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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3章


  汪伪特工的翻译告诉毕忠良,这些信号都是商用电台,有登记备案的。毕忠良点点头,听到又一个新信号响起,日本兵立刻定位此信号位置,并用日语说着什么。汪伪特工翻译给毕忠良,刚刚发现的这个信号在天文台路389号,也是一个商用电台。

  毕忠良缓缓点头,眼皮垂下来,掩下眼底的精光。龟速行进的侦缉车开过街边,路过巷尾,规则摇动的电台天线,像一场漫无目的的轮回一样。

  李默群并不知道毕忠良的网已经拉得这样周密了,现在对在行动处的他来说,钱秘书带来的那个消息,以及如何抓到“熟地黄”在影佐那里立功,就成为了他另一个关注的重点。李默群坐在毕忠良的座位上,办公室内站着陈深和钱秘书。

  陈深靠在桌边,面带疑惑地说:“李主任,您这情报来源可靠吗?”李默群看了钱秘书一眼,没有直面回答,而是说:“这得问钱秘书。”

  陈深又望向钱秘书。钱秘书见状十分不痛快,拉下脸质问陈深:“陈队长,你这是什么意思?你是怀疑我向李主任汇报假消息?”陈深坏笑了下,痞里痞气地说:“请叫我陈处长,虽然是代的,但好歹我也是接受过李主任的任命的。”

  钱秘书憋着怒气,对陈深的语气十分不屑,“叫惯了,一下改不了口。”李默群作壁上观,末了敲打了一句:“钱秘书,是得赶紧改口。”

  钱秘书涨红着脸,不情愿地说:“陈处长,给我情报的人信誓旦旦地保证,情报绝对假不了。可这年头人心隔肚皮的,我也不能保证情报一定是真的。可咱们既然知道了这事,总得当回事呀。”

  陈深望向李默群,“李主任想让我怎么干,您吩咐吧。”

  李默群说:“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陈深又问:“那万一是个圈套呢?”

  “圈套?”李默群冷哼,“你把行动处七成的人马都带上,我就不信军统还能把你们给一锅端了!”陈深不动声色,倒是钱秘书挑衅地说:“就是啊,陈处长,您不用怕。军统上海区刚刚折翼,一时半会儿的哪能调大部队过来?说不定又逮条大鱼,揪出了‘熟地黄’,那您就立大功了。”

  陈深心里暗笑,表面上却做顺水推舟状,“李主任吩咐,陈深一定照办。晚上就请钱秘书带路吧。”李默群点了点头,吩咐他们说:“今晚我要赶去南京向汪先生汇报工作,不能坐镇76号,希望等我回来的时候,能听到二位的捷报。”

  钱秘书自信满满,“一定会的。”

  陈深只是微笑。一切都在掌握中,想来他也能听到捷报了。

  对唐山海的办公室来说,陈深算是常客,两人坐在沙发上边喝茶边聊天。陈深对他知无不言,将全盘计划的进行情况都告诉了他。唐山海笑了笑,倒了杯茶给陈深,“这么说,他上钩了?”

  陈深接过茶杯,笑眯眯地说:“要想让一个人上钩,一定得戳中他的欲望。钱秘书在老毕手下窝囊多日,太想趁此机会翻身认个新主人,能不上钩吗?”

  唐山海转头看他,“那你的欲望是什么?”陈深别有深意地看了唐山海一眼,“你不是想害我吧?”

  唐山海大笑。

  陈深回视唐山海,“让我来猜猜你的欲望。”这么说着,陈深看着他的眼睛越靠越近。唐山海不由自主地往后仰了仰,皱眉,“跟一个男人挨这么近,我很不习惯。”

  陈深说:“你想把情报送出去,说不定就在今晚。”唐山海有点儿愣神,陈深已经笑着坐正,喝起茶来。

  唐山海一愣,“你呢,你送出去了吗?”

  陈深拿起茶壶,将茶水倒过茶漏,汇入茶海,再从茶海中倒了两杯茶给自己和唐山海面前的小杯。陈深端起杯子,看到茶水中有一片细小的漂浮着的茶叶,吹了吹,对唐山海说:“我就怕百密一疏,我总觉得老毕不是那么容易被打败的人。”

  唐山海笑了笑,“我也想过。老觉得不踏实,这算不算咱们这些人的通病?”

  陈深望向唐山海,“小心驶得万年船。”

  唐山海点了点头,向陈深举杯示意,两人一齐将杯中茶饮尽。

  陈深的计划、毕忠良的圈套都在明里暗里地进行着。一直坐立难安等待消息的苏三省此时也接到了消息。他看着桌前的刘二宝,有些愣神地说:“钱秘书得来的情报?”

