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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孟艳之死 (2)


画面(A12):画面从那张噙满泪水的脸迭映出他此刻坐在剧场里的身影。全景:剧场里又恢复了最初的幽暗,他仍一个人坐在剧场里。突然,剧场里着火了,巨大的火焰四处升起,他坐在剧场里,脸被火光照得通红,但他仍一动不动,任凭火焰慢慢地将整个剧场吞没。r

t整个城市空了。r

t他看见一个女人的背影愈走愈远。r

t她走了,恍如已过了一百年。他还在,仿佛只剩下最后一天。r

t他知道了母亲的那个隐秘的痛苦,那本来是不该让他知道的。他必须吞噬着破戒后的苦果,他被那样的秘密引诱进深不见底里的黑暗中。最初,在他还没有意识的时候,他本是和她同体的,他藏匿在她的子宫里非常安全并享受着与她合而为一的天然之情。之后,他被她从她的子宫里分娩出来,她给了他宝贵的生命。可是,最后有一天,他突然不认识她了。然后,他竟然无知地冒犯了她,以为她是他的猎物呢。结果,她突然露出了她的真实身份,向他宣布了她被神赋予的至高无上的权力。他被她的震怒吓傻了,不知该如何是好,他几乎没有逃脱的可能。他被巨大的神威所慑服,不敢抬头再望她,即使她曾经是他最可依赖的人。但现在一切都变了,她站在一个他无力企及的高度怒视着他。他连她的脚尖都不敢再奢求那怕轻触一下。不!什么都不被允许,他丧失了所有他曾经拥有的被爱和怜悯。他只有接受那无情的判决。他最后又一次冒险地抬起了头,正好看见她冷酷无情的目光。他被这从未见过的陌生的,冰冷的目光彻底地击败了,连整个心都被粉碎了。他无望地低下头,承认了他就是那个被命运劫持的不幸的孤儿。他爱她,胜于爱自己的生命。还以为会换来无冕的嘉奖,却意外遭至灭顶的打击。无路可逃的相信这是他以爱之名犯下的罪孽。这爱竟是他原罪的根源。他知道,罪过在己,不可饶恕。那样的惩罚将是不可避免的,甚至是致命的。他只想最后问她一句:“我不曾是你唯一的最亲的孩子吗?”然而,此刻她已什么都听不见了。曾经她是第一个听见他呱呱坠地初啼哭声的人,那哭声使她明白她给予了他生命并完成了一次沉至渐轻的洗礼。现在为什么她竟听不见他的声音了呢?哦!原来这声音是从他心里发出的。她,即使她,也无法听到他心里的声音。如同之前他也不能听见她的心声一样。尽管他偷窥了她最隐私的秘密,但那也不过是她巨大心海里的冰山一角。那样的内心世界已远远的超出了他的认知和想象。比死更冷,更无形的惩罚是:被给予爱的人又被冷冷的夺走了爱,并被放逐在最远的孤寂中,时间是永恒。她走了,他不敢目视她的背影。在她消失的空荡荡的深处,他的无助也被深深的黑暗吞没了。r

t整个城市空了,城市的尽头一片幽暗,漆黑。他看见他和她的孤独比漆黑的城市更深不见底里。r

t“喂!喂!喂!”r

t她冲他的脸连喊了三声,他才恍如梦醒似的回过神来。r

t“对不起!”他望着她不好意思地说道。r

t她没有嗔怪他,而是冲他甜美的笑了。然后说:r

t“太晚了,带我回家吧!”r

t“你家住哪里?”r

t“不!我要你带我回你家。”r

t他惊讶的望着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用目光向她再次求证。r

t她睁大眼睛盯着他,问他:r

t“你不愿意吗?”r

t他听了她这话,像害怕她会突然变卦似的,突然抓住她一只手,领着她朝回家的方向走去。r

t她像孩子似的,任他领着她的手,跟着他走。r

t已经快半夜了,他把她带回到自己家里。进了屋,一打开灯,她首先看见的是一面墙的书柜上全是书。等到里屋一看,除了睡觉的床,和一张桌子,一个旧立柜,其余的地方还是书柜和书。她不禁惊呼:“你这书太多了!”他还以为她是欣赏他呢,没想到她马上又说:“我不喜欢书呆子。”他笑了,说:“你别表扬我,我不是书呆子。”她头都没回的给了一句:“谁表扬你了,真逗!”她忽然又说:“我看那面好像还有间屋?”他答道:“对,那间屋我当洗照片的暗室用了。”r

