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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生活之谜(1)


  再怎么埋怨吕翔,晓蒙的工作还是调动了,没过几天,全组就都收到了关于晓蒙怀孕工作调整的邮件。因为不想影响学生情绪,晓蒙在班里公布这个消息的时候,说是自己主动要求的。老师的理由是怀孕,学生们都懂事地支持了,只是,有几个女孩哭了起来。

  彭帅眼睛看着外面,面露不屑的神情,低声嘟囔:“哭什么哭啊,有什么可哭的,又不是演电视剧。”

  张朵朵没说话,她此刻的表情就像吃了一颗冰球,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我以后在图书馆工作,大家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去找我,心情郁闷了也可以找我去聊天。”晓蒙说。

  少年人澎湃的情感,让顾晓蒙很感慨,他们直白地喜欢与厌恶,不会隐藏自己的情感。作为成年人,她教他们诚实,自己却善于隐藏,并美其名曰“控制自己的情绪”、“高情商”……掌握了这些才算真正的成熟,欢迎加入大人的世界,但为什么还是会被坦诚打动?

  第二天,晓蒙就去图书馆上任了,她从来没有学过图书馆专业的东西,再加上怀了孕,馆长只让她帮着学生扫扫码,发一发书,其他的什么工作也不敢派给她。晓蒙闲得难受,只能备备课,在图书馆借小说看。可是清闲的日子才过了不到半天,公公就打电话问她吕翔的医保卡放哪儿了。晓蒙一问,吕翔烫头过敏了长了满脸满头的疹子,正准备和吕志高去医院开药。晓蒙一听就急了,虽然吕翔在俩人吵架的时候跑出去烫头让她很无奈,但给吕翔弄过敏她还是很担心的。

  晓蒙想回去陪吕翔去医院,被吕志高拦住,说吕翔不严重,晓蒙怀着孕少往医院跑。可晓蒙中午买了菜回家才发现,吕翔过敏过得好像脸上打了马赛克一样。晓蒙很生气,来到吕翔去烫头的地方讨公道。对方见烫出了事儿,要吕翔拿交费凭证,他们会负责赔偿。吕翔只能打电话给小马,昨天晚上的烫头钱是从小马的会员卡上划的,可以打八折,吕翔直接给的小马现金。晓蒙听完愣了,吕翔还在那里跟人理论:“你们怎么搞的,我昨天跟一个姑娘一起来的,姓马,你们这的会员。我本来不想烫,你们那个7号还是17号老师非要给我弄个造型,拉着我烫头,给我弄成这样,你们是不是不想承认啊!”

  “还有什么承不承认的呢?这不都认了么,跟我吵完架,跑出来陪小马理发?”晓蒙不能相信事实居然如此不堪。

  “你什么意思啊?怎么就报应了,我又怎么你了?”吕翔在正面战场跟理发店小哥据理力争正是要命的时候,被晓蒙从背后捅了一刀,“我去公司碰到小马聊了会儿,她要理发,送她过来,就被这帮孙子拽着理了个发,结果理成猪头了……”

  晓蒙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在抖:“怎么每次都这么巧,怎么每次都是小马?”

  吕翔在回顾事件经过的时候,已经意识到跟小马一起理发已经触到了晓蒙的雷点,他在心里左右开弓地抽自己大嘴巴,明明知道晓蒙心里有疙瘩,自己编又忽略了,但这也不能怪他啊,他对小马就没那个意思,如果天天记得要躲小马不反而很怪。说到底,还是怪这间杀人的黑店。店里负责跟吕翔和顾晓蒙交涉的前台小姑娘,眼看吕翔的暴怒值瞬间爆表,就要出大招,赶紧招呼店里的1到17号老师变换队形,组成古惑仔群架模式……然后,吕翔就把人前台给砸了,一帮理发老师都怕伤了手、破了相,在一边展开群骂,不仔细听倒像在给吕翔加油。

  晓蒙更担心,怕吕翔一时冲动伤了自己,或者伤了别人,她孩子就没爹了。赶紧打了报警电话,听到警车“滴崴滴崴”驶过来,两个警察上去按住吕翔,晓蒙才离开。这件事,让晓蒙对吕翔有点失望,幼稚、冲动、自私、小马,是的,“小马”也是吕翔的缺点之一,这样的吕翔怎么给她的孩子当父亲呢。

