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童也说：“纪书记,再往前走太危险,把车先开到高处去,水下去了再走吧!”r
可纪英说：“我们不能困在这儿,外面还有好多事情要处理。”r
顾童说：“现在回去太危险。”r
这时候纪英有点纳闷,既然上游河坝没有出现险情,那么,前面道路上的水从何而来？ 她决定立即动身返回区防汛指挥部。r
就在大家纷纷往回返的时候,摄影记者朱大伟因帮助秋雁摘取卡在一个夹缝里的话筒线,落在最后,这时候,洪水已没腰深了。他先是从后面抢拍下刘科在齐腰深的水中右手扛着摄像机,左手拉着秋雁的珍贵镜头,又连蹦带跳地拼命跑在纪英他们第一排前面,摸索着调整焦距。他站在路的右侧,把聚焦对准了,便按动了快门……r
这就是那张《生命最后的瞬间》的照片。r
当纪英在被秘书齐萍,不容迟疑地挽住臂膀往回返的时候,她依然没有忘记关照其他同志。司机袁叶因为舍不得自己的车,他跑得最快,纪英一边叮嘱齐萍和徐军达,赶快招呼秋雁,一边督促着三位记者快点跟上来。顾章这时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态的严重性,他一个劲地催促着大家说,快走、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同时,赶紧用无线对讲机,向市防汛指挥部发出紧急呼救：“我们被困在西窑地以北,赶快设法营救!”r
这时,洪水正是由东向西漩流着。她们一行人这时是逆水而行。秋雁、刘科和摄影记者朱大伟三人手牵手向前赶。开始,这种水中跋涉,使她们颇觉有几分浪漫和刺激,他俩人还都年轻,秋雁才27岁,而刘科也刚过31岁,她们这样的年纪,正是对生活敏感的年龄。他俩此时感到十分得意的是他们已经牢牢地“粘”住了纪书记,所拍摄的镜头将成为亚海市乃至中南省的“独家新闻”。于是,他俩就很得意,很努力地走出很潇洒的样子。那时,他们谁也没想到死神就在眼前。r
不到半小时,险情马上就严重起来,因为刘科个子矮,洪水很快就淹至胸前,他俩的双脚几乎踩不住地面了。纪英停下来,说等他上来一起走。纪英右边是市公安局长徐军达,挨着她的是秋雁、刘科和摄影记者朱大伟,左边是顾章和司机袁叶。纪英拉着秋雁说：“别怕,别怕,有我呢!”大家壮着胆往前面走,直奔右前方20米左右的一颗小树,他们正在在水中跋涉着,这时,一个两米多高的大浪铺天罩顶地把他们打在了水下……r
顾章被水击倒后,呛了一口水,他就在水中拼命扑腾。忽然,他发现有一堆麦秸漂过来,他就赶忙抓住了麦秸,那麦秸是一捆一捆的,他想尽量多抓一些,但是不成,动作越大就越往下沉,他就没有再动；这时看见秋雁和刘科也抱着麦秸出现在他的眼前。顾章急忙问她,看见纪书记没有？ 秋雁两人都说没见到。此时大浪又一次袭来,把他们冲散了。r
顾章继续抱着麦秸往下漂,漂到了一片树林跟前,他想抱住一颗树,不曾想一用力,双脚竟蹬住了地面,顾章顺势站了起来,但他不敢离开树,因为,洪水仍呼呼往上涨,就在这时,他听见了秋雁喊救命的声音。r
秋雁不会水,大水一来,就把她盖在了水里,她就拼命喊叫,但是洪水不容她喊,只要她一张嘴,那水就无情地灌进口腔里。后来,她即使不喊,也得大口大口喝水,就这样边挣扎边喝着水往下游漂去,到后来就什么也不知道了。r
