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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恶灵初现


8月19日,东京郊外某间废弃了许久的大屋。

在选择好合适的角度后,黑泽怜按下了快门。随着“咔嚓”一声响过后,她轻吁了一口气,将相机从眼前放了下来。

距离那起车祸的发生,已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了。

自从优雨不幸身亡后,怜无论如何都无法从这沉重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在最初的那几天中,她将自己牢牢关在家内足不出户,不想与外界进行任何联系。朋友的安慰,家人的劝说……每当听到这些关切的话语时,她总是忍不住会痛哭失声,甚至有时会产生一种想自杀的冲动。事实上,怜真的曾有一次想要割脉自杀,多亏恰好前来的助手深红在无意中发现了躺在床上不醒人事的她,并急忙将她送到医院进行急救,这才令怜捡回了一条命。

“我明白你心底里一直都对自己的男友感到非常愧疚,认为正是自己的失误才导致了这起悲剧的发生。但我想告诉你的就是,死并不是一种解脱,那只是逃避现实的行为而已。不要再有求死的念头了,让逝者永远活在你的心中吧……”

在那之后,怜与自己的心理医生进行了长达半天的谈话,而医生最后说的这番话也一直缠绕在怜的耳边。虽然此次心理治疗并没有完全令怜解除心中的痛苦,但确实在一定程度上让她的心情稍微平静了下来。在医生的建议下,怜再度拿起了照相机,开始全身心投入到工作中,希望能凭借不停地工作摆脱一直缠绕在心中的阴影。

一晃眼间,已经过去两个月了。在这两个月中,怜几乎没有休息过一天,“家”对于她来说与旅馆已经没有什么区别。她整日都奔波在外面进行各种各样的拍照工作,由于过去在业界获得的良好口碑,许多杂志报社都很乐意与怜进行合作,所以她丝毫不用为缺少委托而担心。

而这次怜之所以来到这个废旧的屋邸进行拍摄工作,则是受到了一家以都市怪谈为主要内容的报社的委托。

根据那家报社的说法,这间大屋经常会出现各种灵异事件,也就是通常所说的“鬼屋”,所以他们才会拜托黑泽怜前往该地进行取材,准备就这间大屋在下期杂志上写一篇专题报道。

由于工作原因,优雨之前曾与这一类报社打过交道,所以怜对于他们的某些事情还是比较了解的。虽然打着新闻纪实类出版物的旗号,但一般来说,出现在此类报社上的文章几乎尽数都是凭空虚构出来的。与怜进行联系的这一家情况稍微好一些,至少他们在得到情报会真的派人进行调查,而其他的多数杂志都是靠揣摩读者的心理来向撰稿人进行相应的约稿。

从学生时代起,怜就像许多同龄的女生那样对于恐怖电影就非常感兴趣,那时总是会要优雨陪她一起去电影院,然后一边用双手掩住眼睛一边从指缝里偷偷地注视着银幕上情节的发展,不时会被那些恐怖的镜头吓得尖叫起来。那时的怜非常害怕鬼怪幽灵的存在,但自从毕业后从事了自由摄影师这个工作,并亲眼见证了诸多灾祸现场之后,对鬼怪的畏惧现如今已经渐渐地在她脑中淡去。每当接到与这次委托类似的工作时,怜总是会觉得非常好笑,不过,既然对方肯付高额佣金的话,那又何乐而不为呢?