t这一夜,他已数不清她笑了多少次了。r

t她一点儿也不扭捏,也一点儿不装。特别的真实、性直、大方。他问她:“疼吗?”她却答:“美!”r

tttttttt(2)r

t他感觉太美了,。在一个女人身上他仿佛体验了生命中的无尽的美。r

t就在他把她第一次带回家的那个夜晚,她满足了他对所有女人的幻想。r

t后来他才发现,孟艳是个很爱讲话的女人。她是个直肠子,对他尤其无话不说。孟艳和他讲了她母亲在她小时候神秘离家出走的事,还讲了她父亲,更多的是讲了他哥哥的事。她甚至告诉了他她第一次失身的事,她的哥哥为她报仇用刀伤人进监狱了。而最让他感到意外是,孟艳竟然是个女老板,她有一家耐克专卖店,而且还是这个品牌的分区代理商之一。孟艳很有钱,好像比小海户还大。r

t他在得到了孟艳这个女人,并对她有了了解之后,他却被那莫名的无形的压力困扰着,心不得安。r

t女人很有钱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或者说一个男人找一个比自己更有钱的女人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r

t他仍在修改他的电影剧本,他甚至考虑把孟艳讲的她母亲的事写进电影剧本里。r

t孟艳和他几次讲到她的哥哥,却只一次讲过她的母亲。她说她的母亲在她刚两岁多不到三岁的时候,突然地莫名其妙的离家出走了,或是说失踪了。后来,据她父亲讲,父亲和母亲俩人从来没吵过架,母亲几乎是一个极少发脾气的人。父亲怎么也想不明白,母亲究竟是因为什么竟忍心抛下一儿一女,从此音信皆无。问题是,这之前没听过母亲曾报怨过什么。好像母亲也不曾有过一些超出生活现状的欲望。只是在母亲走了以后很久,父亲才从衣柜底里偶然发现了一个记事本。这个记事本里只有几页当年结婚的开销账目,还有别人随礼的详细记录,其余的全是空页什么都没有,却在记事本的最后一页的反面写了唯一的一行字:已经很久了,感觉仿佛住在了不该住的地方。这就是母亲留下的唯一的令人费解的一行字。她说,她都七八岁的时候,她还见过父亲有时拿着那个记事本望着母亲的那行字发呆。母亲走了,大概最苦的是父亲。当时,她才两岁多不到三岁,她的哥哥也只比她大三岁多点。但她小时候几乎是她的哥哥照顾她长大的。因为那时父亲必须还得上班挣钱,有时为了多挣点加班费便只能多加点夜班。她的哥哥为了能照顾她,只好晚上了两年学。在她儿时的记忆里整天陪着她玩儿的,什么事都让着她的,只有哥哥。但是父亲却很少有笑容,脾气也特别不好,哥哥稍有一点不对,父亲不是骂就是打。每次父亲打哥哥时,她的心里就特别的难过。哥哥很犟,宁可挨打也从来不说软话。父亲打哥哥一次比一次狠。有一次,因为学校请家长告了哥哥的状,父亲回家后,二话不说,抄起擀面杖朝哥哥脑袋就是一下,哥哥来不及吭一声,就脸色煞白的倒下了。她在心里曾暗暗地恨过父亲,甚至幻想过和哥哥一起离家逃走。后来,长大以后,她才隐隐地明白了,那时父亲因为母亲走了,心里特别痛苦,一个男人还得带两个孩子,压力很大。所以,父亲才变得那么暴躁、残忍。听哥哥说过,母亲在时,父亲的脾气挺好的。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母亲突然撇下这个家走了,谁都不知道母亲去了哪里。在她的心目中,哥哥是她生命中的保护神,她从小是和哥哥一起长大的,哥哥是她的英雄,是她最亲的人。她的哥哥小名叫小点儿,因为小时候个子长得比较矮小,别人都叫他小不点儿,后来长大了,结果就习惯叫成小点儿了。她十六岁那年,和一个刚二十啷当岁的男青年混上了。这小子长得挺帅,但却是个游手好闲的油痞子。她被这小子的外表给迷住了,没用多久,这小子就轻易的使她失身了。她十六岁的花季,初怀春梦。可没想到,这小子却是个花心小无赖。他玩儿了她之后没多久,竟然大大咧咧的把她给甩了。她初次失身就受此打击,几乎痛不欲生,好几天不吃饭,只是一个人偷偷地哭。后来,父亲终于了解了情况,一怒之下把那个小流氓告到了派出所。派出所很快就把那小子给抓了起来。可是这小子家里有背景,托人说情后,派出所便不了了之的把人又给放了。等她的父亲再去派出所时,派出所的警察告诉他,这件事证据不足,派出所没权乱抓人。毕竟这个男人没有强奸她。不仅如此,警察反而还训斥她的父亲,要他回家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年纪这么小就在外面乱混,等真出了大事再找警察也晚了。警察的言外之意好像说他女儿也不是一个好女孩。她的父亲是个老实人,他不知该如何和警察理论。再说,他天生就怵官面儿,见警察就没词。另外,他也不清楚女儿到底有没有错。当时她才十六岁,还属未成年人。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再说父亲也担心闹大了对女儿的名声也不好。女儿平时也确实很不听父亲的话,父亲真担心她会走入歧途。父亲在家里虽然打儿子特别狠,但不管女儿做错什么事,父亲从未打过她一下。父亲从派出所回家后,阴着脸什么话也不说。哥哥小点儿对妹妹的这件事一直沉默不语。当他知道派出所解决不了问题的时候,小点儿决定亲自去解决。他一句话也没说,怀里揣了一把刀子,只身一人去找那个害他妹妹失身的小流氓。小点儿一连堵了好几天,终于在一条胡同里撞上了那小子。当时,俩人一照面,那小子根本没把小点儿放在眼里。那小子傲气地看了看比他矮一头的小点儿,张口就出言不逊。小点儿看着这个小无赖,什么话也没说。突然,小点儿掏出刀子一口气朝这小子的腹部连捅两刀。这小子当场倒在地上,立马浑身全是血。小点儿拿着带血的刀子,非常冷静地来到派出所投案自首。他已经对后果想清楚了。那小子被人送进了医院,因抢救急时,也算他命大,没有伤到要命的部位,幸好没有死掉。结果,小点儿被判了三年徒刑。她被这件事情的后果震惊了,她仿佛一夜之间长大了。三年后,小点儿刑满出狱了。这时的小点儿身体变壮了,脸也见老气了,说话作态俨然一个真正的男人了。小点儿出狱后,在家没呆多久就和一个朋友一起去了广东沿海的一个城市。父亲觉得儿子经此磨难后,已是一个成年男人了,到外面闯一闯也不错,该怎么做人做事他应该有自知之明了。临走的时候,小点儿告诉妹妹,让她以后在家多照顾父亲,没事晚上尽量不要出门。虽然哥哥出远门了,但只要妹妹遇上为难事,无论他在多远,他都会立刻回来帮助她。“不要害怕,哥哥永远会保护你的。”这是小点儿临走之前告诉妹妹的话。她哭得泪流满面把哥哥送上了开往南方的火车。火车站上,她看着哥哥上了火车,直到火车启动了,渐渐远了,不见了,她仍呆呆地站在站台上望着远方。心里一直祈祷:求上苍保佑哥哥此行顺利平安。没想到,只过几年小点儿竟在南方干成了大买卖,后来她才隐约知道哥哥是靠帮人走私起家的,干的都是玩儿命的生意。不过现在哥哥已有了正行的贸易公司了。后来,她干的品牌专卖店及代理商的业务都是她的哥哥一手给她撮起来的。r

