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雪山上,小鬼这样按住了双臂被冻坏死的我,脚底冰块碎裂,离我一步之遥,秦珂掉了下去。回忆起的不止是当时的情景,那一瞬间锥心刺骨的疼痛和不甘,简直比看到自己杀人还要痛苦。r
那时的风雪,带着血腥气。山崖上流下来的血水融化了一大片冰雪,渗进了厚厚的冰层,然后又被冻住。脚下冰块碎裂的速度不断加快,狂奔之下胸腔里撕心裂肺的疼痛让脑子清醒无比。r
凛冽的风夹着大雪有如刀割,能见度只有眼前不过两米的距离,可是没有余地,只能拼死用尽一切能力向前跑。身后和头顶上雪崩传来的轰隆声震耳欲聋,脚下其实早已力不从心,打心底里感到无比的恐惧和无力,肉体的乏力和寒冷都已经忍耐到了极限,整个人都发起抖来。r
全身的疼痛都如此的清晰,眼前秦珂被冰雪卷着向山谷里呼啸而过,连手都伸不出被死死按在地上的绝望。我目眦欲裂,额头上的血流进了眼睛,通红的一片。r
然后到这里,我终于回想起来,那所有人在自己面前死去的无望和挣扎,和我即将面对的更加惨烈的未来。r
“我……不要继续做下去了……”我不再挣扎,轻轻拍了拍按在我身上的手,待他们松开后站了起来,“我不会再回去了,你们也别再填尸体进去了,那里是无底洞,请放弃吧。”r
“我上次能把你带回来,这次就能把你带去。”小鬼的眼睛在黑暗里雪亮如野兽,仿佛立即就要跃起择人而噬,“我李承濂这辈子就失手过一次害了那么多人,这次一定要救更多的人。否则再过几年如何死得安宁？”r
七仔拧开了一个光束很细的手电筒,深深看了我一眼,和莲姑一起扭头朝秦珂身边跑了过去。r
方才还井然有序的队形不过几分钟,就只剩下了我和这自从见到莲姑就开始表情严肃成一块铁板的小鬼。r
其实我现在的表情也不输给他。记忆的冲击要远远大过别人告知的事情,我在过去二十年里形成的人格,在这前世一样的记忆面前不堪一击。r
“我们能做到的事情,你们为什么做不到。”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厉声喝道,“不应当得到的东西,多努力都得不到!我们承受后果并且容忍下去就可以了,作为家族的长者,这样断送家人的性命就死得安宁了？”r
“我已经尽力减少了人数,无论你说什么‘返陵’都是必须执行下去的。我要让我的家人生活在在普世之下,蜷缩在深山中的祖祖辈辈……”他苦笑了一下,微眯着的眼睛里有一丝痛苦闪过,“我给了他们希望,就要拼上一切让它实现!”r
脑海里涌出的信息量排山倒海,我有点头晕,伸手扶住了身旁的树：“我还不太清醒,只是你不该把所有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返陵’不是你提出来的,你们所有人都一直在为这个虚无缥缈的目标所努力,毫不为多少年来的损失所痛惜,值得吗？”r
“值不值得要看成功了还是失败了。”李承濂表情隐藏在黑暗里,语气淡淡的,终于有了点百岁老人的沧桑,“成王败寇,真理是不会改变的。”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