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者乐山,智者乐水。”
但凡文人墨客,每多自诩高洁,夫蒙达志更是其中翘楚,自然凡事都要沾个“雅”字。
故而,夫蒙达志将自己居所建在了槐树村村民取水的山泉旁,且建房的材料皆为青松衫木,还给自己起了个雅号“居汖先生。”
青松衫木在北地虽非罕见昂贵之木,但在槐树村家家皆土屋的一方天地间也算是独一无二的建筑物了。
“你若盛开,花香自来,”夫蒙达志负手立于窗边,看着院子前几只蜜蜂陆陆续续飞到一颗油菜花上。
古今往来,从未有文人提笔书写油菜花。
在万花当中,油菜花是低俗卑贱的品种,不能登堂入室,可若论招蜂引蝶的本领,贱花杂草却也未必不如那些奇花异草。
牡丹端庄富贵,百合高洁,玫瑰艳丽,桂花花香四溢……到头来终究敌不过岁月,昙花一现。
沉思良久,夫蒙达志释然,走到桌案边提笔写了一封举荐信,“小家伙,路我为你开了,能走多远就看你自己的造化。”
夫蒙达志大半生力在为苍生谋福祉,无妻无后,如今唯一能让他牵挂的也就只有他的学生――冉天。
“咚咚咚……老师,”门外传来冉天敲门的声音。
冉天白天需要上山挖药,晚上才能腾出一些时间学习。
“宝剑锋从磨砺出,梅花香自苦寒来,”苦难最是可以历练一个人的心志,也最能激发一个的潜能,这些年对于冉天生活上,夫蒙达志鲜有出手相助。
将举荐信折好,“进。”
尊师重道,无礼不立,冉天推门而入,先向老师鞠躬行礼,“老师晚上好!”老师点头示意之后才入座。
此时的夫蒙达志已端坐于木椅上,俨然一派师者风范,“通史读完了吗?”
“还没有,”冉天如实答道；
“嗯,读书识理,最忌心气浮躁,有始无终,是取不得半点巧的,今晚继续翻阅“通史”吧。”
常言；“师傅带进门,修行在个人,”读书之道亦是同理,前面四年,夫蒙达志教冉天识字,这几年冉天以自修为主,遇见生字或不懂的地方再请教老师。
……
蜡油燃尽,木屋里突然一片漆黑,借着窗外照射进来的月光,冉天找到火折子重新点了根蜡烛,继续翻阅。
读书开智,却也伤神,夫蒙达志捏了捏太阳穴,看了看冉天,颇为欣慰的点点头,站起来在屋里渡步舒展经骨,“读到哪里了?”
冉天抬头,“刚读完高祖皇帝战败,逃亡琅洲黔东郡,五登思南院请院长出世。”
“时缝乱世,群雄并起,大哲先生名动天下,八方相邀,为何会选择势力弱小,且又是败兵之将的高祖皇帝?”
“想……想一下哈,”想做大官呗,冉天本来想这么说的,可一想到老师怒其不争,吐沫横飞的样子,冉天瞬间就不敢想了。
冉天不是笨蛋,可终日挣扎于温饱的边缘,他实在没有,也不敢有那种扶大厦之将倾倒,解救苍生于水火的滔天情怀。
夫蒙达志道；“思而后行,思而后言,你长进不少。”
“因为高祖皇帝起于微末,最懂老百姓的苦难。”
“确是如此,但还有其他的原因,大哲先生以为,天下大势,分久必合,何久必分,其他几王虽然实力雄厚,但子子孙孙争了几百年也未能一统天下,百姓早已麻木,对他们不报有期望,而高祖皇帝不一样,其一,他能在短短二十年间成为一方枭雄,足见其能,其二他是那场乱局当中唯一的新秀,承载着无数欲破局而生之人的期望,恰是顺时势民望而为。”你听明白了吗?
“学生明白了,”冉天这句话纯属搪塞。
时至今日,他心中所思,从来就只是希望老天可以保佑,早日遇见那个她,然后跟她组成一个家而已。
有知识,勤劳就能多挣钱,就能让老婆孩子不挨饿受冻,这就是他无论多累都坚持学习的动力。
至于家国天下,他无力亦无心。
老师或许对他期望过高了些,但他有自知之明。
老师年纪大了,冉天不愿惹他不开心,唯有附和。
不知不觉,蜡烛又被燃了半截,“夜深了,回吧!”
将书合好摆回原位,“老师晚安。”
“冉天,”冉天走到门口时,夫蒙达志突然叫道；
“我……哎,”冉天有些惊讶,平日里老师都是叫他臭小子,喂,那个小家伙什么的,一下了这么正儿八经的叫他,倒是有些不适应。
“你的背,什么时候可以直起来?”夫蒙达志语重心长的问道；
冉天征了一会,张嘴微微动了两下,终究没有说出那两个字。
“回吧。”
“嗯。”
“会的”冉天离去后,夫蒙达志面露微笑,莫名其妙的说出了这两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