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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重上战场


几辆军车开进了野战医院,意味着伤愈出院的士兵要归队,然后上前线了。

曹小强瞅着越来越近的车子,咧嘴一笑:“总算要归队了!”

牧宝支着下巴说:“然后就要上前线了。”

曹小强觉得他的口气怪怪的:“上前线不好吗?我觉得上前线挺好的啊,可以痛痛快快的杀越南猴子,可以立功!”拍了拍张红伟的肩膀:“还可以给小张报仇!”

张红伟黑着一张脸说:“谢了,这仇我会自己报!我还有一只手,照样可以开得动枪,扔得动手榴弹!”低头看了看残缺的右手,俊秀的脸微微扭曲,“太窝火了,第一次上战场就没了四个手指,不亲手毁掉几个越南猴子,我的心这辈子都不会平衡的。”说到这里,他身上竟然迸出一股慑人的杀气,令几个小伙伴心头一震!

曹小强说:“你上前线也好,上了前线,就有人帮我写信了,嘿嘿。”

张红伟瞪了他一眼:“你不会自己写啊?又不是不识字,我只剩下左手了,写出来的字连自己都没法看,怎么帮你?”

曹小强说:“我识字是识字,但是写得没你好啊!”

牧宝说:“对对对,小张的字写得真好,用左手写的也比我们用右手写的漂亮,以后我的家庭作业就包给你啦!”他所说的家庭作业就是给家里写信。

张红伟没好气的说:“去你们的,一群懒虫!”心里却一阵激动:他并不是多余的,还有人需要他!他还有用!

对于一个残疾人来说,最害怕的就是突然发现自己变成了一个多余的、再也派不上用场的角色,去到哪里都有人用怜悯的目光看着他,这种痛苦并不比被弹片切断肢体好受。

车停了下来,连长在下面吼:“八连的马上集合!”几个家伙赶紧背上早就收拾好的行李,冲了下去,笑嘻嘻的向连长敬礼:

“连长好!”

“连长,一个多月不见,你老人家发福了哦!”

“是哦,有向朱坚强看齐的迹象了哦!”

连长哭笑不得:“你们这几个混球,在鬼门关滚了一趟,还是那么浑,一点都没变!”

曹小强大咧咧的说:“哥几个就这样子啦,不会变了!”嗖一声蹦上车,大手一伸就捏住了朱坚强那南瓜似的圆乎乎的脸:“小朱,你丫又胖了不少哦,这段时间吃了猪饲料是吧,怎么这么能长肉!”

朱坚强一巴掌打掉他的爪子:“去死!我生来就胖,闲下来自然会更胖,这能怪我吗?”瞅了瞅曹小强,见他似乎又黑了不少,马上反唇相讥:“你这段时间是不是在跟墨鱼打架呀,越来越黑了,晚上蚊子都不敢找你了,怕迷路!”

曹小强说:“我这叫健康!哪里像你,走一步身上的肥肉颤三颤,面色苍白,一副肾虚的倒霉样!”

朱坚强怒吼:“你才肾虚!你全家都肾虚!”

连长一人一记爆栗子扣了下去:“你们两个属公鸡的是吧?一见面就斗嘴!都给我闭嘴,吵死了!”硬将这两个冲对方怒目而视的刺头按了下去,看着张红伟,温声问:“小张,伤势恢复得怎么样?”

张红伟耸耸肩,说:“没事了,早就好了。不就是少了四根手指头吗,多大的事啊?用剩下的六根手指我照样能开枪,能写字,不比任何人差。”

连长说:“其实你不用再上前线了的,不过你这牛脾气······算了,到了前线你就留在连部当通信员和文书好了。”

张红伟说:“我要当狙击手!”

连长说:“你这样子还怎么当狙击手!”

张红伟说:“我算半个左撇子,用左手照样能开枪!”

连长说:“那也不行,你给我老老实实的留在连部!”

张红伟倔强的抿着嘴唇,目光定定的看着朱坚强背上那支枪托上多了七个十字星的79式狙击步枪一言不发。朱坚强嘴巴一张一合,略懂一点唇语的张红伟读懂了他的话:“等上了阵地,我教你!”

连长问:“伏兵呢?”

曹小强懒洋洋的说:“在跟他的小护士告别呢,估计两个都该掉眼泪了。”

朱坚强顿时来了兴趣:“他跟小护士告别?听起来很有意思的样子哦,快跟我说说这里头都有些什么八卦!”

曹小强说:“也没什么,就是······”

“不许说!”

一声大喝让曹小强把溜到嘴边的话给憋回肚子里,郁闷的遁声望去,只见伏兵正背着背包大步走出来,王媛跟在后面,眼里带着泪光,肯定哭过了。朱坚强一看到王媛,魂都飞上半天了,愣愣的看着这位温柔可人的小护士,嘴角一丝水光在慢慢蔓延······

伏兵大步流星的走过来,向连长敬礼:“连长好!”

连长还了个标准的军礼,目光落在王媛身上,笑:“你小子,真有你的!准备好上战场了没有?”

伏兵说:“早就准备好了!”

