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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埋伏


  【第二卷 相思尤胜凤羽轻】

  双桅白帆的客船在甸江上来来往往的各色行船中并不显眼,每天,各大港口都有这样的客船出发,沿着绵延水路驶向沿江各个城镇。

  慕容七趴在船舷上,看着落日一点一点沉入江面,又端详了一阵泛着金光的宽阔江面,疑惑道:“还不靠岸吗?难道想暗夜行船?”

  身后有人回答:“后半夜有风,趁风势,明天一早就能到海胜浦。”

  海胜浦是大名鼎鼎的鸿水帮江心洲大本营,而此刻,正靠在窗口懒洋洋的擦拭手中短枪的黑衣男子,正是鸿水帮的少帮主季澈。

  慕容七闻言回头看了一眼,随即轻哼一声,转头继续盯着远处低垂的灰云。

  “都三天了,还没有消气吗?你累不累?”季澈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放下手里的“雷椎”。

  “不累。”慕容七撇了撇嘴角。

  “好,你不累,我累了。”他也不多话,单手撑住窗框,轻巧地从窗口飞身而出,落在她的身后。

  “七七,魏南歌心怀不轨,不是我们故意瞒着你,而是怕你知道了他的目的之后,做出什么冲动的事,那么整个计划就会前功尽弃。”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她哼了一声:“我才不会,你们小看我!”

  他沉默片刻,道:“你喜欢魏南歌,不是吗?”

  喜欢就会在意,在意就会失去冷静,换成谁,都一样。

  “我……”她一时语塞,咬了咬唇,嘴硬道,“我才没有喜欢他!”

  季澈也不说破,靠在她身边的栏杆上,抬头望着暮色笼罩的天空,轻道:“那就好。”

  她忍不住转过头看他,江风吹起他的发尾,翻飞的银色流苏柔柔的擦过她的手背。她有些感激他的不追问,嘴上却不饶人,恶狠狠地说道:“你们要是再敢合起伙来看我的笑话,当心我翻脸不认人!”

  季澈偏过头看了她一眼,淡淡道:“你也有事瞒着我,彼此彼此。”

  慕容七再一次地语塞了,和太子慕容铮之间的约定,她结结实实地瞒了他,还瞒了很久,她一心要守诺,却不料慕容久的字典里根本没有“守口如瓶”这个词。早知如此,她还不如早些对季澈坦白。

  想到这里,她顷刻间忘了不久之前刚下的决心,回他一个谄媚的笑:“那以后,咱俩之间谁都不要有秘密,行不行?”

  夕阳的光芒带着江水的水汽,润润地在她颊边晕开,他怔了怔,似乎想到了什么,看她的眼神有点躲闪,最终别过头去,模模糊糊地“嗯”了一声。

  慕容七也没有在意,她一向觉得,自己人的事情都好解决,眼下不好解决的,是另外一件事。

  ——尽管有缓解蛊毒的药丸,可毕竟不能根治,那朵重瓣莲花还在后颈妖娆地盛开着,不知道能坚持到何时。

  明明输了,却不履行承诺,她实在低估了凤渊不要脸的程度,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该虚与委蛇,直接动武才是对付贱人最好的办法。

  她拧着眉,正思忖着要怎么把那个王八蛋找出来,耳边又响起季澈的声音:“凤游宫在京城的几个大铺子和仓库,我都已经派人端了,往来京城的商船也不会再接凤游宫的单子,只要凤渊还想做辽阳京的生意,应该很快就会出现。”

  她怔怔地回过头来,正对上他幽深的眼睛。他低着头,离得很近,她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是什么时候转过身的,但这样的距离她一点也不排斥,他给她的消息真叫人惊喜。

  她忍不住抱住他的胳膊,喜道:“阿澈万岁!”

  他略略退了退,淡淡道:“胡说什么?万岁在宫里。”

  “慕容铮还当不起我这一声万岁呢!”慕容七皱了皱鼻子,随即又将他拉近,凑在一处道,“咱们来合计合计,等捉到了凤渊,我一定要这样这样,那样那样,到时候一定要让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哦呵呵呵……”

  她自顾自喋喋不休地说着话,温热的气息拂在季澈的脸上,有些淡香,有些微痒,让向来淡定的季少帮主耳根也泛起淡淡的红晕,往后躲了躲,被拉回来,往旁边躲了躲,又被拉回来,躲不开,只好专心听她说话,渐暗的天色适时地掩住了他越来越不自在的神情。她说了什么,他已经有些心不在焉,只漫无边际地想着,既然她说要彼此坦白,那么有些话,是不是找个机会说清楚,会比较好些?

  后半夜果然起了风,船借风势行得飞快,慕容七躲在船舱里,朦朦胧胧地刚要进入梦乡,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顺风而来的嘈杂人声。

  “大半夜的,吵什么……”她嘀咕着翻了个身,但立刻坐起身来,迅速摸出枕头下藏着的匕首,轻叱道,“谁?”

  黑暗的角落里闪出一道轻捷的身影,迅速点上了灯,沉声道:“前面有船触礁,堵了河道,一时走不了,这附近有个废弃的小港口,我们要就近停靠。”

  见是季澈,她收回匕首,打了个哈欠又往下躺:“停就停呗,不用特意通知我,我先睡了……”

  “等一下!”他拉住她,却一眼看到她散开的前襟下露出的一大片肌肤,那抹雪白在灯光下看着分外刺眼,他的心猛地一突,手顿时松开,慕容七猝不及防,重重地倒了下去。

  这一回,她彻底醒了。

  “喂!”