t张山对孟艳,一方面非常迷恋她的身体,另一方面他却感觉与她在精神上仿佛是两个世界的人。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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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何为痴妄?痴妄就是超越了现实世界比梦想世界走的更远的终极目标。痴妄也是一种精神层面上的虚构。将现实世界中几乎难以实现的东西,痴妄者却在梦想世界里轻易地实现并通过艺术形式使之臻于完美。比如小说创作。r

t然而,爱情的痴妄却是可怕的。对爱情的痴妄,它的危险就在于:苦苦的执着于虚构的爱情境界里,却将现实的情感反而视为虚无。r

t他爱上她了吗?连他自己都不能确定,什么才是真正的爱情。那样的肉体的亲密之后,内心底里却隐隐地仿佛空虚的什么也不能抓住。r

t刚开始的时候,他恨不得粘在她身上,时刻都不舍得分开。而后来,他渐渐地发现自己伺候不起她了。他恍惚自己力不从心了。但是,他仍然那样的迷恋她,仿佛她使他上了瘾。虽然有毒,离开了还受不了。那一节段他的电影剧本也有些莫名其妙的变化了。r

t他的电影剧本:r

t画面(B1):(还是那个舞蹈演员)她走进他的房间。他关好房门,转过身看见她站在门厅里正打量着他的房间。他心里有些慌乱,不敢确定此刻她真的已经来到他的家里。r

t画面(B2):她朝靠窗户的一整面墙的书柜走过去。他对她的高跟鞋踏在实木地板上发出的这种声响感到既陌生又新鲜。因为J平时来家时每次必先换上拖鞋,有时甚至光着脚在屋里来回走动,几乎没有这样的脚步声。r

t画面(B3):他站在靠近门口处,望着她站在那整排书柜前的背影。他觉得她的背影像是一幅油画的构图。无论是绘画还是摄影,他总觉得女人的背影更有一种神秘感,使人容易产生无限遐想的空间。就像一个空杯子,你可以想象杯子里,可能是白水,也可能是茶水,甚至是红酒。这就是画面里一个空杯子的魅力所在。女人静止的背影远比空杯子更妙。r

t画面(B4):(话外音)“太暗了。”r

t她转过脸看着他。他觉得她回眸的一瞬间都有舞蹈的美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