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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等待救赎


  惜光从未遇见过比温遇云更有个性的女生。

  在某些方面,她觉得温遇云和唐素有点儿相像,同样肆意地生活,洒脱又不羁。唐素身上的豁然是经历了岁月的打磨之后,面对百态人生,能够安然自若,整个人是明亮的。而温遇云却仿佛处在背光的一面,她笑得再肆无忌惮,神采飞扬,眼底却有藏得很深的落寞和阴郁,像常年行走在黑暗中的人。

  听宋渝生说,她经常借着外出摄影的由头,常年四处漂泊不回家,流放一般。

  惜光这样想着,不知不觉走到公寓门口,时间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温遇云说:“太晚了,能不能收留我一晚上?”她对惜光,有一种连自己也觉得很莫名其妙的好感和信任。

  惜光当然答应,说:“快进来吧。”她现在累得眼睛都睁不开,先去浴室洗澡出来,发现温遇云已经躺在自己床上。

  时已入秋,半夜的温度更低,白发女生卷了一半的被子侧睡在里面。

  “你睡了吗?”

  惜光突然听见温遇云这样问自己,她脑袋昏沉,仿佛在海面上沉沉浮浮,没有应声。

  “你说人死了以后,会变成什么?我们脚下是不是真的有地狱?”

  很久以后,惜光依旧记得那个初秋静谧的夜,很轻很轻的声音从枕边传来,却像是来自很远很远的天际。

  惜光的瞌睡忽而跑光了,睁开眼睛,看见那个无坚不摧的温遇云,正捂着嘴,瞳中是破碎了的光,顺着指尖的缝隙流下来。

  仿佛她忍得太久,背负了太久,却在这一刻垮掉了。

  连呼吸都被压抑得痛苦,已经无望,才会在这样一片黑暗里莫名地问惜光,我们脚下,是不是有地狱。

  “我杀了一个人……”

  “那天家里起火了,郁随的妈妈被困在房间里出不去,我没有救她,还把她的药瓶踢走了……郁随赶过来,全看见了……我一直在等她揭发我,但她什么也没有做,她不告诉爸爸,不告诉爷爷,不告诉任何人,这件事成了只有我们两个人知道的秘密……”

  “郁随她那么恨我,却不揭发我……”

  “后来我才知道,这是她报复我最好的方式……”

  “我的头上永远悬着一把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掉下来……”

  “惜光,要怎么做,才可以解脱?”

  她去过很多的地方,遇见过很多的人,把他们留在自己的镜头里,照片冲洗出来,是一张张不同的面孔。有的微笑,有的哭泣,有的在闭目祈祷,有的声嘶力竭地号啕。她试图从这些面孔里看到自己,找到一条出路,但每个人的喜怒哀乐都那样不同,她如何能窥见背后的曲折与艰辛。

  每个人都有不同的人生,都有各自要背负的苦难与罪孽。

  而惜光此时唯一能做的就是沉默着,假装睡着了,等这一场绝望过去,被时间冲刷干净。

  明天天亮了,又是新的开始。

  没有亮灯的公寓客厅里,郁随站在黑暗中太久,全身都僵硬了。

  郁随是从温家出来的,这段时间她很努力,英勇神武地把流感打倒了,身体一恢复就想要回来找惜光,给她一个惊喜。

  悄悄拿钥匙开了门,卧室里响起的却是温遇云的声音。

  郁随的手僵在门把上,被定住了一般。良久之后,她的唇边露出一个笑来,却没有半分笑的神采,只是生硬地扯动皮肉。眼睛被黑暗占据了,眼前只剩下黑暗。

  她几乎都快要忘了,自己本就是一个看不见光的人。

  现在连她唯一在乎的鹿惜光,也要被温遇云抢走了。她哭不出来,只能这样双眼空洞地笑。

  走出公寓,郁随打电话联系了谢非年,那头接得很快,却是一个年轻妩媚的嗓音。郁随说:“抱歉,打扰你们了。”

  明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还不死心地要试一次,是她自作自受。

  凌晨三点多的街头,除了路灯尚未熄灭,总还有其他的地方没有入睡。有些场所,总是越夜才越精彩。

  郁随钻进那个喧嚣震天的世界,浓妆艳抹,在舞池中央忘我摇晃,暧昧的彩灯在头顶变幻,汗味和香味混合着在空气里飘散。她攀上陌生人的肩膀,眼神迷离,红得妖艳的唇角轻轻勾起,笑容勾人心魂。

  对方把一个别致小巧的酒瓶送到她面前,她毫不犹豫地接过来,凑到嘴边,一半的液体倒进口中,还有一半顺着唇边蜿蜒流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