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拾贰:命运之章 (5)


“可我总是忘不了过去,回忆使我满足,回忆使我悲伤。”r

t“你算了吧,别让我呕吐了。”r

t“你怎么了,为什么变得这么生冷?”r

t“你不知道吗?我已经死了。”r

t“死了?那你还在说话?”r

t“这只是我的一个空壳。”r

t“空壳?什么东西?”r

t“傻×!”r

t“你骂谁?”r

t“骂你,傻×!”r

t“你是谁?”r

t“我是你!”r

t“我是谁?”r

t“谁管你是谁。”r

t他看见,他和小海双目对视,却不说一句话。r

t他看见,孟艳赤裸着身体的在雨中哭泣。r

t他看见,母亲坐在一片荒地上流泪。母亲的前面有一块石碑,碑上有她女儿的名子。r

t他看见,小海微笑着骑着摩托车高速地冲向一辆大卡车,实现了他生命里最后的灿烂。r

t他看见,一个人用刀杀死了另一个人。r

t他看见,死神在狞笑。r

t他看见,生命鄙视一切的恶魔。r

t他看见,一个男人和一个女人赤身裸体互相缠绕着对方,如死一般沉迷……r

t他看见,那一刻的美丽,仿佛永恒。r

tttttttt(6)r

tt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二十六日圣诞节的第二天,小海死于意外不明车祸。一九九五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是小海出殡的日子。r

ttt张山没有想到为小海送行的人竟来了一百多号,有一半的人是小海的哥哥社会上的朋友,还有一部分人是小海个人的朋友及生意上的朋友,绝大部分张山都不认识。记得小海那年结婚没办婚礼,那是夏天,他们决定去大连旅行结婚。去新港坐船那天,只有张山一人送小海和英子上船。临上船时,小海开玩笑地说:他们的洞房之夜是在海上。那天作为新娘子的英子特别漂亮,红色的套裙好看极了。今天,小海出殡的场面很大,各种大小汽车来了近百十辆。临走的时候,鞭炮齐鸣,车如长龙。看热闹的人比送行的人还多。r

t英子没有送小海到火葬场,家里人还有一些朋友都不让英子去送小海到火葬场,他们说有老例儿,去了不好。英子自己也不愿意去。英子的母亲和英子的妹妹留在家里陪着英子。英子的哥哥从外地赶回来了代表英子娘家人送小海到火葬场。英子的父亲还不知道小海已经死了。r

t送走小海的最后一程,张山没有和大伙一块回去,那伙人都去饭店了,忙乎了好几天怎么着主家也得谢谢大伙。张山决定直接回家,这五天五夜熬得他身子骨都快散架了。r

t从火葬场回来后的心情是麻木的,恍若从无用的世界又逃回了现实的世界。现在张山已经说不出是悲哀还是伤痛了。只觉得浑身哪儿都酸疼,头重脚轻,精神恍惚,只想赶快回家躺在床上大睡一觉。r

t张山回到了自己的家,当他一眼看见了自己的那张大床时,他竟然笑了。他快速脱掉身上所有衣服,赤裸裸地跳上了床,躺进了被窝,脑袋枕在枕头上的一瞬间感觉真的舒服极了,一连五天五宿他都没躺直过身子,他真的太累了。过了一会儿,他翻过身子想侧躺着入睡,无意中转脸时发现枕边放着一本海子的诗集,这是半个月前他躺在床上读过的一本书。张山顺手拿起枕边的海子的诗集,随意翻开一页读了起来,这一页的这首诗题为:《肉体》 (之一)r

t在甜蜜果仓中r

t一枚松鼠肉体般甜蜜的雨水r

t穿越了天空 蓝色r

t的羽翼r

t光芒四射r

t并且在我的肉体中r

t停顿了片刻r

t落到我的床脚r

t在我手能摸到的地方r

t床脚变成果园温暖的树桩r

t它们拾起我r

t在一只飞越山梁的大鸟r

t我看见了自己r

t一枚松鼠肉体r

t般甜蜜的雨水r

t在我的肉体中停顿r

t了片刻r

t这首诗读完后,张山已是泪流满面,他的眼泪与其说是为小海的死而难过,莫如说他是在惊异自己仍还活着。悲悯来自于在生命里最深处的孤独中任风摧残。很多时候,我们的梦想是有外衣的,而真正赤裸裸的则是现实。海子死了,以决绝的方式。诗人的肉体灭了,像灰尘被风舞动一样轻盈。但诗歌却载着它的灵魂以另一种方式被陌生的人所记忆。但是,一个人死了,他仍被人记着,那又如何呢?我们的生命有意义吗?他相信:解脱之路于每个人都是同一终点。他还相信:走向那同一终点的过程无所谓辉煌与暗淡。每一个人的价值只在于个人的内心所有,绝不是由别人来给他评判的。因为人没有永恒的特权,所以人不可能启示所谓的真理,或仿佛正在寻求那个真理。假若这世界上真有真理的话,那么这个真理也只存在于每一个人的自我的内心之中。谁也不能妄想替他人阐释所谓的真理。那些所谓的圣贤,其实都是众人迷信的力量累积而成的。而愈是久远的,就愈是被谎言所蒙蔽。r