连长说:“希望你真的准备好了才好。接下来的战事可能没有收复老山战役那么激烈了,但是会更艰苦,我们上了前线,除非受伤,否则不到十二月是不会撤下来的!”

伏兵说:“我们连老山都能拿下来了,还怕守不住?”

连长说:“信心十足,你的状态让人满意。再给你几分钟,跟你女朋友说一会儿话,珍惜时间,等车一开,就得等上大半年才能再见面了。”

伏兵说:“明白!”把王媛拉到身边来,伸手擦掉她眼角的泪花,笑说:“别哭啦,你也听我们连长说了,接下来的战事不会像以前那么激烈了,只要小心一点就会没事的。放心吧,我一定能平安回来的。”

王媛抽着鼻子说:“但愿如此!”把手里一包东西递给伏兵:“给你!”

伏兵接过来捏一下,感觉软绵绵的,问:“里面是什么?”

王媛说:“枕头,听说前线猫耳洞里净是石头,还潮得厉害,我就找了一些蚕砂给你做了一个枕头,对睡眠和保健都挺有用。”又拿出一小袋东西,“猫耳洞里老鼠啊毒蛇啊臭虫啊什么都有,甚至有白尾稍蝎子,被蜇一下就会没命,所以我给你准备了一点雄黄和硫磺,睡觉之前往床上洒一点,那些讨厌的小东西就不敢靠近你了。”

其实这些东西军队都会配发的,根本就用不着她额外准备,但是伏兵还是满心欢喜的接过来,打定主意死都不能用,要留下来作纪念。

这时一位已经不再年轻的女医生走出来,把一盒药粉递给伏兵:“人长时间呆在阴暗潮湿的洞穴里很容易得皮肤病,搔痒难耐,这些药粉对防治皮肤病有用处······战斗再激烈,也总会有一点放松的时间的,一有机会,就要出来晒晒太阳,这样可以预防皮肤病,知道吗?”

伏兵点头如小鸡啄米。这可是他的未来岳母,一位医术高超的外科手术医生,四天前才调过来的,狠狠的刁难过他好几回,但是到他要上战场了,她还是流露出了长辈对晚辈的关爱,这令他很感动。

曹小强捏着下巴,咕哝:“哟嗬,连未来岳母都搞定了,我们的小兵抱得美人归的可能性大大增加啊!”

朱坚强的目光粘在王媛身上,流着口水问:“小强,那位小护士叫什么名字?”

曹小强警惕的问:“你问这个干嘛?”

朱坚强咽了一口口水,说:“给我介绍介绍啊,好让我也认识一下。没准她将来会成为我们的嫂子呢,我却连她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那不是丢脸丢大了啊?”

曹小强说:“嗯,有道理,我告诉你,她叫······”

朱坚强耳朵都竖了起来:“快说,快说呀!”

曹小强说:“我不告诉你!”

朱坚强火了:“操,你耍我是吧?”

曹小强说:“不是耍你,是怕你挖伏兵的墙脚!人家个女朋友不容易,我得帮他盯着,免得某个深得猪八戒真传的家伙乘虚而入,把他的姑娘给骗走了!”

朱坚强神情悲愤:“你也太小看人了,我像是那种人吗!?我虽然不是什么柳下惠,但是朋友妻,不可戏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曹小强冷笑:“是吗?先把口水擦干再来说这话好不好!”

“你奶奶的,我跟你拼了!”人格受了莫大的侮辱,朱坚强张牙舞爪的扑上去掐住曹小强的脖子,想掐死他,曹小强自然不甘示弱,也掐住他的脖子,两个人在车上滚作一团。车上的士兵嘻嘻哈哈的看着,让到一边让他们闹,一个劲的给这两只小强加油鼓劲,弄得十分开心。连长喝住了这两个活宝,再让他们闹下去就不像样了。

伏兵再次抱了一下王媛,依依不舍的说:“我要走了,再见!”

王媛说:“再见······”突然伸手,钳住他的鼻子用力一扭:“一定要记得给我写信,再忙,一点时间总是有的,一定要给我写信,哪怕一个字也好!”

伏兵用力点头:“我会的!”冲王媛的母亲说:“阿姨,我去了!”

王阿姨为他戴正军帽,说:“去吧,争取为国再立新功,把敌人赶得远远的。”

伏兵向这母女俩敬了个军礼,抱着一大堆东西嗖一声蹦上汽车。汽车随即发动,很多医护人员朝这些奔赴战场的勇士们挥手道别,一些闻讯赶来的边民姑娘朝车上抛洒花瓣,向勇士们致予真诚的祝福。汽车上的勇士们含着热泪,向夜以继日的救治过他们照顾过他们的医护人员挥手道别,在一片告别与祝福的声音中,车队缓缓驶出了医院,开出了好远,很多人都还在频频回头。王媛用手搭成喇叭,朝着远去的车队大声叫:“记得一定要给我写信,哪怕只有一个字也好!”

风中飘来伏兵的声音:“我会的······天天给你写······”

车队终于消失在一片烟尘中,王媛怔怔的看着道路的尽头,泪水夺眶而出。王阿姨心疼的将女儿搂入怀中,叹息:“我们娘俩都是一个命,刚开始恋爱,爱人就上战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