  “穿好衣服,跟我出来。”

  他说完便转过身去,站在门口。慕容七只得乖乖地起床,她此刻已经想明白了,如果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也不会半夜三更地把她从床上拎起来。

  慕容七跟着季澈走出船舱的时候发现外面正下着细雨,风很大,耳边清晰地听到波浪拍岸的声音,原来船已经靠岸了。日落之前看到的还是一览无余的宽阔江面,如今却有码头停靠,甸江对季澈来说,果然就像自家后院一样熟悉。

  下了船,踩在湿软的泥土上,眼前的小码头在火光照射下略显荒芜,正是月黑风高,杀人越货的最佳场所。

  眨眼间,不远处残破的青瓦房周围突然接二连三地亮起了火光,火光照着一张张陌生的脸,一眼看去,密密麻麻的足有上百个之多。

  人数虽多,却丝毫不乱,迅速围合成一个扇形。离得近了才发现,这些人都穿着一色漆黑的水靠,手里举着松明火把,跳跃的火光将他们手里明晃晃的钢刀反射出一片雪亮,两下比较,反倒显得她手里的风灯暗淡无光,无比凄凉。

  紧跟着,身后响起异样的水声,慕容七回头正见到一波大浪涌来,浪尖里浮出十来个黑衣人,顺着水流手脚麻利地攀着驳岸爬了上来,拦住了他们的后路。

  回望他们这边,加上季澈也不过十来个人,人数对比上实在有些惨不忍睹。她略微朝他靠了靠,低声问道:“是不是有人要劫你的财?”

  季澈连眉毛都没动一下,道:“谁敢?”

  “那总不成是劫你的色吧?”

  “……”

  “这也忒胆大包天了一点,连你都敢动。”她啧了一声,他们座船上的鸿水帮标志十分明显,也因此一路畅通无阻,现在这群不明身份的人看见了标志还敢来太岁头上动土,她很佩服对方的胆量。

  仿佛为了印证她的话似的,风雨浪涛声中突然传来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少主,别来无恙?”

  她愣了愣,怎么?还是自己人?

  “廖苍舟,原来这两年你都躲在这里做缩头乌龟。”季澈的声音如往常一样冷淡,于冷淡中又透出三分寒意。慕容七忍不住侧目,“廖苍舟”这个名字有点耳熟,略略一想,才想起两年前,自己同巨泽世子沈千持大婚的那段时间里,季澈正因为清理鸿水帮叛徒一事受了重伤错过了婚礼。依稀仿佛,听小久说过那个叛徒的名字就叫什么什么“苍舟”。

  至于她为什么会把一个不相干的名字记得那么清楚,主要还是因为鸿水帮里十六位协理帮务的飞舸将军的名字都是一个制式,每人都是一种颜色之后带一个“舟”字,这是前任帮主给改的,说是整齐又好记。她还一度替那位用白色命名的哥们儿惋惜,好好的一个黑脸大汉,偏偏要叫“白粥”。

  这位叛徒廖苍舟,正是当初十六位飞舸将军之一。

  之前听说他在那场大战里被身为小辈的季澈重创,剪除了羽翼,部下零散,自己也半死不活,还是季澈念在前代帮主的面子上才饶他一命,没想到时隔两年,此人非但没学乖躲起来,还挑了这么一个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地方设下埋伏。

  直到看到人群正中那个独眼独臂满脸煞气的中年男子,慕容七才有些了然,难怪他不肯善罢甘休,原来当时竟是被伤成这副模样。她甚至怀疑,依季澈这家伙一贯的秉性,不杀他才不是看在老帮主的份上,而是为了让叛徒更加羞辱地活着。

  此刻,这位前飞舸将军正恨恨不已地冷笑:“廖某落到如今这个地步,都是拜少主所赐。”

  他用仅剩的右手往前一指,声音尖厉道:“今日甸江重逢,当日所受一切,定要向少主一一讨还!”

  这话说的气势与技巧并存,季澈却只是“哦”了一声:“就凭你?”

  慕容七委实觉得他这句话说得太嚣张了些,如今敌强我弱,万一对方一拥而上可就得不偿失了,正想提醒他一句,廖苍舟却狂笑起来,手一伸,从身边的人群里扯出一个被绳索捆得牢牢的姑娘,叫道:“季小子,你再猖狂,我就一刀一刀把这小妞的漂亮脸蛋画成花!”

  慕容七悚然一惊,这叛徒果然早有准备,只见那姑娘身子娇小,一袭单薄的绿衣穿在身上更显得弱不禁风,双手被绳子绑在身后,几缕散乱的黑发在苍白的小脸边飘啊飘的,大眼睛里一片盈盈水色,雪白贝齿咬着粉色菱唇,真真是我见犹怜,就连同样身为女子的慕容七都生出强烈的怜惜之情。

  只是……这姑娘怎么看起来有那么几分眼熟……

  “小慈!”

  她还在思索,身边却传来季澈略显意外的声音,她这才恍然大悟,凝神看过去时,那美少女正急切地唤道:“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