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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陶大春没有任何犹豫地向陈深伸出了手,“谢谢你,陈深同志。”

  陈深看着陶大春伸出的手,呆了一小会才伸出手去与之相握,嘴角弯起一个弧度,笑说:“其实那天我十分不想放过你。要是没记错的话,你是差点要过我命的。”

  陶大春大笑,“陈深同志,不打不相识。欠你的这份情,我陶大春记着了。”

  陈深也被陶大春的豪气所感染,拍着他的肩头对唐山海说:“看来秋后还可以收账,这生意倒也可以做的。”

  三人对视一眼,皆是笑了。唐山海与陶大春拥抱后,陶大春上了另外一辆车绝尘而去。陈深与唐山海并肩而立,一同望着绝尘而去的汽车。陈深伸手拍了拍唐山海的肩,“黄历上说,今日宜宴客庆祝,唐兄要不要跟我一起喝一杯?”

  唐山海惨然一笑,“有什么可值得庆祝的吗?”

  不该死的都死了,该死的还好好地活着。他们这一次,几乎是全军覆没。

  陈深看着此时的唐山海,就好像看到亲眼见到沈秋霞死去时的自己。他不是一个适合长久沉浸在悲伤中的人,此时也不想看着唐山海如当时的自己一般。所以他笑着说:“既然一切已经是最坏的了,那以后应该不会更坏。这难道不值得庆祝吗?”唐山海也笑了,“照这么说,我确实应该回家开瓶红酒,感谢陈队长这段时间的鼎力相助。”

  陈深吊儿郎当地喝了一口格瓦斯,“如果我说我喜欢用格瓦斯配烧鸡,不知道会不会扫了唐兄的雅兴?”

  唐山海大笑,言语中意有所指,“那我们就各喝各的。既能同志,当然也能求同存异。”

  陈深一本正经地点头,“同志真是个好称谓,只怕我没有唐兄的鸿鹄之志。”

  唐山海收起笑容,认真地看着陈深,“那敢问陈兄志在何方?”

  陈深反问:“随波逐流的人哪有资格谈志向?”

  唐山海盯着陈深慢条斯理地说:“陈兄,其实我觉得你才是一个最高明的间谍。”

  陈深心中一震,但他很快用平静而巧妙的答案转移了话题。他对唐山海说:“党国培养我们,原本都想让我们做间谍的。结果我这个特训班老师当成了汉奸,徐碧城这个最差劲的学生倒成了间谍。”

  唐山海笑笑,没有再说什么。郊外狭长的公路上,两边行道树林立,两人一车静静地站立着,人影被拉得很长,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副宁静却剑拔弩张的画卷。不知道是否会一直宁静下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被打破。

  苏三省苏队长此时当是志得意满之时,这厢毕忠良刚给他安排好了办公室,另一头李默群就给他租了一处房子。阿强将他带到住所,语气十分客气,交了钥匙之后就离去了。短短几日时间,苏三省接连从身份、地位以及住所都发生了巨大的变化,神情多少有些怔忪。他站在院中好一会儿,正打算推门进去之际,院门突然吱呀一声开了。一个妇人正站在院门内望着他笑。

  “姐?”苏三省大喜,几步冲到她的近前,“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

  苏翠兰摸着弟弟的头发,神情也很激动,“昨天早上有位军爷来村里了,说三省你当官啦,要接我来享福。我当然立马就跟来了。”

  苏三省激动得不知如何是好,一个劲儿地点头,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想不到李主任这么快就派人把你接来了!这么快,真好,来我这儿当然是享福的。”

  苏翠兰看着弟弟傻乎乎的样子,忍不住拍了拍他的脸说:“先进屋再说吧。”

  屋内很干净,摆设也是全新的,桌上已经放了几盘做好的小菜。苏翠兰拉着苏三省进来,嘴上絮絮叨叨地说:“迷迷糊糊坐了一晚上的车,军爷跟我说,下车啦,我就到了这儿。我看屋里有些菜,就做了一些等你回来……”

  苏翠兰是乡间妇人,一个人过得久了,见到亲人总改不了没完没了地絮叨。打量着房间里崭新的陈设,苏翠兰重重地叹了口气说:“自打你姐夫和孩子被鬼子杀了之后,我就跟棵空心菜似的,不知道该干啥了。只有想起你的时候,才觉得我还得活着。”

