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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这就确诊了?(4)


  可是,晓蒙从吕志高的话里领悟到的只有鸠占鹊巢般的不是滋味。跟公公聊完,当晚,她跟吕翔问起小马的事儿,唯独忽略了自己曾偷偷摸到小马家,见过小马的事实。吕翔如实把事情讲了一遍,唯独轻描淡写了父亲差点入伙跟人盖小产权公墓的事。如果晓蒙没见过小马,不知道她很漂亮,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实习生,会不会好一点?如果吕翔说了自己突然回家,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爹如果因为坟墓的事儿被骗很有可能郁闷到内伤、羞愤寻死,那晓蒙可能就会理解。

  发生的事没有如果,退一步讲,就算这些可能的疑点被一一解开,又会怎样,两个人就能冰释前嫌么?当然不是。设问,解答,把一切疑点摊在桌上,把内心剖白来给对方看,就会发现一个更为可怖的真相:

  当排除了猜忌与怀疑,出轨与不忠之后就会发现,变的只有人心。没有小马还会有小侯小朱,没有小产权墓地还会有其他的节外生枝。只不过,人们都更乐意相信是外力促使他们产生变化,一厢情愿地相信内心不会产生变化。

  过年以前的这段时间,刘美琴说什么也不乐意在吕志高的出租房凑合,自觉地搬进了客厅。吕志高一个人住在出租房里,虽然环境是比在老家好,但他总觉得寂寞,周围的老头都不认识,北京老头看起来不时兴喝酒吹牛,或者人家喝酒吹牛的时候都不带他。他目所能及的范围内,大部分老头都在伺候孙子、孙女,自己没有又不能亲自生,就只能憋足了劲儿搞锻炼,期待能硬朗到第三代落地成人。

  刘美琴隔三差五就给晓松发个短信,问移民的事。虽然晓松一而再再而三地告诉刘美琴,要等,最快也要等一年半,现在已经过去了半年,再等等。但刘美琴还是一次次地打电话,要儿子别死脑筋,实在不行托托人。顾晓松实在被烦得没办法,预计到了母亲到加之后,自己可能要陷入24小时全陪的地步。求顾晓蒙给老太太报个英语班,将来到了加拿大,总要会点简单的会话。

  晓蒙挑了几个培训班,选了一个去试听,结果试听一次之后,晓蒙就颓了。之前对加拿大的各种不便利想了一千次一万次,都不如去一次培训班的打击具体。刚上课,老师就设计了一个在超市的情景,让学员对话,学员们操着南腔北调的英语完成了任务。晓蒙旁边是个毫无基础的中年人,虽然用中文把最简单的英语一个个标示出来,但还是没法念囫囵个儿,急得满头大汗。晓蒙绝望地想到,刘美琴至少比身边这位大10岁,母亲到了那边,别说买菜看病送孙子上学,就是简单地跟邻居老太太打麻将,都不知道“一饼”用英语怎么说。回到家,晓蒙跟母亲表达了自己的担忧,刘美琴则一脸无所谓地告诉晓蒙,自己去加拿大就是准备当哑巴的,比划她总是会的,大不了就比划呗——假如,还记得自己要比划什么。

  生活似乎陷入了宁静的胶着状态:吕翔忙着监工书房重建,晓蒙准备忙着期末考试,吕志高忙着羡慕,刘美琴忙着忘记。所有人都憋着过年期间高兴一把大的,因为这个原因,过年前家里的气氛有点死气沉沉。唯一高兴的事儿是,张朵朵的作文居然获了一等奖。顾晓蒙自掏腰包,买了十几本印着张朵朵作文的杂志,特意翻到印着“京北大学附中

  高二17班 张朵朵”那页,在几个办公室发了一圈。新上任的教研组长看到杂志后很高兴,写了一张红榜贴在了门口的公告栏:

  “我校高二年级17班学生张朵朵,在学校、语文教研组的关怀下……取得了第一名的好成绩,特此祝贺!“

  喜报刚贴出,张朵朵就找到办公室来了,当着所有老师的面要求把红榜里的“学校、语文教研组”的字眼删掉,换成“在顾晓蒙老师的关怀下”。如果不能改,就把喜报撤下来,理由很简单:“别的老师没教过我写作文,没鼓励过我参赛,我拿奖是因为顾老师,跟教研组有什么关系?我不承认,不同意!”