“怜姐。”此时,一个声音将怜从思绪中唤了回来。她扭头一看,映入自己眼中的是一位看上去只有18岁,身着白色衬衣及红格子短裙的美丽少女。

“我去那边也看过了,不过什么都没有发现……”少女撇了撇嘴,似乎对此感到有些遗憾,怜放下照相机,笑着说道:“虽然听说这里是什么鬼屋,但现在看起来不过是一间闲置了很久的破房罢了。”

“算了,传闻和事实总是有一定差距的嘛。”少女耸了耸肩,以这句话安慰自己。

怜微微一笑,低头看了看手表,表的指针刚刚指向17∶00的位置。“留在这里大概也不会有什么新发现了。收拾一下东西准备回去吧,深红,这次的工作结束了。”

“嗯。”少女点了点头,将怜放在地上的摄影器材拿了起来。“那么,这个我先拿走了。”说完这句话后,她便向着大门的方向走去。

被称为深红的少女,便是怜现在的助手,同时,她也是优雨的好友真冬的妹妹。两年前,由于某起事故,深红失去了自己的哥哥。之后,在优雨的介绍下,深红成为了怜的助手,而两人相处得也是非常融洽,就如同姐妹一般。当不久前发生了怜的自杀事件后,在医生的建议下,深红搬进了怜的家中开始与其一同生活。开朗而认真的她在日常生活中给了怜许多帮助,而也正是由于她的存在,才使得怜的心情逐渐好转了起来。

当深红的身影消失在大门外时,怜也将目光重新转了回来。她环视着这件虽然破旧,但却没有任何异常的大屋,耸了耸肩,准备在拍下最后一张照片后便离开这里。

“就这里吧。”怜随便选择了一个角度,向着不远处的走廊尽头按下了快门。

但就在此时,一件异常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在取景窗内那原本空空如也的走廊尽头拐角处,竟然忽然间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怜急忙放下相机向对面望去,那个男子依然侧对着她低头默默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虽然相隔只有十几米,但感觉那条狭窄的走廊就仿佛是一条XX,将两人分割在了两个世界。

而自从那个身影映入眼帘的那一刹那,怜就完全愣住了。她呆呆地站在原地,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一般。

虽然说由于站立之处光线暗淡,加上男子是侧对着自己并且低着头,所以怜看不太清楚男子的相貌。但是那个身影,那种感觉,却是怜这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数年间,那个人曾陪伴她度过了无数充满欢笑快乐的岁月,而在这两个月中,没有一天晚上那个身影不会在她的梦中出现。

“这是……梦吗……”怜难以置信地喃喃自语道。她难以置信地盯着不远处的男子,那个名字终于从其嘴边缓缓吐出。

优……”

男子没有丝毫反应,在过了大概一秒钟后,他缓缓转身,向着拐角走廊的另一侧走去。而当那个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时,怜方才如梦初醒。

“优!”怜急呼一声,赶忙向前追了过去。可就当怜转过拐角的那一刻,一种异常诡异的感觉却在刹那间团团笼罩了她的身心。

时空仿佛在那一瞬间扭曲了,怜所处的空间顷刻间变为了失却了一切色彩,化为了一个只剩黑白两色的世界。

洁白的雪花纷纷扬扬地自天空飘落而下,可是……现在明明应该是刚刚入秋夏季才对。而怜如今的置身之地也并非走廊,而是不知为何竟然会变成了一个自己从未来过,充满了神秘气氛的屋邸的墓园之中。

“这里是……什么地方?”

怜迷惑地看着正前方那阴森森的墓群,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噤。而就在此时,优雨的身影又一次出现在了墓群的另一边,并缓缓消失在了对面尽头的房门内。怜犹豫了一下,然后毅然跑上前推开了那扇大门。

当推开门后,房内一片漆黑,没有一点灯光的存在。怜从腰间拿出手电打开,这才通过那微弱的光芒看清楚了屋内的情况。映入怜眼中的是一个有着典型古老日式风格的房间,从建筑的风格来看倒是与刚才她所在的那间大屋极为相似,但要比后者干净整洁了许多。

怜缓步走在房间内,不住地向四周张望着。虽然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之处,但怜却总是感到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某处窥视着她,而空气中也不时会传出仿佛是人语一般的模糊不清的声音,这种感觉让她不寒而栗。