  苏三省听到此话,忽然有些不是滋味,扒饭的筷子也逐渐慢了下来。苏翠兰说:“我得看着你打鬼子,替我男人和孩子报仇。我得看着你娶上了媳妇,看咱苏家有后。”说到这里,苏翠兰突然抬头问苏三省,“你现在当多大官了?告诉姐,回头姐回去了,也好跟乡亲们显摆显摆。”

  苏三省有些急躁。他当然不愿意跟自己的姐姐解释现在的身份,不想说,也不愿意说,扒进嘴里的几口饭也味同嚼蜡了。待到苏翠兰吃完,发现她嘴巴一开一合地又要再问,他连忙推她出屋。

  屋内终于归入平静,苏三省揉着发疼的脑袋将自己扔在铺好的大床上。苏翠兰的到来并不是一场意外,苏三省心里明白得很,天下没有白食的宴席,尤其这食的还是汪伪行动处李默群的一杯羹。

  次日苏三省起了个大早,天还未大亮就疾步走向汪伪76号特工总特的大门。门楣上“天下为公”四个字在还显昏暗的晨色里明明暗暗,门口几名黑衣特工手牵狼狗四下张望着。这些狼狗吐着舌头,露出里面狼一样的獠牙,像是对所有的事物都虎视耽耽。

  苏三省走进李默群的办公室,先是向他深深鞠了一躬,诚恳地说:“李主任,想不到您这么快就把家姐接来了,三省真是受宠若惊,太感谢您了。”

  李默群也不退让,笑着受了他这一躬,“让人替我做事,当然要先解除人家的后顾之忧。戴笠那套斩尽杀绝的办法,我还是知道的。”

  一提到戴笠,苏三省不由就是一阵心慌,“对,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我就怕重庆那边的人拿我没办法,去找我家人的麻烦。现在我什么都不担心了。”

  李默群点头,“好好干。毕忠良这个人也就是邀功本事大,但他对汪先生的忠心嘛,就不好说了。”

  苏三省听出李默群似有排挤毕忠良的意思,但因不敢确定对方是试探还是认真而不敢接腔。李默群接着说:“共党的‘麻雀’还没找到,现在军统又跑出来一个‘熟地黄’。”

  苏三省沉吟:“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内奸不除,恐有大患。”

  李默群意味深长地看着苏三省,“嗯,这个你最有心得了。”

  苏三省心知李默群是在说自己,脸上烧得通红,只能硬着脖子躬身说:“三省愿赴汤蹈火,报答主任的知遇之恩。”

  李默群看着苏三省说:“我怀疑这‘麻雀’和‘熟地黄’就在毕忠良的行动处里。”

  苏三省神色一凛,连忙问:“主任需要三省怎么做?”

  李默群垂下眼帘,意有所指地说:“如果这两个人真藏在行动处里,那毕忠良就是在包庇他们,他就是同犯。”

  苏三省立即捕捉到李默群话里的意思,内心想过无数种想法,最后肯定李默群是想借机除掉毕忠良。

  入夜之后的上海滩总是比它白日的样子要静谧许多,没那么多穿梭于街上的篷布军车,也没那么多令人胆战心惊的特务眼线。关起唐家公寓的大门,唐山海和徐碧城坐到桌前,听着收音机内传来的女声,唱的正是周旋的《月圆花好》,嗓音绵软而悠长。

  徐碧城看了一下墙上的钟,已经是晚上九点十分了。她忽然说:“过点了,不会有消息了。”

  唐山海看着墙上的时钟,语气悠长,“曾树一投降,连密码本都被破译了,现在组织不给我们发任何消息,反而是最安全的。”

  徐碧城亦点头,“那老陶什么时候才能从重庆回来?”

  唐山海沉吟片刻说:“应该快了,他走了也有二十来天了,组织上应该是在调派人手重建上海区各分站,没有人手,就算他回来也做不成事。再等等吧。”

  “那咱们就这么干等着?”徐碧城显得有些焦虑,在这场没有硝烟没有冲锋号角的战场上,一次次的无能为力,总是让她质疑自己留下来的意义。

  唐山海想了想问徐碧城,“上次你说,陈深愿意帮你找‘归零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