t张山累了,他放下那本诗集,闭上了眼睛。他太累了,他睡了。睡得像死一样安静。r

tt他又做梦了。梦里,他好像是在看一部电影,他坐在昏暗空荡的影院里,银幕上画面幽暗,黑白色,隐隐的有两个身影在扭动。近景:看不出是在什么地方,一个男人的肉体和一个女人的肉体,俩人的肉体紧贴着,连汗水都交融在一起。他们相互爱抚着对方的身体,两个身体缠绕着,强烈地仿佛欲吞噬撕裂对方。特写:女人的脸。女人如痴如迷,虚眯着眸子,嘴巴微张,好像在说着什么,但语音低柔到几乎听不清,也许只是在呻吟。特写:男人的脸。男人闭着眼睛,像死了一样脸色苍白,女人低柔的语音还在远处回荡,男人什么都没听见,一动不动。画面在男人的脸上迭映出另一幅画面,一片深暗的海。淡出。影院里一片漆黑。这是一部影片吗?他坐在影院里正在观赏影片,这是为他一个人放映的电影。可他又有些不太确定,好像自己也是影片中的其中一个角色,他坐在影院里看电影正是影片中的一个场景。这是在哪儿?为什么他感到死寂般的孤独?那是一个从未到过的陌生的环境里,这里没有人听得懂他的语言,他也不知那些陌生人讲的是什么。画面上是一条空街,夜景:空荡荡的街上,只有月光洒落在街面上反射出的微弱的光影,街道上湿漉漉的,刚刚下过一场小雨。远远的有一个人的背影,朝着空街深处走去,只是看不清那个黯淡的背影是男人还是女人。他觉得电影就是有画面的小说,只是这部影片的故事情节有些模糊不清,结构也支离破碎,人物被缩减成了若干个非因果关系的片段。没有导演在给谁说戏,对了,这是他自己的电影,剧本的结尾还没有完成,他感到有些心力交瘁了,自导自演一个他并不确定的角色,而他却入戏很深,痴迷地分不清现实的自我与角色之间的清晰界线。就像总也抓不住梦是从那里开始的,又是消散在那个点上的,犹如风的来去一样,神秘无常。只是他知道,他还得继续他必须要完成的那个角色。r

t梦里画面一转,他在一处拆迁后的废墟上莫名其妙的遇上了小海。小海看着他似笑非笑,像是知道了什么秘密又故意藏着掖着。他看着小海,心想你不是死了嘛,怎么还站在这里?小海双手揣在裤兜里,一只脚玩着脚底下的碎砖头,一脸无所谓的样子。他终于忍不住了,走近一步问小海:“小海!你看见孟艳了吗?我怎么也找不着她了。”小海说:“是你主动问的我啊!”他急切地追问:“你知道孟艳在哪儿,是吗?”小海低下头,一只脚还在踢着脚下的砖头。他有点儿急眼了,冲小海叫道“你到底说不说,不说我走了!”小海终于说了:“孟艳食上摇头丸了。”“什么,她食摇头丸?那也是毒品吧?”“当然了!食完摇头丸,床上的活儿倍儿浪。”“你怎么知道的,你听谁说的?”“我当然知道了!我告诉你实话吧,孟艳和我都睡过了。”“你怎么能这样?我对英子可是一直都尊重的。”“你算了吧!虽然我不在你们眼前,但你们是怎么想的我心里明白。再说孟艳当初是她主动愿意和我睡的。你知道,那种事如果是女人主动的,男人是拒绝不了的。你别傻了,除了我,她还和很多男人都睡过。其实她就是一个****的女人,你何苦对她恋恋不舍的。”“是啊!在你眼里,你上过的女人都是****的。但是,孟艳对于我却有你不懂得的意义。我爱她!即使她是个****的女人,我还是爱她。”“可是现在再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呢?”“不!你已经死了,你无法再感受什么是爱了。你没机会了,什么都没有了。而我还活着,所以我还想她。虽然我痛苦,至少我还活着。”“是吗?你还活着?那又怎么样呢?早死未必早,晚死未必晚。你我皆生命,生死刹那时。你活着只不过是在累计无谓的时间而已。其实你也一样没有机会了。”“哼!你想用死神的黑暗的灵魂来否认生命的意义吗?”“没错!在死神的眼里,生命就是一顿日常的早餐。”“不!你不要用那冷漠的死神的目光审视我的生命。我活着,我爱我的生命!我就会对明天心存希望。你快告诉我,孟艳现在到底在哪里?我一定要见到她!”“告诉你也没用。见面还不如不见呢。”“小海!我真特别想见她。你告诉我吧,好吗?”“她正在迪厅玩儿呢!你想找她去是吗?我劝你最好别去,你会白费劲的。看见了她,你会更伤心的。”他有点儿奇怪,小海为什么对孟艳的事这么清楚?只是他反而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死去。他看着小海不想再说话了。他知道,他为什么还爱着孟艳这样的女人,别人是很难理解的。更何况他在那个世界怎么才能与他彼此沟通呢。小海像个孩子一样低着头,任性的只顾用脚不停地踢玩着脚下的碎砖头。不知为什么,他没有恨小海,反而有些可怜他,他甚至觉得小海死了以后反而变得可爱了。像很多死去的人一样,他们生前的污点在死后很快被人们所淡忘。他心想小海已经死了,英子以后和他再有什么事情也不算对不起小海了。忽然他又想:他期望英子和他会有什么事情发生呢?不!英子是他内心底里的最后一个梦。他害怕再让这个像气球似的梦被现实的针尖刺破后而惊醒。画面一转,他来到一家迪厅里。迪厅里灯光闪烁,音乐声震耳欲聋,一群阴暗的人影正在强烈刺激的音乐声中怪异的扭动着。那音乐,声欲震天,如鬼嚎一般,恍如来自地狱的幽灵之声,直震得灵魂分裂,欲罢不能。那群人如群魔乱舞,那表情如魔鬼在狞笑,他们像杀向天堂的一群恶魔,欲与上帝争高低。仿佛整个世界都被震碎了。他几乎忘了到这里是为了来找孟艳的。直至一曲终了,他才又想起找孟艳。可是这么大的迪厅,这么多的人,灯光又这么乱闪,到哪儿去找孟艳呢?没等他继续多想,突然疯狂的音乐声再度响起,他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过了一会儿,他隐约发现有一个人影好像一直盯着他看,像个女孩,因为她的胸部非常丰满。那女孩在一个不远的暗处站着一动不动地看着他。他有点被看毛了,这时,那个女孩一步一步向他走近过来,在离他将近一米远的地方站住了。他定睛一看,竟是孟艳。可是他怎么也不敢相信,眼前的孟艳已变成另外一副模样了。曾经一头漂亮的垂肩长发,现在剃成一个假小子的二茬头,而且还染了色。脸瘦得都能看出颧骨来了,眼窝深陷,目光犹疑不定。看上去一脸的颓废之色。他惊异地望着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敢轻声问道:r