  顾晓蒙赶紧打圆场:“教学大纲是老师们一起制定探讨的,虽然没有直接教你……”

  “那顾老师送我的新年礼物不是教研组讨论的结果吧,我是因为那份礼物才参的赛。至于教学大纲,我是后来转到这个学校的,之前我也没上过这的课,我交的作品也是转来之前就构思好的。”张朵朵满脸不高兴,“你们不给我改,我就自己改。”

  老师们大多觉得可气又可乐,在京北附中这么多年,什么奖没见过。只不过是听说了这个女孩子太多轶事,好不容易有个正面的消息,赶紧鼓励一下。没想到,人家反倒不乐意了。

  最终,张朵朵的喜报只贴了不到一个小时就被撕下来了,彭帅有幸拍到一张合影。张朵朵义愤填膺地告诉顾晓蒙,她最讨厌不公平,是顾晓蒙一腔热血换真心,打动了她,她才同意去参赛的,结果得奖了一群人都要“利益均沾”。

  这件事让顾晓蒙觉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衡量一下张朵朵这个孩子了:本来以为她什么都无所谓,结果小事儿上却可以这么较真。解决了喜报的事情,顾晓蒙送张朵朵回班,给张朵朵讲道理,她希望张朵朵明白老师们的好意。

  张朵朵反问她:“为什么是好意我就一定要接受?”

  “那好,按你的‘利益均沾’的角度出发,你反对加上学校和教研组,你有没有想过,没有这两个集体,也不会有这样的顾老师。这就是集体。”

  张朵朵想了一下:“那为什么不带上国家和人类?如果没有国家,就不会有学校。没有人类,什么都不会有。”

  顾晓蒙每天解决学生的各种问题,已经变成急智问答小能手,但面对胡搅蛮缠冠军张朵朵,她觉得还是有点棘手:“呵呵,写不下。”

  “顾老师,你带你妈妈去检查了么?”张朵朵忽然转换话题。

  “还没有。”顾晓蒙有点心虚,“等你们期末考完了,我就去。”

  张朵朵没有再说什么,进教室去了。张朵朵可能只是想转移话题,也可能只是忽然想起来随口一问。没头没脑的问题,却打中了顾晓蒙的七寸。她总告诉学生,从前有个皇帝闭上眼假装没生病后来死掉了,你们可以考不好,但一定不要“讳疾忌医”。现在的自己,不就是讳疾忌医么,冥冥之中在害怕着一些什么吧。

  这次的期末考试,顾晓蒙带的17班发挥正常,基本上班里的每个人各科都拿到了年级平均分以上的成绩,这对于顾晓蒙来说,是巨大的胜利。她大学时隔壁宿舍有个外语系的女孩叫周漫舟,两个人在共同的朋友聚会上见过几次。本来,顾晓蒙不该对她有这么深刻的印象,但偏偏这两个人都是现代社会里罕见的不怎么会唱歌的姑娘。大家K歌时都喜欢叫她们——摊份子钱不说,还不会抢麦克风,给一包爆米花能从头吃到尾,多好的唱歌搭子。这样,顾晓蒙和周漫舟作为KTV壁花熟了起来。周漫舟在家里排行老二,从小到大在班里成绩中等偏上,她告诉顾晓蒙,就是因为她没有那么优秀也没有那么差劲儿,所以无论在家里还是在学校,永远都是被忽视的一个。

  “只有唱歌时大家才会特别牵挂我。”周漫舟在KTV里跟顾晓蒙大声说的这句话,顾晓蒙一直记到现在。

  “二姐”,是她对周漫舟这类人的定义。听说后来周漫舟跟老公一起出国了,两人再无联系。但顾晓蒙始终记得周漫舟的样子,挺秀气的,耐看,但也绝不是一眼就能从人堆儿里认出的出挑姑娘。顾晓蒙做老师那天,就在不断提醒自己,世界上99%的人是周漫舟这样的“二姐”,也是最容易被忽视的,而她要做的,就是让二姐们在学校里找到自己的闪光点。