  吕翔和17个蓝翔、新东方、玉兰香等名校毕业的兄弟们在警局称兄道弟,澄清“误会”之后。冷静了下来,他没有急着去找媳妇儿,而是给小马打了个电话,跟她大概说了一下这个情况,自己的媳妇儿可能是因为孕激素的问题,对他们俩有点误会,希望小马能哪天有空去自己家坐坐,吃个饭,认识一下晓蒙。他想,让晓蒙见见小马,从小马嘴里得到印证,她就不会再疑心病了吧,小马那样年轻漂亮的姑娘,怎么会对自己这种没钱的“大叔”感兴趣。他哪知道,晓蒙一早见过小马了,而且,他哪知道,现在就流行“大叔”呢。

  工作的事情做高潮,理发的事情做结局,晓蒙对吕翔的态度彻底变了,她变得很客气,同时,很冷漠。她不想跟吕翔再胡搅蛮缠下去了,她也不知道该如何解决,母亲的状态一天比一天差,自己的肚子一天比一天大,前途一片绝望看不到一点未来,晓松又总说着自己快来了快来了,马上就来接母亲过去,但始终没出现。

  一开始,吕翔以为晓蒙可能没有自己想的那么生气,挺高兴的,没过几天他就崩溃了,希望晓蒙跟自己大吵一架,把问题解决。但哪有那么简单呢,不管吕翔怎么挑衅,晓蒙就只是像看孩子一样看着他笑笑。

  吕志高是个男人,又是个粗人,最近迷上了研究做饭,上了一次的观众做菜的生活节目得了一套锅之后,瘾就更大了。他感觉家里气氛有一点别扭,也没功夫往深处想。刘美琴就更不要提了,她每天都忙着以各种添乱的方法提醒自己不要添乱,哪有闲情逸致感受气氛。在这种情况下,晓蒙和吕翔的客气习惯成自然了。

  暑假前的期末考试结束后,全班同学在张朵朵的带领下给顾老师开了“庆生party”——庆祝顾老师生孩子的联欢会。他们用摸底考试全年级第一的成绩作为礼物,欢送泪眼婆娑的顾晓蒙跨入妈妈行列。

  在这种静如死水的气氛下,吕翔在攒着劲憋一把大惊喜。关于这个惊喜,绝对是设计师的脑子才能想得到的,怎么说呢,很有创意,意想不到,道大莫容,天理难容……吕翔恨不得蛇吞象,在同一天把所有的事情都解决了。后来,关于吕翔这样的人,改编网传杨绛先生的一句话,就是电视剧看得太少,狗血的要求太多。

  这段日子,吕翔为了赶工期,从出租屋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最后干脆住在了工作室。他希望自己那个大项目能进度快一点再快一点,多拿奖金没准还能评个奖,如果卖掉了,张总承诺给他分红,孩子的到来注定是一大笔开销。白天则要忙着托关系给顾晓蒙找个医生、请个月嫂、防着丈母娘好心办坏事。吕翔认为,解决了物质上的困扰,晓蒙花钱不愁,孩子有人帮手带,老人有人管,自然两人就能回到从前。他的想法是单纯且美好的,问题也在于,单纯也美好。

  通过七扭八扭的关系在晓蒙要生孩子的医院联系上了妇科主任给晓蒙接生,面试了无数月嫂也差不多定了,对方老东家的合同到期,正好能接上晓蒙生孩子。现在,万事俱备,只差过节。只是,现在正是暑假,情人节还远,晓蒙生日已过。最终,吕翔决定在八一建军节这天,送晓蒙他筹划很久的惊喜:他决定把小马请来做客,完成他的终极解决计划。

  我们不妨回溯一下吕翔的心理历程,洞悉吕翔的整个计划。他想的是,把小马以过节的名义请过来“感谢”一下,因为他准备告诉晓蒙,给她接生的医生是通过小马的关系找的,月嫂也是小马介绍的,因为小马“男朋友”的姐姐刚生了孩子,就是这个医生接生的,这个月嫂帮着带的。他想,这样总能打消晓蒙对小马的顾虑了吧,也很自然地抖出小马有男朋友、男朋友姐姐还帮着介绍月嫂的谎言。