t“孟艳!是你吗?”r

t孟艳没有回答,突然地向前迈一步逼近他反问道:r

t“你到这来干什么?”r

t听到了她的声音,他终于确定了面前的这个女人真的是孟艳。r

t“孟艳!我来找你。”r

t“找我?有事吗?”r

t“孟艳!别在这待了,跟我走吧。”r

t“跟你走?开玩笑,你是我什么人?”r

t他一愣,心想是呀,我现在是孟艳的什么人呢?但是他此刻一心只想快点儿带她走。好像是要和她一起逃命似的那样急迫。r

t“孟艳!跟我走吧,好吗?”r

t“凭什么?我们之间还有关系吗?”r

t“孟艳!你不能待在这里,这会毁了你的。”r

t“笑话,我待在哪儿用你管,你凭嘛跟我这样说话?”r

t“孟艳!你还恨我,是吗?”r

t“恨你?我们认识吗?”r

t“孟艳!别这样。”r

t“你想让我哪样呢?”r

t他被她噎地不知再说什么好。突然一时情动,他猛地抱住了孟艳。r

t“孟艳!咱们走吧。”r

t孟艳无动于衷,冷冷地说了一句:r

t“放手!”r

t他被她那冰冷的声音吓住了,他木然地松开了手。r

t“孟艳?”r

t孟艳不再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他。r

t曾经多么熟悉的亲密的目光,此刻却冰冷如刀锋。r

t“孟艳……”r

t他一阵心寒,但又不忍就此离去。r

t这时,从孟艳的身后突然闪出两个男的,那两个人凑近跟前问:r

t“二宝!这人是谁?”r

t孟艳站着不动,没有说话。r

t接着,其中一个人又问了一声:r

t“二宝!他是想找麻烦吗?”r

t孟艳还是没有说话,她目光茫然,仿佛站在陌生的世界里。r

t他听到那两个男人都叫孟艳“二宝”心里不禁一阵刺痛。孟艳的小名叫“二宝”。难道孟艳已经和这两个男人关系非同一般了吗?她曾经是他的女人啊!现在她已是别人的女人了。而且同时不止一个男人。这时,他想起了不久前小海和他说过的话。一种从未有过的嫉妒揪扯着他的心。看来孟艳真的是堕落了。不知怎么,此刻他更想把孟艳带走了。就像儿时玩儿的玩具一样,本来他并没太爱惜,而别人和他一抢,他反而视为珍物爱不释手了。r

t“孟艳!快点儿跟我走吧。”r

t“你别想了,不可能。”r

t孟艳坚定地答道。r

t他看着她身边的陌生男人,心里一阵苦痛。r

t“孟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