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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9章


  若说真的打心里着急的,也只有毕忠良的妻子刘兰芝了。自从毕忠良进了梅机关以后,这位平日被呵护的夫人几乎哭成了一个泪人,四处托人打电话,妄图能借一些牌桌上的友谊托上些关系,帮一帮忙。殊不知墙倒众人推永远都是古往今来的硬道理,此时的毕忠良无疑是他们唯恐避之不及的人,哪里还会有人愿意帮一个对于他们来说很有可能再也不会活着走出来的人呢!

  反观陈深,却是每隔一段时间都来宽慰刘兰芝,让她不要再病急乱投医,一切等到事情平息之后总会有答案的。而这个答案是好是坏,陈深亦没有想明白。

  所有的牢房都是阴暗无比的,潮湿,冷硬,间或飘来阵阵若有似无的血腥气。梅机关的牢房里,这种血腥气其实没有那么重,因为它所接纳过的客人并没有76号行动处的审讯室那样庞大。然而还是有很重的腥气,那是长年累月涂在墙壁渗透进砖石之间的死亡之气。毕忠良此时就坐在这样的房间里,相对于一般牢房的稻草堆,很庆幸,他拥有一张干净的小床。昏黄的灯光照在桌面的一只搪瓷杯上,那是他常年陪在身边的老伙计。

  毕忠良抱着一只小酒坛,正在往搪瓷杯里倒酒。一名日本兵适时送上一只酒精炉,让他将搪瓷杯放在了炉子上。影佐坐在他的对面,一直默默地看着他所做的一切,赞许道:“你很从容,而且自信。”

  毕忠良说:“是。因为影佐将军说过,坐我这个位置的人是不允许犯错的。所以我必须自信。我相信‘麻雀’和‘熟地黄’一定会上钩,请影佐将军准备好电讯侦缉车,我们很快就可以将他们一网打尽。”

  影佐看着他搪瓷杯里透明的液体说:“为什么你固执得只喜欢这一种酒?”

  毕忠良看着逐渐烧热的杯子,眼中像是凝望着一种忘乎所以的执著,“因为它有泥土的气息,每一坛女儿红都会在地下埋上十年或者更久。”他端起面前已经温热的搪瓷杯送到鼻子前,深深嗅了一口酒香,陶醉地道,“我喜欢这种土地的味道,它叫我踏实和安心。我成天做着无法安心之事,我太需要这熟悉的味道了。影佐将军要不要尝尝?”

  影佐摇了摇头说:“一个真正自信的人,无论做什么都可以安心,所以我不需要它。忠良君,我欣赏你的才干。但还是那句话,假如你唱了这一出苦肉计,但仍然输了,我确实无法再放你从这里出去。”

  影佐说罢就离去了,徒留下端着搪瓷杯的毕忠良坐在桌前良久。他脸上的肌肉有些抽搐,到底还是难掩内心的恐惧。这次他的赌注下得太大,就连他自己也不知道能不能全身而退。他的身体又开始发抖了。这个时候他迫切需要那口温热的酒,那口能够让他感受到熨帖,感受到泥土深埋在地下的踏实感。毕忠良拿起搪瓷杯子喝了一大口酒,熟悉又扎实的味道让他努力镇定下来。

  如果说梅机关的上空飘荡的是一片散不开的乌云,那么行动处里也一定无法拥有祥和的晴天。毕忠良走后,那个位子上的人换成了李默群,他正坐在办公室内跟钱秘书了解情况。

  圆滑的人总会懂得适时地见风使舵的,钱秘书就是一个很懂其中道理的人。自打李默群迈进行动处的大门,他的腰就没有完全直起来过,这种点头哈腰的奉迎不见得招人喜欢,却也不至于让人讨厌。

  李默群一连询问了他很多关于“归零计划”丢失当天发生的事情,钱秘书都答得知无不言。值得寻味的是,识相的走后,不识相的也被他招了进来。

  陈深双手插袋站在李默群面前,对他突然的任命觉得奇怪,又不奇怪,或者说是在意料之中。李默群决定任命他为现任76号行动处的代理处长,负责追查“归零计划”丢失一案。

  陈深漫不经心地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一脸无赖地说:“我能不干吗?”

  李默群的脸上倒是显出几分意外,他看着陈深说:“为什么不干?你不想把老毕捞出来了?”

  “想啊。”陈深点头,顺势跷腿坐在桌边倚着,对李默群说,“但也不用做这什么代理处长,您做着就挺好。我连枪也拿不了,怎么当?当不了。”

  李默群听后笑了,眯着眼睛直视着陈深,“剃头匠,你有几分本事我还是知道的。论资历,论能力,论你和毕忠良的关系,现在你都是代理处长的最佳人选。不能用枪有什么关系?又用不着你带头冲锋陷阵。”

  陈深难得地谦虚摆手,“多谢李主任赏识,我还是觉得唐山海或者苏三省,比我更胜任这个职位。”

  但李默群的这句话显然不是商议的意思,而是他的决定,陈深根本没有任何选择。而李默群的真正目的当然不是要提拔陈深,而是“归零计划”的失窃事关重大,无论是谁接任这个代处长之职,都是一个烫手山芋。

  陈深是毕忠良的亲信,如今毕忠良进去了,李默群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再放一个眼中钉在自己跟前的。他要的就是陈深查不出来,不光查不出来,还必须要他跟毕忠良一起陪葬。

  唐山海是知道李默群的打算的,表面附和的同时,心里又不由为陈深暗暗忧心。

  陈深接着这块烫手山芋回到办公室,扁头便嚼着花生米跟了进来,脸上亦有些忧心忡忡。他现在是比以前活得明白了,知道这官当大了也是危险得很,先不说他们的毕处长被抓进梅机关,已然凶多吉少,现在他们头儿也被套上了这么一顶帽子,实在不好戴啊。

  相比之下,陈深倒是表现得随遇而安多了。他吩咐扁头,近些时间多观察苏三省和曾树二人的动向,一旦有什么风吹草动,马上向他汇报。然后他将自己整个儿扔进沙发里,陷入了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