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坏请马克赴宴的时间是晚上七点正。在海中全海鲜楼的十二楼上。据说坐在顶楼的转椅上,能看遍这城市里的每一个角落。也据说,凡是被老坏请到十二楼上的客人,没有一个全和身子下来的,不是被扶下来的,就是被抬下来的。r
马克一个人去的。他斜披着那件旧得有点发白的军大衣,晃荡着膀子,一双大头皮鞋踩着大理石地面叮咣响,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开着辆四轮车来的。牙齿里还叼根牙签,嗓子眼里还哼着《十八摸》:r
紧打鼓来慢打锣,r
停锣住鼓听唱歌。r
诸般闲言都甭说,r
听我唱过十八摸r
一摸摸到头发丝……r
他那吊儿郎当的样子,全不像要单刀赴会的壮士,倒像是吃饱喝足出来消化食儿的闲人。他的眼睛若无其事地扫过,早就注意到大厅里有许多老坏的人。老坏的人眼神里都有股老坏的狠叨叨的劲儿。马克不在乎地摸了摸脑门,他没有径直上电梯,而是悠闲地站在大厅里,用两只大头皮鞋磕了磕地面,冲窗口位置站着的那个穿黄色皮夹克的家伙一点手指说:“穿黄鼠狼皮那个,过来!”r
那家伙左右看看,除了他,没人再穿黄色夹克,他错愕了一下,硬着头皮走了过去。r
马克一伸手便抓住他的手腕子,只一抖,他袖子里漏出半寸的铁尺差点全滑出来。马克手指一动,就把铁尺弹回他袖子里。拍着他的脑门说:“你头一次出来做事吧?老坏这啥眼神啊,挑你这么个白吃饱也出来做事?充数那吧。”然后把那家伙身子一拨拉,抬手冲大厅里的其余几个人指点着说:“你,你,你,还有你,哥几个有一个算一个,都太紧张了,这像是出来做大事的人吗?别紧张,外面可有一排的巡逻车满街为你们巡逻呢,怕什么?胆子没有芥子大,也出来做事,什么世道了?”r
那几个小子有的脸刷地白了,有的刷地红了,都愣愣地看着马克。马克却继续唱着十八摸,若无其事地上了电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