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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除蛊


  凤渊留在鸿水帮的那几天确实十分安分,每天老老实实地替慕容七运功除蛊,没出过什么岔子。慕容七按照他说的法子一边服药一边抹药膏,肩膀上的莲花印记也越来越淡,那些莫名其妙的梦也不再出现了。

  凤渊每天要用真气将慕容七体内的蛊虫引导到相应的穴位才能用药,而这个时间又长达三个时辰,因此两人可谓抬头不见低头见。起初两天,慕容七半分也不搭理他。凤渊也挺识相,她不说话的时候他同样安静,偌大的一间屋子,大多数时候只能听到两人的呼吸声。

  可两天下来,慕容七就觉得有些难受了。

  于是第三天,她决定勉为其难地和他说两句话。

  午时过后,将花蛊引导归位,凤渊收纳内息,刚将手掌从慕容七背上移开,便听她突然问道:“你明明会武,为何那时候会内息全无?”

  凤渊愣了愣,笑道:“你肯跟我说话了?”

  “少废话!”

  “你我相遇之时,我确实没有半点内功,你又没问我以前会不会,或者以后会不会。”他的目光很无辜,“我并没有骗你。”

  慕容七皱了皱眉,那时候他的脉息比普通人还要弱,自己便理所当然地认为他不会武,只是这番话,却是狡辩。

  她想了想,又问道:“走火入魔?”

  “嗯。”

  “如今恢复了多少?”

  凤渊杏眸一弯:“你是在关心我吗?”

  “不是。”慕容七断然否决,“我只是关心你是否有力气帮我运功除蛊,若是半途而废,倒霉的岂不还是我?”

  凤渊闻言,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个不必担心,虽然有时还会发作,不过替嫣然除蛊的力气,无论如何都是有的。”

  慕容七不置可否:“你这功夫太过邪门,一走火入魔就武功全失,趁早别练了。”

  凤渊一愣,顿时失笑:“这是师门秘密,不过……”他微微往前倾身,低声道,“嫣然要是想知道,我可以……”

  “我不想知道。离我远一点。”她一巴掌把他的脸拍开,手掌却在触到银面具的时候停了停,心里一动,指下用力,已经将他的面具揭了下来。

  面具背后的脸英俊完美,除了额角的几道红痕,几乎找不到瑕疵。

  她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却只是闭口不语,他便也任她看着。半晌,慕容七转开头咕哝了一声:“走火入魔还能毁容,倒是闻所未闻,也真舍得。”

  凤渊奇道:“容貌身体皆是皮囊,为何舍不得?”

  她忍不住答道:“你们这样的男人,难道不是自恋得不允许任何人亵渎自己的容貌什么的……”

  “你们?你说的是信郡王?”凤渊的笑容更欢了,“我这粗陋的相貌又怎么能和王爷相比?不过,只要嫣然喜欢,总算还有点用处。”

  “我一点也不喜欢!还有,我说过了别靠过来,你别得寸进尺!”

  “蛊虫只能在穴位停留半个时辰,还需及时用药,不如让我替嫣然……”

  “滚!”

  将凤渊赶出房间之后,慕容七如往常一样抹上药膏,换了衣服走出房间,却见清风朗日下,方才那个紫衣男子正站在廊下的蔷薇花丛里。

  他虽然已将面具戴上,但哪怕只有一个背影,已是风姿不俗,难怪这两天慕容七总觉得自己住的院子里,丫鬟比平常多出了一倍。

  “凤宫主还有事?”

  凤渊闻言转身,笑道:“难得嫣然肯与我冰释前嫌,这几日我一直想出门逛逛,趁着今日,邀嫣然做个向导可好?”

  “哪有冰释前嫌?”她皱了皱眉,“要去逛街,让临西陪着不就行了?”

  “季帮主日夜差人守着,我们至今还未出过客院。”凤渊无奈地叹了口气,“若有嫣然做伴,想必就能出门了。”

  慕容七哼了一声:“我没空。”又道:“即便有空,也不想和你做伴。”

  凤渊也不生气,只是道:“那也无妨,反正我也无处可去,在这里等着就是,说不定什么时候嫣然觉得闷了,会想要出去走走。”

  “……”

  她的脸黑了黑,转身进屋,当着他的面将门重重地合了起来。

  半个时辰之后,她估摸着凤渊该走了,正想出去找些东西来吃,可是一开门,却一眼又看见了蔷薇花丛中那抹紫色衣影。

  凤渊正坐在花架下看书,身边一个小几,几上摆着茶具,一个小丫头正粉脸微红地替他斟茶。听到开门的声音,他抬起头,嘴角微微勾起,她几乎能想象得到他面具后那张脸上的神情,那种没有任何瑕疵的,温柔完美的笑容。

  她觉得十分心烦。

  正想再次把门关上,她想了想,又改了主意,转身朝凤渊走去。

  “凤宫主有美人香茗相伴,看起来很是惬意吗。”