  小马听了吕翔的计划,爽快地答应了。在八一建军节这天,跑到吕翔家里来吃饭。那天吕翔已经跟吕志高打好招呼了,吕志高一早起来直奔菜市场,买了一大堆菜,等晓蒙起来准备下楼买菜顺便锻炼的时候,吕志高已经把鸽子炖上了。吕翔告诉晓蒙,今天有个神秘客人要来。

  小马是在约定时间到的,吕翔隆重向晓蒙推出他的徒弟小马,同时也是帮他们介绍了医生、月嫂的小能人。晓蒙看到小马,表现出了适当的惊讶,夸了小马漂亮,身材好。尽量压抑对吕翔先斩后奏的怨言,礼貌待客。吕翔在吃饭的时候给晓蒙发短信:“我怕你不同意她来,就直接把她请过来了,就是想让你看看,我们俩没什么,你看,人家男朋友还帮咱们介绍医生和月嫂呢。”

  晓蒙就有点困惑了,小马说的难道不是她嫂子的月嫂么。

  冷不丁地问了一句:“小马,你男朋友什么星座?”

  “呃,白羊……”

  “6月几号?”

  “12号。”

  “6月12号不是双子么?”晓蒙谈笑间就戳穿了小马的谎话,“男朋友的星座和生日都记不住啊。”

  小马也乐呵呵地说:“早知道要来考智力,我应该吃点核桃补补脑再来。”小马虽然笨,但不傻,人家情商高,从进门就感觉到了晓蒙的敌意。

  晓蒙意味深长地看了吕翔一眼,给吕翔发短信质问他干嘛撒谎,吕翔紧张得一身冷汗。幸好这时候刘美琴对小马产生了兴趣,全然不顾刚才女儿和小马聊的就是小马到底有没有男朋友的事儿,坚持认为小马是单身,要把自己的儿子、未婚且刚大学毕业的顾晓松介绍给小马。来之前,吕翔给小马科普了老太太的情况,小马应付得还不错。吕翔自丈母娘得病之后,第一次感激起丈母娘的病。

  一顿饭,吃得战战兢兢,顾晓蒙一直憋着、忍着,总算熬到了送客:“吕翔,你先下去给小马拦个车,等车来了再让她下去。”

  顾晓蒙可不想吕翔跑出去再送小马一趟,结果,小马非常主动地说:“不用了师娘,能不能让师傅送我到你们小区门口,我自己打车走。”

  吕翔也不敢再多提意见,他预感今晚将有一场大战,想赶紧把小马打发走,胡乱套了个外套,就送小马出门。

  “你可害死我了姑奶奶,台词儿你没记住啊?”一进电梯吕翔就问小马。

  “我看见你媳妇儿太紧张了,给忘了,记成嫂子了。”

  “你紧张什么啊,她又不咬人,咱俩又没啥。”吕翔莫名其妙。

  结果,小马居然没接茬。吕翔的那句“咱俩又没啥”生生地掉在了地上,吕翔困惑地看着小马,又问了一句:“咱俩没啥你干嘛紧张啊?小时候经常挨老师训?我媳妇儿不是训人的老师,跟学生可没大没小了……”

  再怎样的找补、搪塞,也掩盖不了气氛的变化了,小马露出马脚了。女人的直觉,往往先于事情的发生,情敌的味道隔着人种、年龄都闻得清清楚楚。晓蒙对小马的敌意,从一开始就是一种第六感,与吕翔无关,与小马有关。小马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吕翔的,这个人很多时候让她觉得有点怂,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他身边就是觉得安全,假如暴徒有一颗子弹要打死一个人,吕翔一定是保护妻子和家庭不惜牺牲自己的那种男人。见小马不说话,彻底默认了,吕翔也不敢再问,就让气氛这么压抑着,想着熬到门口就好了。

  但,小马打破了沉默,把可以假装没有的真相,捅了出来:“对不起,我演砸了,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不过你不要担心,我不会做出任何伤害你和你家庭的事儿,等我交了男朋友,我,我肯定能走出去的。”

  吕翔没有回答,他对小马苦笑了一下,送小马出门。等出租车的几分钟时间,对于他来说,有几年那么长。对于女人,他实在太不了解了:有的时候,她们口是心非,有的时候她们言出必果,有的时候她们此处无声却胜千言万语,有的时候她们说了一万句却告诉你都不算数。

