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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我原谅所有的缺席和变故


  爱你是我唯一重要的事,莱斯特小姐。

  有些人认为爱就是性,是婚姻,是早晨六点钟的吻,是一堆孩子。

  也许是这样的,莱斯特小姐。

  但你知道我是怎么想的吗?我认为爱是想触碰却又缩回手。

  ——塞林格

  世纪末的狂欢事件,没有任何人受到处罚。连教导主任都没有再追究这件事,让我们都感到奇怪。但很快,大家又被枯燥的学习生活所淹没。

  一个周日的午后,杨婷去我家找我。

  “陪我去和袁毅踢球。”她开门见山地说。

  “啊?”我以为自己听错了。

  “他约我周日下午在学校操场见面,他教我踢球。”杨婷一副兴致很高的样子,眼睛里闪着光。

  “信里说的?”

  “是啊。”

  “算了,我还是不当电灯泡了。”我并不想看到他们约会的场景。

  “好姐姐,陪我吧。否则我们都会尴尬的。我们约的三点钟,现在都两点半了。”杨婷竟然撒娇起来,“佳慧,去吧,去吧,去吧……”

  我实在被磨得受不了,只好爬起来跟她一道去学校。

  学校的操场上,那个下午并没有足球比赛,只有几个男生在练球,而袁毅正一边玩球一边等。

  “嗨。”他率先打了招呼,笑得灿烂。

  我慢吞吞地跟在杨婷后面,听她介绍我:“我好朋友,许佳慧。”

  “我知道。”他笑容满面地说。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我惊讶地问。

  “小黑调查得知。”

  “小黑?谁是小黑?”

  “就是楚白啊。除了白不就是黑嘛,我们都叫他小黑。”

  “……好吧,你们理科生果然思维都不一般。”楚白,小黑,吴晓春的发小。

  “你准备选文科?”袁毅问我。

  “是啊,理科对我来说就是找虐。”我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在很多人看来,脑子不太灵光的人才会去选文科吧。

  “我会选理科。”杨婷接着说,“我妈想让我读医。”

  杨婷会选理科,这个倒在我的意料之中。

  “嗯,”袁毅点点头,“一起玩吧,我教你们运球。”

  球到我脚边,我试着踢了下,没踢到,又踢一下,还是空脚。感觉快被自己蠢哭了,只好装模作样:“我不太舒服,坐旁边看你们玩吧。”不敢再等回复,转身走到看台上,找了个位置坐下来,看两人你来我往地玩得高兴。坐了一会儿,竟然看见彭兰阿姨来了。不是吧,杨婷的这第一次约会,就被跟踪了?

  本来还想赶紧喊杨婷快跑呢,但已经来不及了,彭兰阿姨已经坐在了我的旁边,问我:“佳慧你认识那个男孩吗?”我摇摇头,心里很紧张,在想该怎么帮杨婷解释。

  “婷婷跟我说她喜欢上一个男孩子,喏,就是他。”彭兰阿姨指了指操场上的袁毅,“还好我找你们学校老师了解了一下这个男孩的情况,他成绩不错,很稳定,将来上重点大学是没问题的,借着这个机会让他跟婷婷交流一下学习方法什么的也好。我也不是不开明的家长,我也年轻过。外患好解,内忧麻烦。别人追婷婷,直接打压就行了。婷婷自己动了心思,就得我这个当妈的好好操心去引导了。你们这个年纪最麻烦,特别是女孩子,一失足就是千古恨。佳慧,你有喜欢的男生吗?”

  “没有……没有。”我连忙摇头。这问题突然袭过来,差点招架不住。

  “没有就好。女儿长得漂亮,当妈的就真不能省心。一会儿让这个男孩去我家吃晚饭,好好聊聊。让他们给我个保证,先把感情的事儿放一放,等两个人都高考完再说。”

  我对彭兰阿姨立刻刮目相看,深深佩服她的远见。

  望向不远处在操场上的两个人,球从她的脚下到他的脚下,又回去。他们看起来十分赏心悦目。不知道现在还陌生的他们,是否会真的陷入爱河。而陷入爱河,也许就是一瞬间的事儿。只是爱情从来都是无法自控,更不用说受控了。彭兰阿姨去要一个保证就能解决掉她所担忧的问题吗?

  我坐了坐,决定先回家。一个人往操场外走,胡思乱想着彭兰阿姨的话,只觉得那一对璧人,已经有了瑰丽的未来。心中似乎有一只蚁,正在疾走爬出两人未来的轨迹,脉络清晰,带着金边。

  周志清骑着自行车在我身边摇晃:“许佳慧,操场上和杨婷踢球的是谁?”