秋雁醒来时,发现自己正在水里急促地打转,她感到奇怪,她不明白为什么打转,就像儿时坐旋转木马那样的感觉。这时,她还想起了姥姥、妈妈、想起了雨南。但此时她更怕的就是水了,一看见水便恐怖起来,她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可是她动了动手,终于证实自己没有死,发现身边有树；于是,就死死地抱住了那棵树,并从水里探出了头,而不再是横躺在水里了。她就喊：“救命……”r
没想到竟有人应声；这人就是顾章。r
顾章书记试试水,觉得这是块高地,便离开树向秋雁走去。他把秋雁扶到一棵粗壮一点的大树前,把她抱起来,尽量举得高一点,秋雁就用双腿盘住树,像蛇一样。蛇比秋雁先到,还有那些蚂蚁和虫子,还有牛蛙。自然界就是这般奇怪,原来它们也怕水。它们就跟秋雁争夺地盘,那些虫子就往她的头上爬,它们觉得她的头发是个好去处,又温暖又舒适。它们把那里当作了它们的窝巢。还有那牛蛙,就那样毫不客气地爬在秋雁的背上。r
她一有机会就大喊救命,虽然,她也知道在这黑夜的旷野,在这数米深的洪水大浪里,又有谁会来救她呢？但她还是大呼救命,就这样边喊边挣扎、边挣扎边喊、冲着夜空喊起来：“救命……救命……”r
这时的天,逐渐亮了……r
凌晨时分,亚海市防汛指挥部的无线电台,突然接收到顾章书记发出的呼救声：我们被困在西洼窑地,赶快设法营救……r
一分钟后,又收到一次同样的呼救声。可是,当防汛指挥部询问他的具体位置的时候,信号却消失了。r
指挥部里的气氛,突然由忙碌、紧张、陡转为茫然和惶惑。顾章书记究竟被困在什么地方？都有谁和他在一起？ 谁都知道他陪市委纪书记去了西洼窑地,纪书记是不是……r
亚海市长陆家宇果断决定：“立即组织救援!”r
并先派亚海市公安局副局长王晓军带着人循着顾章所说的方向,直奔出事地点而去。r
几分钟后,驻上河区部队指挥部,也接到亚海市防汛指挥部打来的紧急求援电话,部队长林波立刻命令副参谋长徐祥带领10名会水的官兵,赶赴现场救援。r
王晓军原以为可以开着警车冲进去救人的,可是一到现场,他们就惊呆住了,呈现在眼前的是一片汪洋、浊浪滚滚的洪水,谁也说不清水究竟有多深,更不知道纪书记她们被困在什么方位。r
突然,有人听到远处水中,似乎传来隐隐约约的呼救声,正在这时,驻上河区部队副参谋长徐祥带着救援小分队赶到了。r
王晓军一见他们就焦急地说：“你们来得太及时了,刚才,听见水里有呼救声,可能是在那边的树上。”r
当时,洪水仍在以每秒1米的速度上涨着,随时,会有新的洪峰出现。王晓军说：“必须赶在下次洪峰到来之前,把人救上来,要不然水再涨,人就更危险了。”r
徐祥不敢迟疑,立刻将小分队分为两组,一组由他带领下水救人,一组由部队指挥连长孙海在岸边接应。r
徐祥他们往里走了一段,就不得不俯近水里游起来,可是尽管几个人水性都很好,刚游了没多远,就被洪水给推回来。怎么办？快找船来,可这里不是江南水乡,随便在哪个小村里都能找来捕鱼捉虾的小船,在这大山里,别说是船,就是要多找几个会游泳的汉子也是难的。而指挥部却没有配备舟船。这一会半会儿的往哪里去弄船呢？ 有人说,水塘里有船,对,一句话提醒了王晓军,立刻派人去水塘找船。r
干警们很快就在附近的一个水塘里弄来一条小船,这时候,战士们和干警们争先恐后要上船,可是船太小了,上不了几个人。王晓军略一思索,就决定暂时先不让战士们上去,只由上河区公安分局的治安大队长周保带上于军、王景玉两名干警前去,其他的人再继续找船,这样也好空出位置,以便载运获救人员。可是,所有的人,在焦急之中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这三个人是不是都会游泳？ 谁也没想到,治安大队长周保就恰恰是一个不会游泳的“旱鸭子”。在这样的生死关头,他自己也没有说,只是当船在洪水漩涡中打转的时候,他心里才着实是有些打怵了。r