穿过前厅,怜来到了一条长长的走廊中,尽管只是一闪而过,但她刚才确实看到优雨走在这条走廊上,并消失在了另一侧的尽头。

忽然间,怜感到身后似乎有些不对劲,一种奇怪的“嗒嗒”声音回荡在这空旷的大屋中,好像是有人正在以飞快的速度跑向这边似的。当怜回身准备看一下时,却被映入眼中的那一幕吓得花容失色。

在走廊的另一侧,一个身穿一身白色长袍,高举着一把血迹斑斑的大砍刀的男子正向怜这边飞奔而来,口中不住狂吼着意味不明的话语。怜没有丝毫犹豫,立即向着走廊尽头处飞奔而去。凄厉的吼叫声不断从她身后传来,可她连头都不敢回一下,只是拼命地逃着。

在千钧一发之际,逃到走廊尽头的怜一把推开房门跑了进去,并将门紧紧关了起来。过了片刻之后,房门那边的怒吼声渐渐消失了,此时怜那紧绷的神经方才松弛了下来。她背倚着木门慢慢滑坐到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听着自己的心脏像敲鼓似的怦怦跳动着。

虽然刚才只是粗粗一瞥,但怜却清楚地看到了那个男子的面孔。

说面孔也许并不适合,因为……那根本就不能称为“脸”了。在那仿佛被火烧毁而布满疤痕的脸上,耳朵、鼻子、嘴唇都已经被割去了,而两个眼珠也已不见所踪,所见之处只剩下了两个黑黑的大洞。

此刻,“鬼”这个单词突然浮现在了怜的脑海中,并令女子全身剧烈地一震。虽然怜平时对鬼怪传说嗤之以鼻,但现如今的情况却令她感到毛骨悚然。

正当怜浑身微微颤抖之时,优雨的背影又一次在前方的门前出现了。

“等一下,优!”怜大喊一声,想让自己的未婚夫停下脚步,但就在她喊的途中,优雨已经消失在了那边的门内。

怜不顾一切地跑上前推开了门,可就在此时,时空又一次扭曲了。当怜回过神来时,却惊愕地发现自己不知怎的仰面躺在了冰冷的地面上,四周一片黑暗,她身上的衣服也已不知所踪。怜试着想站起来,但却发现自己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都没有,身体仿佛已经脱离了意识的控制,任凭她怎样努力都无法将自己的思想转化为行动。

这时怜才发现,从刚才开始,有四个身着白色浴衣的小女孩便一直静静地分别站在她四周的方位,一动不久,就仿佛是幽灵一般。披散的长发令人看不清她们的相貌,但挂在她们嘴边的那诡异的笑容却让怜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

哼唱着那完全无法听清的儿歌,女孩们同时蹲下身,分别用一只手将一根削得尖尖的木棒的尖端悬在了怜的手腕或脚腕上空。而当看到女孩们的另一只手举起小铁锤准备敲向木棒时,巨大的恐惧也在同时如潮水般铺天盖地地向怜侵袭而来。她拼命挣扎着想要阻止女孩的行动,但却无法移动分毫,而心中那急切的呼救声到了嘴边也无论如何都吐不出来。

就在同时,一种奇怪的青色纹身忽然出现在了怜的背部,而在转瞬之间,那如同青蛇一般的纹身已经以飞快的速度蔓延笼罩至她全身的每一寸皮肤上。

无力挣扎的怜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她以惊恐的眼神望向那些女孩,望着她们高高将锤子举起,然后毫不犹豫地向着放在怜四肢上的尖木猛砸了下来。

“怜姐?”