  “对。”刘二宝点头,“李主任已经让陈深负责今晚的行动,陈深应该会带行动处的大部分人马前往嘉定,看那个传说中的‘熟地黄’到底会不会出现。”苏三省感觉有些不对劲,怎么想都不对味儿。他对刘二宝说:“我怎么觉得,这就是陈深的调虎离山之计呢?”

  这时苏三省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来电的正是陈深。他告诉苏三省自己需要在他队里调二十个人,队里有重大任务。苏三省本不愿借给他用,却在看到刘二宝的眼色示意下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以后,苏三省不解地问刘二宝:“为什么答应他?他这要是调虎离山,我人手不够怎么办?”刘二宝冷哼,“只要咱们向处座和影佐将军一汇报,整个日本宪兵队都可以由我们调用,你那区区二十人给他又有何妨!”

  苏三省恍然点头,神情若有所思。

  晚些时候,刘二宝跟苏三省来到了梅机关。毕忠良坐在床上闭目养神,静静地听着刘二宝和苏三省向他汇报陈深的动向。听到这次任务是钱秘书提供的情报,毕忠良的眉头微微一挑,“钱秘书提供的情报?”

  “对。”苏三省说,“这个钱秘书,会不会也被唐山海给策反了?那天晚上就是他去唐山海家查看的。他要是已经被策反,给唐山海作伪证,也就不奇怪了。”

  毕忠良默默沉吟:“这么说来,今天晚上这个大围捕,也是为了把陈深和行动处的大部队调走,好让唐山海有所行动?”

  刘二宝点头,“很有可能。”

  毕忠良笑了笑,“很好,我不怕他们有多少诡计,就怕他们什么也不做。”此时突然一名日本兵匆匆跑来,用生硬的中文对毕忠良说:“毕先生,影佐将军让我告诉你,你太太和陈深来了,可能会要求见你。”

  毕忠良有些意外,扫了刘二宝和苏三省一眼说:“你们走吧,注意别让陈深看见。”待到他二人出去后,毕忠良坐在桌前,眼神阴郁地摘下了自己的眼镜,将手指插入发间,把头发弄得十分凌乱,神情也很落魄。

  陈深带着刘兰芝候在梅机关门口,还在等待影佐的批准。不多时,一名日本军官将他们带进了影佐的办公室,陈深和刘兰芝跪坐在桌前等候。陈深镇定自若,刘兰芝心乱如麻,不时地做深呼吸。

  和室内侧的移门开了,身穿和服的影佐走了进来。陈深和刘兰芝站起,向影佐鞠躬道:“影佐将军。”

  影佐的神色还算平和,客气地一抬手,“是陈队长和毕太太,让你们久等了。” 然后示意两人坐下。

  三人在榻榻米上盘腿而坐。影佐的视线在他们的脸上一一扫过,问:“你们要见毕忠良?”

  陈深点头应道:“是的,影佐将军。”

  影佐似笑非笑地迎上陈深的视线说:“毕太太不知道梅机关的规矩,我不怪她;但陈深你应该知道,梅机关不会接受任何求情,以及可能扰乱审问的事情发生,没有人可以见到已经进入我们牢房的人。”

  陈深淡然直视回去说:“我当然不敢挑战梅机关的规则,但我想和影佐将军谈一谈信仰。”

  “信仰?”影佐咀嚼着这两个字。

  陈深说:“你们日本人的最高信仰是效忠天皇。在我们中国,无论我们信仰谁,都不过是一个词,忠诚。老毕纵然有所失职,但他从未违背忠诚二字。在我们中国文化里,一个人的德行决定了他能否做到忠诚。孩子们都会背的《三字经》里有这么两句,‘首孝悌,次见闻。’就是说,一个人只有先知道孝敬长辈,关爱弟弟、妹妹,懂得做人的道理,才有资格做学问,成大业。老毕对他的妻子体贴专一,对兄弟我关怀备至,对76号和梅机关忠心耿耿。在我们的文化里,这样的一个英雄,即使落草为寇,也仍然值得敬佩和尊重。”

  陈深的这番话说得字正腔圆,没有一丝主义,用词亦是忠义之中不外乎情理。刘兰芝听得热泪盈眶,影佐也不由鼓掌道:“说得好。”

  陈深说:“假如影佐将军也认同老毕是值得尊重的,那么我想请求将军暂时抛开政治,允许我们以一个兄弟……”陈深望向刘兰芝说,“和一位妻子的身份,求见我们的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