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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雀棺材


  宋天禧二年

  永州大雪,六昼夜方止。江陵溪鱼皆冻死。

  时值寒冬,常人都以为不过是天公之象,却不知道这竟是因两人误闯禁地而生。

  而这一切,都要从头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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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徒儿,你现在应该凝神静气。来,闭上眼睛感受一下身边的事物,用耳朵去聆听不远处的鸟鸣,潺潺的溪水……”

  要不是我俩正在下棋,说不定我就真信了。

  “呵,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把戏,不就是要被将军了吗。”

  对面举棋不定之人原本已经细汗密布的脸瞬间变成了猪肝色,但口中仍狡辩道:“我这不是看你下棋太累了需要放松一下吗,你误解为师了。”

  “算了,我懒得和你争,反正你也输定了,答应我的事可不能赖。”说完,我便起身离开,打算去河边洗手。方才这一盘棋,我赢得也不轻松,必须尽全力才行,下棋时不知觉间手心出汗许多。和师傅这样一个老狐狸下棋,除了怕他耍诈,凭技术我赢的胜算也不大。不过这盘棋阴差阳错那老狐狸竟然开局就走错了,这才使我有更多的机会赢了他。

  身后那人气急败坏道:“早知今日你都不知谦让为师一下,当初我就不该捡你回来!”我知道他不过是玩笑话,心里也没在意,随口回道:“这可不行,既然你都已经将我收留,我在这世间也举目无亲。扔下我,江湖众人该怎么看你,你这江湖云医的美名可就因此被玷污了。”

  只见对方急得无话可说,我又慢条斯理地补刀几句:“再说我还要侍奉您老人家,没有我陪您下下象棋,听听小曲儿,您该多孤单啊。”老狐狸眯着眼,愤愤道:“下棋我没下赢你,斗嘴都不能让我爽快一下吗?罢了,答应你的事我一定会办到。谁让我是云医呢,言出必行。”说完,高抬着下巴收拾起了棋盘。

  云医,云游的神医。江湖间流传着许多关于他的传闻,行踪不定,医术超凡,最劲爆的还是他年轻时的绯闻。传说他为心爱的女子擅闯枢密院(最高军事机构)当着枢密使(枢密院主官,由文官担任)的面要求他放手,不过这都是传说,我倒没有听他亲口提起过,也没有遇到朝廷的人前来为难。而神秘的是没有人知道他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他不曾说过,我也没问过。直接喊师傅简单方便,气急了叫声老狐狸也能得到回应,名字不过是个代号,多一个少一个无所谓。

  “那就谢谢师傅大人啦,您渴了吧,来,刚在溪边接的清水。”我笑着双手递上水袋,脑袋微微低垂,心里不断思索着。听说夔州(今重庆)知州有一件宝物垂棘,也就是夜明珠,不过这颗夜明珠不同一般,还有祛毒之效。放置于中毒之人腹上,待其吐出毒血,方可痊愈。不知这知州遇到什么怪病宝物垂棘竟无法治愈,只得请人寻来云医施手。若是治愈,报酬便是这垂棘。我虽跟着云医学了几年,医术却始终没有什么大的突破,若是有这垂棘加持,在没有师傅的情况下我也能多救几个人。

  想到三个月前我们路过江陵府(今湖北)中一个村庄,突发瘟疫,作为医者我们便停留救治。因为村子人数较多分布较散,染病较重之人无法下床,我们不得不分头行动。幸好还有村里的郎中一起帮忙,不然可得忙得一阵焦头烂额了。学医前师傅曾让我精通一项再学另一项,可我嫌麻烦改从所有项入门开始,这样学得快容易有成就感,不料在这里吃了瘪。

  一些出现并发症的患者我根本无从下手。只得在患者家人充满期望的眼神下摇摇头,说:“这个情况我也不太了解,为了避免错误医治,请等我师父前来查看。”因我尚且年轻,明显资历不足。并且出现并发症的患者病情要严重很多,老医生医治成功的概率更高些,对方也没有过多责怪。我只得叹口气,坐在门边休息一下,刚才一番检查下来也是需要精力的。

  没过多久,村里的郎中便来到了我这间屋子,见我坐在门边休息,便客气的问我:“这位小郎中,病人情况怎么样?”