  凤渊眨了眨眼睛,十分委屈道:“这些并不是我要她们拿来的,若是嫣然不喜欢,我这就让她们都撤下。”

  说着,他便站起身来,作势要将那小丫头撵走,慕容七伸手一挡,道:“算了,你既然要逛街,便跟我来吧。”

  慕容七难得穿一回女装,虽然是极简单的样式,可她身材高挑容貌又惹眼,再加上身边又有凤渊做伴,因此两人一路走来不断地有人回眸驻足,时间一长,慕容七便觉得很不自在。

  凤渊倒很是镇定自若,慕容七到哪里,他就到哪里,她走得快,他也走得快,她停下看一眼路边的小摊子,他就默默地陪在她身边,直到她在一间小饭馆门前停下。

  饭馆二楼斜挑着一面写着“渔”字的青布旗,除此之外别无装饰,显得十分普通。慕容七回头问道:“凤宫主,你饿了吗?”

  “我只要看着嫣然……”

  “你想说我秀色可餐吗?”她打断他,“这句话,我早就从小久那里学来哄小姑娘了,已经没有新意了。”

  凤渊闻言,轻轻咳了一声:“看来我得向信郡王多多学习,再接再厉才是。”顿了顿,又道,“我其实很饿,累了一早上,还滴水未进。”

  慕容七点点头,转身走了进去,一坐下便招来小二:“听说你们今天有新鲜的江豚出水?”

  小二很热情:“看来姑娘是本店的老客人哪!可不是,一早船队回来,出水了好多鲜货,运到洛城可要卖十两银子一条,咱们这儿只要一半价,姑娘可要来一条?”

  “好,拣个头大的,一半清蒸一半炖汤。”她又熟门熟路地点了几个河鲜,然后转头问,“凤宫主,你喝酒吗?鸿水帮自酿的九曲饮,连慕容铮都赞不绝口,值得一尝。”

  对于当今皇帝,她向来毫不避讳地直呼其名,凤渊见怪不怪,只是她最近对他一直是爱答不理,这回多说了几句,他竟有些不习惯,想了想才回答道:“虽不胜酒力,不过小饮几杯还是可以的。”

  “好。”

  须臾,酒菜上桌,凤渊正要拿壶斟酒,便被慕容七眼疾手快地夺了过去,将他面前的酒杯满上,慢慢说道:“凤宫主,你这次虽然损耗不少内力替我除蛊,但这蛊本就是你下的,因此我不会感谢你。”

  凤渊叹了口气:“我明白。”随即拿起那杯酒,沾唇饮尽,“此事因我而起,这杯酒,就当我向你赔罪。”

  慕容七对他的道歉不置可否,又替他满上,继续说道:“还有一件事,等花蛊除完,我们便再无瓜葛,我不追究你害我的事,也请宫主尽快离开海胜浦。”停了片刻,又道,“将来最好不要见了。”

  凤渊拿着杯子的手猛然一顿,随后放下,将那杯酒慢慢、慢慢地推远。

  “这件事,我不答应。”

  慕容七眯了眯眼睛,长眉一拧:“我才不管你答不答应,你……”

  “嫣然,你就这样讨厌我,将来都不愿再见我?”他看着她,一向多情温柔的目光却有些冷,反倒显得专注了许多,“你不能因为一件事,便否决一个人,世上并非只有我一人骗过你,可并不是每个骗过你的人都会想要去弥补,你这样不公平。”

  她听到这话,不由得怔了怔,半晌才转开目光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若你说的道,是凤游宫与宫妃之间的交易,我自觉并未做错。”凤渊淡淡一笑,“若非她们心中早有妄念,我又如何会有机会?所谓的凶器,不过都是工具,真正的恶,在这里。”他轻轻抬手,指了指心口,“嫣然,你自小在光明磊落中长大,看不惯阴谋,不屑和我做朋友,可是这并不代表,世上黑暗的存在就是不合理的。”

  说这话的时候,他的眼神于漠然中带着一点残忍,这样的凤渊,慕容七还是第一次见到。

  两人说话间,小二又端了热菜上来,可盘子刚放下,盘底却银光一闪,一把锋利的匕首迅疾无比地朝着凤渊的胸口刺来,凤渊脸色一变,手中酒杯随即倒转过来,杯口套住剑尖,当的一声,瓷杯裂成碎片,借此消弭了这一剑的力道。

  假扮成小二的刺客见一击不中,立刻又反手刺来,凤渊双手一推,连人带椅子后退了半尺,手中筷子顺势夹住剑身,正要发力,脸色却突然苍白如纸,指尖一颤,竹筷顿时被匕首削断,整个人也被巨大的力量往后一推,跌倒在地。

  见刺客就要得手,慕容七来不及多想,一把拔下头上的簪子,选了个刁钻角度,划上他手腕筋脉,那人手劲顿失,眼见武器就要脱手,急忙伸出另一只手抄住,又反手朝慕容七胳膊刺去。

  慕容七急忙抬脚踢向刺客肩膀,那人避开,那一脚便踢在了桌子上,不怎么结实的木桌顿时四分五裂。刺客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四周渐渐围拢的人群,将手中匕首朝前一掷,趁着慕容七躲避之际,飞快地穿窗而去。

  她正要追去,衣襟却被人拉住了,低头一看,凤渊正半靠在柱子上,手上的力道很虚弱,指尖有些发青。

  “嫣然,我……我中了毒,我们快离开这里!”