这声呼唤令怜浑身剧烈一颤。她慌忙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此时她才发现,自己现在置身之地竟然又变成了刚才的那间废旧大屋,而深红则正向着这边走了过来。

“怎么了,怜姐?”深红疑惑地问道,“从刚才起你就站在这里一动不动,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没什么……”怜摇了摇头,没有理会还想追问的深红,转身向着门外的方向走去。

在最初,她本想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深红,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毕竟,刚才的那幕幕景象实在是太匪夷所思了,就连现在的她都不敢肯定那些究竟是否是自己的幻觉,更不要奢望别人会相信了。

当走到门外时,小雨依然在淅淅沥沥地下着。由于已经到了梅雨季节的缘故,这两天的雨几乎就没有停过,而据气象台所说,这种天气还会持续将近半个月左右,虽说雨并不大,但整日都看到外面灰蒙蒙的一片,总是会让人感到心里有几分烦躁。

拉开车门坐在驾驶席后,怜不自觉地又看了一眼手表,但却发现这块刚买了不久的表的指针从刚才起便停在17∶00的位置一动不动,似乎是已经坏了。

“几点了。”怜扭头向刚刚上车还没坐稳的深红问道。

被问到的深红看了看自己的手腕,先是一愣,然后抬头向怜诧异地说道:“奇怪,我的表好像坏了,一直就停在17∶00的位置不动。”

怜的心一紧,不敢再问下去,而是连忙发动了汽车。此时的她已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停留一秒钟,只盼着能尽快离开这里。

但是,无论她怎样努力,却都无法将刚才在幻梦中见到的身影从脑海中抹去。

怜紧紧咬住自己的下唇,眼眶微微地湿润了。

“优……”

半个小时后,怜与深红回到了位处于市中心的家中。

这间两层的公寓是怜与优雨在半年前共同挑选并买下来的,在搬进来后,两人对房子又进行了一番整修。由于优雨喜欢安静,因此室内的装饰风格给人以一种简洁大方而又清新淡雅的感觉。怜和深红的房间在二楼,而一楼则是主要是用来待客休闲的场所。

走进房间后,深红从怜手中接过了装摄影器材的背包,在将照相机拿出来后把其他的东西都放到了门口的矮柜中。看到深红准备前往暗室时,怜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叫住了她。

“等一下,深红。”她快走两步走到深红面前,尽量以平静的语气说道,“这次我来冲洗胶卷就可以了,你先去休息吧。”

“唔,好的。”深红感到有些诧异,因为像这种事情以前都是由她来进行处理的,不过她还是将照相机递给了怜。看着怜急匆匆地向着暗室的方向走去后,深红的脸上露出了迷惑的表情。

昏红的色彩笼罩在整间暗室中,怜小心翼翼地用夹子夹住已冲洗好的照片的两个角,将它们齐整地摆在了上面的挂架上。

就在此时,怜最为关心的一张照片也在显影液中渐渐显露出来。而当看到那张照片后,女子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顾不上可能会令照片受损的危险,急匆匆地用夹子将照片夹起拿到了自己面前。

这是今天下午怜在那间旧屋内拍摄的最后一张照片,而最令人震惊的是,优雨的身影竟然真的出现在了照片之中。

那一切,并不是幻觉……

当天晚上,怜做了一个梦。

纷纷扬扬的雪花从空中慢慢飘落,将整个地面都染成了一片银色。数百根蜡烛有规则的插在地上,烛光在黑暗中轻轻舞动着,划出了一道道诡异的光线。

在这静谧的暗夜中,怜静静地站在一个空旷的大庭院内,抬头望向伫立在自己面前的那座散发着神秘气息的巨大日式屋邸。

她曾经来过这里。

在白天的梦境中,她曾经来过这里……

此时,接受委托时那个编辑的话语又一次出现在了怜的耳畔。

“听人说,在那间鬼屋里,有时候能看到本应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但却是自己最思念的某个人的身影。”

能见到……那个人吗?

真的能……再次见到他吗?

好象是受到了某种召唤似的,怜不自觉地迈动了步伐,一步步地向着那敞开了大门的屋邸走去。

但此时,她却完全忽略了编辑之后所说的那句话语,或者说,是她的内心刻意想将这句话在心底抹去。

“但如果你追随逝者而去的话,就会同他一样去到那个世界中,永远都无法回头了……”

一切的一切……自此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