  比平均分高一点,是她对学生的要求,看起来毫无斗志的要求,却最终为顾晓蒙的学生们创造了一个又一个奇迹:

  “这次我们班考得非常好,我看了一下,所有同学的各科成绩都在平均分之上。”放假前,顾晓蒙在班里表扬了学生们。

  但孩子们则一脸的沮丧:“年级第一、各科第一都不是咱们班的,有什么可高兴的。”

  “争了年级第一还有全校第一,全国第一,世界第一,永无止境。而且,第一只有一个,我们班这么多人,哪分得过来啊?你们这么喜欢第一,大可以回家告诉你们的父母,你的某科成绩是横排第一,竖排第一,学号为质数的第一。总有一种排名方法适合你。”顾晓蒙顿了一下,“要我看,每科都比平均分高,证明你比大多数人都优秀,这还不够厉害么?!”

  既然老师都这么说,谁还会在乎呢。接下来就是寒假、各种年终总结会议。临年根儿,京北附中的顾晓蒙们才放假。休息第一天,顾晓蒙鬼使神差地去了医院,在神经科的走廊上坐了很久,最终下定决心挂了一个号。她想替母亲先问问大夫,万一大夫可以根据她口述的症状斩钉截铁地排除老年痴呆症呢?

  可惜,除了江湖术士,没有任何一个大夫会在没见到病人之前就下斩钉截铁的定论。

  接待顾晓蒙的是个跟她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大夫,听顾晓蒙说了症状,有点忧虑,但坚持顾晓蒙必须把人带来让她检查,不然没法说。顾晓蒙很为难,刘美琴是个要强的人,如果她知道女儿要带她来看老年痴呆,肯定受不了。

  “那你就陪她一起检查。”一个一直排在顾晓蒙后面的病人家属好心给顾晓蒙出了主意。

  也只能这样办了。第二天一大早,顾晓蒙就带着刘美琴来医院做“体检”,告诉她是学校给办的优惠套餐,她觉得挺划算的,就给刘美琴也报了名。刘美琴眼见女儿一步步把自己领到神经科,有些怀疑。晓蒙只好解释,有一些检查项目,脑科挂不上号,学校就统一给挂了神经科的号,反正,查的都是那些项目,仪器也一样。刘美琴将信将疑,但还是跟晓蒙一起做了检查。

  为了把戏演得更像,在等待母亲检查结果的时候,晓蒙又带母亲去其他科室转了一圈。刘美琴没见过这种“挂号”式体检,排队排得很累,但为了自己和女儿的健康,也只能等着,排着。特别是晓蒙说最近有点月经不调,刘美琴催促女儿又去做了个妇科检查。

  妇科医生问了一下晓蒙的情况,问她有没有验过孕。晓蒙告诉大夫,自己不可能怀孕。自从父母来了之后,她和吕翔别别扭扭没做防护措施的就只有上次——当她得知小马和吕翔一起去出差,吕翔跟自己解释了事情始末,自己表面上接受内心拧巴的那晚。想想真是悲哀,双方都觉得久不见面,应该履行义务。但绝不可能这么凑巧一次就怀孕了,她是安全期啊。

  医生笑了,给晓蒙开了试纸让她去验尿:“安全期,严格来讲就没有什么安全期,你先验个孕吧,排除了怀孕可能再做其他检查。”

  晓蒙拿了处方,本想不再理会,可刘美琴听说医生要晓蒙验孕,激动得跟中奖一样,押着晓蒙去药房取了试纸。晓蒙急着给刘美琴取检查结果,推说晨尿才准明天再验。

  两人这才又回到神经科。之前接待过晓蒙的医生看见晓蒙和刘美琴一起过来,找个借口,让自己的实习生带刘美琴去划价,把检查结果单独给了晓蒙。医生坚持要实习生带走母亲的时候,晓蒙就猜到结果了,她使劲咬着嘴唇、吸着鼻子,才没让眼泪夺眶而出。