  “高三的一个师兄。”

  “给杨婷信的,是他吗?”他继续问。

  “嗯。”

  “他们在谈恋爱吗?”

  “这个……不太清楚。”

  “都高三了还能玩出花来……”周志清一打车铃,从我身边飞驰过去。好像很生气。

  在我看过的那些有限的言情小说里,男主角的出现,会引发几乎所有女性角色的关注。但他的目光只会放在一个人身上,其他的女孩都是他看不见的浮云。同理,女主角也是。我真的很想敲开自己的脑壳看看里面装了什么。为什么也有点生气,有点失落呢?家里没人,我满床打滚。平时周末的这个时候,我妈已经打完麻将回来了,可是今天暮色已至还没有回来。真是不合格的妈妈啊。

  我饥肠辘辘,十分不满。只好在学校门口的小吃店要了一碗面线,一边吃,一边想着彭兰阿姨家的四菜一汤标准规格,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加菜。我的内心演着独角戏,面线快被我挑烂了。

  “这个妹妹我见过!”

  一抬头,正看到一个男生端着餐盘坐到我的面前,正是晓春的发小……楚白,嗯,还叫小黑。他长了一张言情小说中完全路人甲的脸。

  “怎么一个人?”他热情地把一根烤肠递给我。

  “不用不用。”我摆手拒绝,但他实在是太热情,把那烤肠放在了我的餐盘里。

  我只好说了谢谢,继续挑战我的面线。

  “刚上高中很不习惯吧,慢慢来。”小黑笑眯眯的,眼镜后面一双小眼睛,十分活络。

  “习惯的。”我寒暄着。

  “学习之外,有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啊?”

  “……没有。”

  “喜欢Beyond的歌吗?”

  “……还行。”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实在不想再冠上冷场王之名。我只好没话找话地问他:“你们班那个袁毅为什么叫袁包子啊?”

  “袁包子?是这样的,那时我们高一刚入学,就像你们现在这么青葱可爱。”他笑嘻嘻地顿了顿,“有一天早自习后大家一起去吃早餐。坐在饭馆儿里,有人问他,你叫什么啊。他说,我叫包子。人家其实就是问他名字叫什么,然后他以为是要点东西吃。之后我们就都喊他袁包子了。哈哈,其实就是个小误会,没别的意思。”

  “啊,是这样。”并不好笑,我默默地又挑了一次面线。

  “说曹操曹操到。”小黑朝我身后摆摆手。

  我回头一看,自带男主光环的那人正往这边走。我急咽下一口面线汤:“你不是去杨婷家吃饭吗?”

  “你怎么知道?唉,别提了,我们正运球玩着,再一抬头你就不见了,换成一阿姨坐在那儿,然后拉着我问东问西。家在哪儿住,我爸妈在哪儿上班,爷爷曾经在哪儿上班,高考准备考哪个学校。还非要拉我去她家吃饭,把我吓得小心脏怦怦乱蹦。”

  “你怕什么,彭兰阿姨做的菜可好吃了,是你没口福。”我脱口而出,有点心疼彭兰阿姨的一片苦心。

  “你吃过?”他笑问。

  “我当然吃过。口齿留香,余韵绕心。”

  “那你描述一下咯。我正不想吃晚饭,你来调动一下我的食欲。”他靠在座椅上抱着手臂看我。

  我用筷子挑起一些面线,开始介绍:“那日,我们吃的是豆芽炒粉丝。那豆芽隐在入味的粉丝中间,像沉睡的精灵。只有筷子是唤醒它们的神器,等它们醒了,就开始跳舞,一边跳一边喊着‘吃我啊,吃我啊’。等它们被你送进嘴巴里,才发现它们已经达到了控制你的目的。让你吃完一口还想再吃第二口,第三口,第四口,第五口……直到它们全部被消灭掉,你却感觉到了一种空虚,只想着,还有吗?下次什么时候能吃到?”

  小黑在旁边鼓掌,袁毅放下手臂问老板:“你们家有豆芽炒粉丝吗?”被告知没有后,他只好也要了一碗面线。

  小黑问他约会怎么样,我竖起了耳朵。他说:“什么约会,就是教她踢球咯。其实她也不认真学,说了好多乱七八糟的。我就安慰她啊什么的,可给我累坏了。踢比赛也没那么累。”

  我撇撇嘴:“你提的约会邀请,现在却这么说,好意思吗?”