  晚上回到家里,吕翔告诉晓蒙,自己准备辞职了,如果这样才能让晓蒙放心。这一次,沉默的是晓蒙,她没有同意也没有反对。她只是,慢慢地把狼藉的杯盘收拾到厨房的水槽里,递给正在为某个刚收进碗橱的碗抹了洗洁精后到底有没有过水而争论不休的吕志高和刘美琴。

  吕翔拦住晓蒙,把她拉近卧室:“你说句话啊,不要再对我使用什么冷暴力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我不知道怎么解决。”

  “就这么解决,我辞职,换个公司,就一切都解决了。”

  “吕翔,从头到尾,问题的关键都不是小马,甚至不是你。”晓蒙沉重地说,“对,我是疑心病,但我并没有真的傻到认为你和小马真怎么样了,你不是那样的人。我也生你的气,我恨我这么努力地希望维持生活的原样,最后被你去学校一闹,全搅了。但你是我丈夫,比起我的工作,我更珍惜你。可是,我就是感觉没有未来,不知道怎么解决。我对你生气,同时又感觉亏欠你。我不想把妈妈送回养老院去,但这样对你就太不公平了。你爸和你,为了我们家这么累,我会觉得,我和我妈是负担。结果,我每次生你气的时候,都在愧疚,都在问自己,有什么资格生你的气,你都还没有因为我妈的病跟我离婚。所有事情的落点,最后都会落在我对你的愧疚上,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不懂,我一直在努力,努力让你好,让这个家好,我的努力却只让你愧疚,你到底想要什么?”晓蒙让吕翔感到疲惫了。

  “我也一直在努力,努力让你们所有人都幸福,都好。可是,我觉得我付出的一切,最终让事情越来越糟糕。”晓蒙下意识地摸着自己的肚子。

  吕翔下意识地摸烟,掏出来却没抽:“那你要怎么办?你给我指条明路。”

  说起来,都是别人的错。说起来,都做了春蚕到死的努力。说起来,都是“我好苦我好累”。说起来,都是求求你告诉我到底怎样你才满意。但,假如这个世界上真有明路,那发现它的人必然已经被万丈光芒刺瞎了双眼。想要一条明路,是最不切实际的要求。

  “我不知道,吕翔,我好累,如果我妈早一点得这个病,我可能根本不会结婚。”晓蒙如实回答,“我不想拖累你。”

  吕翔觉得自己被从根本上否决了:妻子可能不会结婚,可能不会要孩子……就是说,他再怎么努力都是错的,因为他就是错的,错误本人。作为一个在平静的幸福家庭长大的人,吕翔永远理解不了晓蒙的这种心理状态,她是如此地害怕成为别人的麻烦和负担,甚至都有些病态。因为吕翔的生命里,没有一种叫做红豆面包的回忆。他体会不了当年那个牵着弟弟在泥泞中奔跑、疯狂地寻找母亲的小女孩,心里反复地在哭喊:“假如没有我们,妈妈就不会这样。”

  吕翔只是觉得失望,非常的失望,他穿上外套,招呼也没打一个,就离开了。吕志高发现儿子走了,晓蒙躲在房间里不知干什么,赶紧跑回出租屋去问儿子究竟。刘美琴这个时候,只知道在一边追着晓蒙大惊小怪地呼喝:“晓蒙,你怎么了,你怎么又把吕翔气跑了,你这个死孩子,你老欺负吕翔干嘛啊……”

  这种声音,曾数十年响起在晓蒙的生活里。母亲“失踪”前一晚,晓蒙告诉母亲,这次期末会请前几名的家长去开表扬大会,家长要站在台上。晓蒙觉得自己考得不错,想让母亲提前准备一下。

  “妈妈,你准备穿什么衣服去。”

  “就随便穿一身呗,开个表彰会,又不是第一次表彰你。”

  “老师说最好穿正式点,要合影的。”

  “我还去买套衣服是怎么着,为了你俩,我哪有时间和闲钱买衣服。睡吧睡吧。”

  “妈,我过年不要新衣服了,你给自己买吧。”

  “睡吧,妈挺好的,妈为了你们,吃多少苦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