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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这一餐饭让原本完全不知情的徐碧城知晓了真相。唐山海心中明白,一切已瞒不过她,今晚在他们两个中间必有一场风雨。徐碧城回到家,一言不发地径直在沙发上坐下来。唐山海看了徐碧城一眼,走向厨房说:“不早了,我给你烧点儿热水,洗漱完早点休息吧。”

  徐碧城忍着怒气,看着唐山海的背影,咬唇上楼。唐山海将热水放到火炉上也上了楼。他向开着门的卧室方向看了一眼,徐碧城在卧室床上坐着,她显然在等待唐山海过来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她甚至连衣服也没有换,此时听到唐山海上楼的动静,她再也坐不住了,起身走到书房门口,带着质问的口吻问:“你真的不打算给我一个解释吗?”

  唐山海铺着被褥的手停下了。他沉吟了一会,“我是怕不管我怎么解释,你都不肯相信,今天晚上这件事我确实毫不知情。”

  徐碧城冷笑,“那昨天呢?昨天陈深离开孤儿院遇刺的事,你也毫不知情?”

  唐山海沉默了。徐碧城咄咄逼人地继续说:“既然我们是搭档,为什么你不把你在做的事告诉我?就算你是奉命执行任务,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时我和他一起离开孤儿院,我也可能会被自己人误杀。”

  唐山海有些心虚,“我相信陶大春只要认出你,就不会伤了你。”

  徐碧城问:“所以昨天你带回来的粽子,其实是陶大春送的对吗?我早就该想到的,只有他们家的粽子,才会有这种特别的孜然香味。”

  唐山海解释说:“我承认昨天的行动是我事先把陈深的行踪告诉了陶大春,但失败后我曾经嘱咐他暂停行刺,以免毕忠良怀疑到我们。我没想到他这么快又摸到了陈深的行踪,如果不是你临时要求去那家湘菜馆,我也不知道他们会在那里动手。”

  徐碧城走近唐山海,盯着唐山海的眼睛问:“为什么你非要杀了陈深?”

  唐山海走到桌边,从桌底下摸出一本书来,书里夹着一张纸,那是一份汉奸名单。

  他将汉奸名单递给徐碧城,“我奉命收集上海大小汉奸的名录,这一份是76号特工总部内部的各机构负责人名单,飓风队的锄奸行动已经开始了。”

  徐碧城看了一眼那张名单,看到了最末的陈深的名字。她抬眼看着唐山海继续质问:“十恶不赦的人有很多,为什么你偏抓着陈深不放?”

  唐山海看着徐碧城确定地说:“你一直喜欢着他。”

  徐碧城一愣,到底还是没有否认,她的声音都有些颤抖,“这就是你杀他的理由?”

  面对终于默认自己对陈深情意的徐碧城,唐山海也有些沮丧。唐山海说:“算是吧。你的感情用事会给我们带来很多不可预料的风险,我必须防患于未然。”

  徐碧城有些忿然,“别为你的嫉妒找借口了!唐山海,你入戏太深了,我只是你的假妻子,我喜欢谁跟你一点关系也没有。你这是公报私仇!”

  唐山海悲哀地看着徐碧城,“我没有针对陈深。今天毕忠良遇刺,也是飓风队所为,所有汉奸都是我们的行动目标。你这是无理取闹,感情用事!”

  徐碧城说:“是的。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特工,我是一个还有感情和良心的特工,我不信陈深是真汉奸。他可能只是缺乏坚定的信仰,或者是因为毕忠良的关系,在他手下混口饭吃,他甚至……甚至是可能被我们策反的对象!”

  唐山海震惊了,“你疯了!我就是害怕你冒出这样可怕的念头,才把他写进了名单。你想干什么?策反?你究竟对他了解多少?能在行动队里成为人物,陈深绝不是个混饭吃的草包。你要是想策反他,等于自曝身份、自掘坟墓!”

  徐碧城毫不退让,“为什么不可能策反?如果争取到他,一定会对我们的工作大有帮助,之前成功策反的事也不是没有。难道害怕风险就要固步自封?总之我不同意你把他写进这份名单,你要通知陶大春立刻停止对他的刺杀。否则我拒绝再跟你搭档,我要马上回重庆!”

  唐山海看着徐碧城,做了个息事宁人的动作,软了语气说:“好了,今天我们都不够冷静……”

  徐碧城死咬不松口:“我很冷静。你今天必须给我一个答复,去掉你的嫉妒心,陈深是不是真的非杀不可?甚至他会不会是戴老板安插在另一条线上的卧底你都不知道,你凭什么自作主张下令锄杀他?不冷静的人,明明是你!”