  一盏茶之后,慕容七将凤渊搀扶到最近的一家客栈,找了一个空房间安顿下来。

  面具下,他的脸色十分苍白,看起来情形确实不妙。

  她虽然对他有意见,却也没想过真的要他死,此刻一边搭上他的腕脉一边道:“中了什么毒?我去找临西……”

  “不用!”凤渊一把拉住她的手,“只是酒中下了散功的药。这种药专门针对我所练的内力,让我两个时辰之内不能运功。你若去追,再来一个高手,我一个人便无法抵挡。只要守过这两个时辰,药性过了就好。”

  “……”

  慕容七抽回手,却见手背上一道血痕,急忙翻过他的手掌,果然见到掌心一道狰狞伤口,犹豫片刻,道:“我先帮你上药,你想办法通知临西,我先替你守一会儿。”

  说着,她就扯下一截床单,又从荷包里拿出金疮药,迅速给他包扎起来。

  看得出她做这事很是熟练,上药和包扎的动作十分细致。凤渊斜倚在床头,低头看着她散开的额发下纤长的睫毛和秀挺的鼻尖,眼里渐渐泛出浅笑。

  “好了。”包扎完毕,她将手中的布打了结,拍拍手就要站起来。

  凤渊拉住她的衣袖,急道:“等等……”话未完,突然眉头一拧,往后便倒,慕容七以为他又有哪里不舒服,立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却被他带着一起跌倒下去,重重地撞在他的胸口。

  她推开他想要起身,腰身却被揽紧,温热的气息在耳边软软吹拂:“嫣然,跟我走吧……”

  话音未落,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掌已屈指落下,指尖露出一支七彩斑斓的长针。

  眼看针尖便要触及她的发梢,却突然传出“叮”的一声。

  银针刹那间断成数截,慕容七已翻过身来,一手擒住他的手腕,一手按住他握针的手。她的右腿膝盖正顶在他胸口大穴,只要他稍有异动,便能发力压下。

  凤渊眼中的惊诧,在尘埃落定的那一刻便平复了,原本搂在她背后的另一只手非但没有移开,反倒紧了紧,轻笑道:“嫣然,你把我弄疼了。”

  “……你信不信我一脚废了你?”

  “何其忍心?”他的眼神看起来很是无辜,“针上所附不过是安神助眠的药物,不会伤害你的。”

  这一刻,他又变成了无耻的凤游宫宫主,之前眼中那一抹冷肃,已经全然不见了。

  慕容七气得笑了:“你暗算我的时候倒是很忍心。”

  “你不肯跟我走,我只好出此下策。”

  他离得太近,慕容七挣了挣:“快放手!”

  “不。”他勾起嘴角邪魅一笑,“有本事就废了我!”

  “这可是你自找的!”慕容七冷哼一声,膝盖发力,往前撞去,凤渊的身形却如游鱼一般,手虽然动不了,身子却用力一侧,恰好险险避开。

  慕容七翻身跃起半尺,握着他的手腕就往下压,同时双膝微屈,撞向他的腹部。

  一时间,两人在床上乒乒乓乓翻来覆去地打起来,客栈的大床经受不起这样的折磨,痛苦地发出吱吱呀呀的声音,让走过路过的客人伙计无不侧目咋舌,面露暧昧。

  只是——

  “嫣然怎会识破我?那坛九曲饮明明被我下了无色无味的迷药……哎,嫣然别踢那里!”温柔多情的声音,带着微微喘息,更显诱人。

  “我从小被小久当试药的工具,区区迷药算得了什么?更何况我根本从未相信过你这种人!”

  “跟我一起走,真的有那么可怕吗?”

  “拿着毒针随时准备刺你的人,难道不可怕?”

  “那嫣然的意思是,如果我不用毒针,也不暗算你,你会愿意跟我走?”

  “你这是什么逻辑啊,混蛋!”

  ……

  “砰”的一声,房门被用力撞开,床上厮打的两人也瞬间停了下来。

  正压着凤渊双腿准备将他掀翻的慕容七转过脖子看清来人的那一刻,顿时觉得,背上冷飕飕地刮过一阵寒风……

  门口那个一身黑衣,脸色比衣服更黑的人是——

  季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