  “这叫约会吗?”袁毅毫不客气地伸手拿走我餐盘里的烤肠,一边吃一边问。

  “有时间,有地点,有邀约,有等待,有赴约,有过程,当然叫约会。”反正也不是我的烤肠,无所谓。

  “啊?是吗?我没想这么多。”

  我撇撇嘴。

  “你和杨婷认识多久了?”袁毅问我。

  “初一认识的。所以暂时了解比你多一点吧。”

  “和我比什么,我也许永远不会了解她呢。”

  “以后你们谈恋爱,怎么会不了解?”我不忿儿。

  “谁说我们要谈恋爱?”袁毅扭头瞪小黑。

  小黑摊手:“看我干吗,我也很想知道你们谈不谈恋爱。”

  我哑然,觉得自己今天真是话太多了。

  “好吧,我跟你解释一下。”袁毅啃完了烤肠看向我说,“你帮她给我送了信,对吧。然后呢,我回信了,对吧。再然后呢,她又给我回信了。我又给她回信了。信里面,她说想让我去她家讲几道理科题目,我觉得不太好,就回复说下午要踢球。然后她又回复说,带我吧。我就说好吧,我教你运球,你多带几个人,比较好玩。然后她就带了你,然后你还不玩……”

  “……我没要你解释。”原来他们已经通过很多次信了,我低头想。

  “那下次你玩不玩?”难道他的中心思想不是解释,而是我不玩?

  “不玩。”我拒绝,“我对球形物和一群人围绕球形物抢夺的运动实在是不感兴趣。”

  “你!”他像被噎住,“你会后悔的!”

  被晾了很久的小黑,在旁边弱弱地说了一句:“我也不喜欢球形物!”

  在接下来的球形物辩论中,小黑发挥了他的口才,很有周星驰在《九品芝麻官》里的风采。从小吃店离开的时候,球形物Anti粉险胜一筹。

  晚自习上课之前,我趴在桌上对着杨婷的座位翘首以盼。她今天有些姗姗来迟。吴晓春照旧踩着上课铃才进来。周志清一直在做题目,我们谁也没搭理谁。

  陈老师来给大家进行期末动员。高一上学期就要结束了,希望大家能在期末时为自己交上一份好成绩。好成绩不在分数,只要对得起自己付出的时间……

  教室门推开,有个熟悉的身影探了一下。陈老师走出门去,片刻后,喊我:“许佳慧,出来一下。”

  一种不祥的预感在我脑海里爆炸,从教室里走到外面的短短十几米路,我一直在内心默念:不会有事,不会有事。

  站在教室门口的是我妈,她看起来有些疲惫虚弱的样子:“佳慧,你爸爸中风了,在医院。妈妈晚上要守夜,你下了晚自习一个人回家锁好门。别怕,应该没事儿,你姑姑现在在那儿,我们找了最好的医生……”

  我一下蒙了,大脑一片空白。怎么会这样,我的爸爸,他还不到五十岁,怎么会这样?

  “我要去看爸爸。”我拽着妈妈的衣角,眼泪已经像断线的珠子一样,忍也忍不住。

  “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在学校上自习吧。”

  “不,我什么书也看不下去了。”我哭得已经不能控制声音了。教室里有人探头探脑。

  我妈没办法,只好让我跟着去。我回教室收拾了东西,跟老师请了假。

  医院的病床上,躺着我的爸爸。他还在睡着,嘴角歪了。我竟从来不知道他的鬓角已经长出了白发。多久了,我都没有拉过他的手,此刻摩挲着他右手指肚上的薄茧,我哭得不能自抑。

  姑姑无奈地把我拉起来:“你这孩子,哭这么凶,你爸又不是醒不了了。”

  “爸爸嘴都歪了。”

  “可以正回来的。”

  “姑姑不骗我?”

  “要不然,你去咨询你姑父?”

  姑父是医生,他跟我解释了很久高血压、心脑血管堵塞,病后如何控制之类的。我才算止住眼泪,不再哭了。

  不管妈妈怎么劝,甚至是骂我,我也坚持留在了医院守夜。一整晚,我握着我爸的手,心里都是愧疚。

  我的爸爸是个好爸爸,可我却不是好女儿。我似乎从来没有为我的父母努力过。我每天都在干什么啊?我竟然,我竟然还在错误的时间里差点喜欢上一个不对的人!

  第二天早上,爸爸就醒来了。我记得特别清楚,他用他的歪嘴含糊不清地对我说:“女儿,爸没事儿,别怕。”

  说了三遍,我才听明白他说的是什么。

  我的眼泪立刻又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