  医生给刘美琴开了一些药,叮嘱晓蒙,现在刘美琴还处在疾病发展初期,如果好好控制,可以极大地延缓病程。

  不顾别的病人抱怨自己占了医生太多时间,晓蒙追着医生不停地问,有没有特效药,能不能手术。

  但医生告诉她:“这种病,只能尽量延缓病程,目前还无法逆转或者阻断病情发展。”

  虽然,这些是自己一早已经通过网络了解的,但从医生的口中盖棺定论,晓蒙还是有点接受不了。她晃了一下,开始耳鸣:“最坏的结果是什么?”

  医生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告诉晓蒙,最坏的结果,就是大脑完全萎缩。

  有其他的家属提醒晓蒙:“孩子,趁你妈还没回来,你赶紧把药给她拿了吧。”

  此时的晓蒙已经丧失了独立思考的能力,她赶紧站起来,去给母亲拿药。她把那些药和自己的早孕试纸塞在一个塑料袋里,还没来得及撕标签,就远远地看见刘美琴来找自己了。

  晓蒙赶紧把药装好:“大夫说你身体挺好的,但是心脑血管有点小毛病,我也不是很懂,给你开了点维生素,降压药,回去给你分到小盒子里,你每天都得吃啊。”

  刘美琴有点着急:“我血压不高啊,是不是今天早晨太紧张,测得不准?”

  晓蒙一边把药单偷偷扔进垃圾桶,一边搀着母亲往外走:“不会错的,人家专业检验出来的,大夫说现在生活好了,老年人很多都有这种小毛病。就是你血液比较稠,以后血压高了就不好弄了,防患于未然,先吃药调整。”

  晓蒙不想让母亲焦虑,又得找出个吃药的正当理由,搜肠刮肚了人生中看过的所有生物医学小知识,还是驴唇不对马嘴。好在,刘美琴信了,也没有提出想要看看自己吃的药。从50岁以后,她的眼睛就老花得厉害,报纸杂志什么的,几乎没有再看了。

  再过几天就是农历新年了,街头弥漫着浓郁的节日气氛,探亲、访友、回家、置办年货的人们,从各自的住所涌上街头,开着车,坐着地铁、公交,在飞机上,在火车上,奔赴计划里一年中最幸福的时光。

  晓蒙的计划落空了。

  回去的路上,刘美琴絮絮叨叨地说年夜饭的鱼还没有准备好,年年有余怎么能没条好鱼呢!吕志高打电话来,问晓蒙橙子和柚子喜欢哪个多一点,他正在超市抢购水果。银行提醒晓蒙,她有一笔不小的到账,吕翔把年终奖划到了晓蒙保管的共同账户上……一切的一切都在提醒晓蒙,让这个春节在家里其他人的计划里幸福地度过吧,她决定不说母亲确诊的事情。

  第二天一大早,吕翔还在睡着,晓蒙起来刷牙,发现母亲在翻自己的包,包里有昨天开的药,晓蒙劈手夺过。

  “你的验孕纸呢?赶紧验一下。”刘美琴提醒晓蒙。

  晓蒙把包一起拿进厕所,关上了门,坐在马桶上,一边把药品标签拍下来,一边毁掉所有药品包装,统统塞进自己验孕纸的包装里。

  “怎么样啊?”刘美琴在门外关心结果。

  晓蒙手忙脚乱,验孕纸掉进了马桶:“没怀孕。妈,我顺便洗个澡,你先吃早饭吧。”

  标签终于都处理完了,晓蒙准备冲厕所,却发现掉在马桶的验孕纸上,淡淡地显示了两道杠。她赶紧翻了一下手里的准备要一起扔掉的说明书和剩下的验孕纸,觉得可能是自己把试纸整个扔进马桶,才会产生错误的结果。赶紧又验了一次,结果是一样的。

  验孕纸清清楚楚地告诉她,顾晓蒙,你怀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