  唐山海一时竟无言以对。徐碧城冷笑一声说:“无话可说是吗?明天我就要向上级发报,汇报你的这份名单,还有你擅自行动的违纪情况!”

  徐碧城说罢,气呼呼地走回自己的卧室,并重重地关上了房门。唐山海没由来地懊恼,把手上的被子重重一摔。

  回到家的陈深疲惫地和衣在床上躺下,望着天花板,回忆着今天发生的种种事情。

  他忽然意识到从陶大春到唐山海,再到徐碧城,他们三个所有的举动都是不合常理的。他似乎想通了什么,猛地坐起来,脑海中有了个大胆得不可思议、却又有些肯定的猜想。

  第二天一大早,陈深问柳美娜要了几份档案。柳美娜把档案放在推车上从档案室推出来,交给陈深,“喏,你要的档案都在这里。你在这里看啊,我现在要下一趟楼。”

  陈深看着柳美娜顺手把档案登记簿放在抽屉里锁上,“这不好吧?处里有规定,有人查阅档案的时候你不能离开。”

  柳美娜笑嘻嘻地说:“处里除了老毕就数你最大。现在老毕不在,我就到大门口拿点儿东西,你别把我卖了就行。”

  陈深笑笑,“那可不一定,你不贿赂我一下,我保准把你卖了。”

  柳美娜拍了陈深的肩膀一下,“讨厌,替我看着门啊。”

  柳美娜把钥匙放进衣服口袋。这时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柳美娜赶紧接起,“喂,哦,已经送到门口啦,我马上就来。”

  柳美娜挂上电话。此时陈深站在柳美娜身旁,仿佛无意地碰掉了一本笔记本。

  就在柳美娜的注意力转向地上那本笔记本的时候,陈深仿佛不经意地碰了一下柳美娜,然后以飞快的速度从柳美娜的口袋中勾出了那串钥匙。陈深钥匙刚得手,柳美娜已经弯腰捡起了笔记本,她将笔记本放好,跑了出去,并带上了房门。

  陈深亮出了手中那串柳美娜的钥匙,他站着没动,侧耳倾听柳美娜在走廊上渐远的脚步声。待脚步声消失后,陈深走到办公室门口,打开一道门缝向外张望。确定走廊上无人,他关上房门,上锁。他看表,此时为十点零二分。他迅速走到柳美娜的办公桌前,用钥匙打开了抽屉,取出里面的登记薄开始翻看。陈深紧张、快速地翻看着绝密档案名单及存放档案柜的号码,却一直没有找到“归零计划”的名称。

  他的额头渗出了细汗。

  柳美娜刚走到行动处的办公楼门口,就遇到提着一只编织袋走进来的扁头。扁头看到柳美娜问:“美娜,老家带来的啥东西,这么大一袋子啊?”

  柳美娜惊呼,“哎哟,扁头,你怎么帮我拿进来了?”

  扁头说:“门卫说是你的,我就给你拿进来了。这么一大袋,你也肯定拿不动的呀!”

  两人边聊边往楼上走去。待走到行动处走廊时,柳美娜让扁头先把东西拿到办公室,她要去一下厕所。扁头提着编织袋走向柳美娜的办公室,脚步轻盈。陈深仍坐在柳美娜的桌前翻看档案登记簿,他看了一下手表,此时是十点零五分。他看得认真,冷不丁感到有人扭动门锁,心里一惊,就听到门外传来扁头的叫喊声:“头儿,你在里面吗?”

  陈深听出扁头的声音,迅速将档案登记簿放回抽屉锁上,并将钥匙放在电话机房。

  他打开门看到扁头问:“你来干吗?”

  扁头说:“美娜让我帮她把东西提进来。”

  陈深让开位置,朝办公室挑了一下下巴,“进来吧。”

  扁头提着编织袋进入办公室,然后将编织袋放在角落说:“你干吗呢?头儿,半天才来开门。”

  陈深踢了扁头的屁股一脚,“臭小子,挑剔老大怠慢你还是怎么着?”

  扁头嘿嘿一笑,“我哪敢?”

  陈深在自己借阅的那堆档案前坐下,装模作样地开始翻阅,“过来,替老大捶捶腿。

  坐半天腿麻了,好不容易才站起来,我容易吗?”

  扁头殷勤地跑到陈深身边给他捶起了腿,“头儿,你不是说上回抓军统六人小组,咱有一笔奖金可以拿,上头啥时候能批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