也许这又是死神搞的一个恶作剧,它驱使援救的人们都处在洪水的下游位置,而舟船要逆水而上。刚开始的时候,小船拗不过浊流,不肯前行,只是在水里打转,随时都有被洪水打翻的危险,干警王景玉水性好,索性跳入水中,在船边踩着水为船导航,小船才艰难地前行起来。r
水涨船高,眼看着那些高压线就从距离他们头顶很近的地方掠过,而那些黑色的民用电线杆,早已消失在洪水中,水面上随处可见水缸、脸盆、木头、房架子和各种杂物,一只笨笨的老牛呼哧呼哧打着响鼻,从他们船边艰难地游过,还有一些动物的尸体以及仍然活着的蛇和青蛙和不断挣扎着的老鼠。他们终于看见在一个电线杆上有一个人影。那是顾章书记。r
顾章第一句话就问：“看见纪书记没有？”r
在第一排浪头打来的时候,顾章和纪英都被打倒了。但这个时候,纪英还在他的身边,他还拉了纪英两把。但是紧接着又打来了第二排大浪,他觉得自己一下子就失去了重心,被翻滚的洪水流悬浮起来。当时,他只记得在溺水中的第一个感觉,就是四周一片昏暗,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只觉得非常困倦,从没像现在这样地想睡觉,想自由地沉沉睡去。那正是死神对于人的一种恶毒的诱惑。可是他知道不能这样,不能睡去,努力让自己保持着那一线飘渺的清醒。结果,顾章奇迹般地浮上水面,并抓住了一堆很大的麦秸捆向下游漂去。在这片洼地偏向东南的地方,有两排呈八字形排列的白杨树,洪水到了这片洼地处变得更加湍急,洪水就从那两排白杨树的中间流过,秋雁抓住了一棵白杨树的树枝而得救。顾章的运气却没有秋雁那么好,他也碰见了树林,但他只是远远地从距离树林有两三米远的边缘一掠而过,又继续向下游漂去……r
后来他感到脚下触到了一种东西,他确认那是一片被洪水淹没的玉米地,他犹豫了一下,才抓住玉米杆停了下来。顺着玉米地的走势,无目的地向前移动着,终于,看见前方有一根电线杆。玉米杆很负责任地把他带到电线杆的斜拉线跟前,他顺着斜拉线爬到电线杆上,死死地抱住了电线杆。r
徐军达的水性最好,所以,他被冲得最远,也就离救援人员最近,因此,第二个被救的人是徐军达。r
徐军达说：“纪书记,可能就在附近。”r
周保他们把徐军达送到安全地带以后,又回去继续寻找,在那两片“八”字形的树林里,他们救出了秋雁 。r
就在周宝几人又一次划小船走后,驻上河区部队长林波亲自带人,从水库拉来两条小船。徐祥他们就分成两组、同时下水展开营救,不久又救上来袁叶和摄影记者朱大伟。r
可是,就在顾章、徐军达、秋雁、袁叶和朱大伟等人被救上以后,却始终没有找到纪英书记、秘书齐萍和刘科。r
天已经开始放亮了。事不宜迟,市指挥部立刻向中南省委作了汇报,请求直升飞机救援。紧接着,又同驻亚海市海军某部取得联系,请求海军官兵前来援助。同时,又紧急调集了近千名包括市直各部局工作人员和部分工厂企业的干部、工人赶赴现场,加入救援行列。r
驻亚海市海军某部的官兵们,在接到上级命令后的40分钟内,就准备好了所有的救援应用器材,潜水衣、氧气瓶、空压机等全部到位,并特意派出部队直升机,将14名海军官兵——其中包括9名潜水员,直接运送到救援现场。一同运送来的还有橡皮筏、救生艇和巡逻艇。直升飞机在天空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