  “出现了并发症,以我能力还无法处理,现只能等师傅来查看一下。”我站起身来,客气地向他拱手道。

  “老先生医术高明,任务繁重。我先查看一下,若能治,也可让他轻松一些。”说完,还没等我回答。郎中便走进内屋,查看起病人的情况了。我心想虽然我医术不行不能救他,但好歹我也是神医之徒,不能比你这个小村子郎中差多少吧。有些不甘,便也跟着进了内屋。还没站稳脚跟,就看见郎中正在跟一旁的患者家人交待着什么。

  “只是出现了并发症,幸好是初期还没有多严重。按着这个方子抓,一天三次煎药服用,一直喝到痊愈即可。”郎中写完药方交给他们,并叮嘱了一些注意事项,便转身出门了。路过我时对我客气道:“今天救治过的病人也有不少出现同样情况的,所以再面对这种情况会得心应手些。”我虽心有不甘,却无法迁怒他人,自己的医术不精也是因为自己当初怕麻烦,不能推到别人身上。

  不出半个月,村子里的瘟疫便医治得差不多了。师傅医术超凡,村里的郎中也不可小觑,再有我也能医治一些简单情况,村里的病人数量逐日下降。不过有些病人因为感染较早病情太过严重,已经无力回天,我们只得告诉其家人让他们料理后事。有一些因此空出来的房间,打扫干净,便成了我们的临时住处。现在,村里疫情好得差不多了,剩下的事情郎中也能应付。我便在师傅的吩咐下收拾包裹,准备出发。

  也正是这一场瘟疫,关于师徒二人联手村里郎中救了一整个村的事传了出去,暴露了我们的行踪。才让夔州知州的人知道了我们的大致位置,沿途一路追上了我们,告诉了我们知州的请求。当我得知报酬竟是宝物垂棘时,便怂恿着师傅接下来。师傅医术超凡肯定用不到这颗夜明珠,但是我就不一样了,我需要啊,特别需要。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师傅倒是接了下来。不过却没有答应把宝物给我的请求,可能是他怕我过于依赖宝物更加不思进取吧。可是为什么他如今设这盘棋又故意输给我,答应把垂棘给我呢?

  回过神来,师傅接过我递上来的水细细抿了一口,神色却有些不对。

  “水里被人下了药,流至此处已经非常淡了,也没有什么效果了。大江上游便是夔州,看来知州的问题也是出在这儿吧。”

  我心里一惊,这路程还远,就已经尝出毒来,难道问题在我们还没到达前就已经解决了吗?反正现在河水也没毒了,让我尝一尝是什么毒,见识一下。想罢,便也喝了几口水,却没有发现和寻常清水有什么不同。

  “这毒无色无味,没接触过这个毒的人根本不知道它的特点,尝不出来很正常。”仿佛看出了我的疑惑,师傅开口解释道。“你喝得太急促了,包一口水在口里,等它变温你再感受一下。”

  我遵循着做了,果然发现之前甘甜清澈的溪水在变温后有了一丝触感,这触感很微妙。就像有一小根头发在水中,贴着你的舌头轻轻地摩擦。若是舌头用力去感觉,却又穿过了头发,再也感觉不到。只有再等口中一切安静下来,那细小的摩擦感才会出现,若是毒性强些,可能才会感觉的更明显些。

  “师傅,这个毒我从来没有见过,书上也不曾提及。”我有些惊讶,作为神医之徒,这种古怪的毒我怎么不知道。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即使我在源头喝可能也无法察觉,更不要说是普通的民众了。

  “你有所不知,这毒药的研制者就是我。可我早已将秘方销毁,闭口不提,不可能流传出去。现在看来,这件事情不简单,也只有我那位故人才知道了,说不定这始作俑者就是她。”师傅又喝了一口水,把袋子递给了我。刚才一番,我倒是喝了不少水,水袋又空了许多,我便再接了一些水。想到虽然毒性几乎没有了,但我喝了这么多,不会出事吧,额头细汗冒起。但又想到制毒之人就在我身边,我又何须害怕呢?解药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庸人自扰罢了。

  接完水,我便回到马车旁。师傅已经坐在车上等我了,我把水袋递给他。马儿绑在下棋旁的树上,我一边解着结一边给马儿喂草。“马儿快快吃,吃完跑快点,咋们要快点到夔州。”我口里念叨着,心里却无比期待。原本只是垂棘就够让我激动的了,现在又来个师傅的故人。当徒弟那么久,常见的人一只手都能数下来,现在又能多遇见一个故人,说不定能从他/她的口中知道点老狐狸的陈年往事呢。不过不知对方现在是敌是友,前方是危险是安全,心里反而有点更期待呢。

  处理完一切,我坐上马车前,挥鞭轻甩马儿屁股。“师傅,出发了。您可坐好了,别摔一跟头。”“臭崽子有你这么咒师傅的吗。”“……”马儿也吃饱休息够了,迈着蹄子达达作响。一路扬尘,向夔州出发。不过此刻师徒二人又在斗嘴,似乎没有发现从他们发现水里有毒开始,就已经被人监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