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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醉卧情场君莫笑下


她挣扎着坐起,听着她轻柔的嗓音,说出的却是世上最绝情的话。意思很明白,离开,最害怕的两个字。称呼的口吻异常辛辣,冷着脸叫他“将军”,以前总是温和的叫他“伽蓝”。她恨,恨他的欺骗,竟然现在才知道他是青流国的镇远将军,她感到莫大的难堪。

两人一副老死不相往来的样子。不见也罢,她到底是生气了,不生死不离别,就这样冷着也未尝不可,至少她不会再有危险。

只是一切都未能如愿。

她还是趁夜出了府,连辞别都没有。

刚出将军府就遭到刺杀,幸好他及时赶到。他看得真切,那些杀手都是修罗堂的杀手,上回也是这样。为什么?他问出口,她垂睫默然,细心遮掩着不明的心事,是不愿在他面前泄露的情绪。

她已被逐出修罗堂,而且隐约和他有关。

那次他能活着从修罗堂的地牢出来,问过景和才知是有人暗中相助。难道是她?为什么她又杀,又救,还因此遭追杀,这是叛逃么?这女人真是奇怪,这全是凭密使传来的情报推测而知,她至始至终不肯透露半个字给他。

他以修罗堂传出对她的追杀令为由,将她强留在将军府。他理所当然的亲近她,一步步接近她,至少他心中有些许暖意,因为她默许了。

此后两人未近半步,也未离半步,共居一府也相安无事。或许他还是有些怨的,还没忘那把匕首,心存芥蒂至今。毕竟她的毒辣狠绝是难以接受的,甚至介意她从前的身份,堤防她的本意。整座府邸都因她的到来而柔和,少了肃杀之气,这就是亡父说过的“家”,这座宅子很久都没有了的气息。

他遣了青儿去伴她左右,日子一下子就淡下来,静下来,仿佛会地老天荒,仿佛会天长地久。他想她是愿意的,她是欢喜的,她并不喜欢杀戮。

她从未作任何回应,不敢去问答案,也许得知了就再没有理由留你。

中秋前他接到黄帝一道密旨,不得不南下执行,临行前将她托付给景和,也许以后都无法护她周全。景和将她以贴身侍婢的身份安置在晗枫园,或许只有这样才可保你无虞。他放心南下,接下的是剿杀江南叛党的密令,修罗堂的部分堂众也在其内,其中包括“大公子”——聂风。

他还听说了一个关于她的传闻,那日“无魂手”假意置镇远将军于死地,并骗过了“大公子”安排在地牢的杀手,入夜后将他悄悄送到小齐王手里。可惜最终依然被了解她的“大公子”识破了。她以叛徒之名被逐出堂,算来遭堂众追杀已有一年之久。

若非被他撞见,难道仍不肯来投靠将军府么,为什么不说出真相?

她向来如此倔强,不肯依靠,不肯屈服。聂风临走时说,修罗堂的第一女杀手杀不了将军,唯一的原因是动了不该动的情,她到头竟是毁在你手里!

一句话石破天惊,怎未想到?真是不可饶恕!他心中充满前所未有的欢愉,你是爱我的,你是爱我的!纵是走遍千山万水,无论你去往哪里,我都要你在我身旁。烟儿,等我回来。

这次回京直接赶到王府,若不是听到景和说她要走,他怎会忘了和她的约定。甄伽蓝柔肠百回,实在皮糙肉厚得紧,完全不惧严寒倚着柱子就睡着了。

绮烟总觉得这人会死性不改,偏执到守在外面冻一晚。虽说天暖了,却还是早春,外面更深露重……

他睡了,可是绮烟却是半宿无眠,只静静靠着闭目养神,脑中不时闪现两人相处的画面,只觉耳根子渐渐热起来,连着面皮也热了,那个人总是那样让人着恼!

绮烟将门缓缓的打开,见他果然还在门口坐着,本想数落几句,张口却半个字也说不出了。她转身回屋取了件白貂披风给他披上,晚风吹面微寒,不禁打了个寒噤。

伽蓝警觉的腾身而起,反身拧住了绮烟的手,“谁?烟儿……我,我……对不起。”伽蓝一阵手足无措,猛地垂下头去。忽又抬起头来,只因看到自己还抓着绮烟的手没放,脸腾一下通红。慌忙松开了,忙又退了几步结结实实撞到廊柱上,那情形好笑极了。

绮烟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人的变化,他就是世人称颂神勇英武的镇远大将军,竟如此含羞脉脉,形同闺中女子!

“你……”绮烟唇角浮现一丝甜蜜的笑,转念又觉得不能就这样饶了他。

伽蓝总算恢复常态,看看她又看看肩上的披风,薄唇一咧笑了:“你哭了,为我?”她忙低下脑袋,刚才她眸子里的泪光还在闪烁呢,明明是他捏痛了人家的手,还说得那样好听。

绮烟轻轻将面上还未干的泪痕擦去,分外淡然地道:“没。”

“是么?我明明看到了。”伽蓝打趣道。

“你看错了。你,回去,我要睡了。”绮烟说着进屋将门重又掩上。

“我才不要,等你这半宿我也不想睡了,你必须出来陪我聊会儿天。”伽蓝一只脚踩进屋里,一手将门撑住,接着又丢进一句话,语调有些轻薄,“不然——我进来……”

夜阑人静,寄人篱下果然不好弄出大响动,若换了地方绮烟打不死他,薄怒却又如恋人细语:“你敢,我……”不待她把话说完人,已被伽蓝拦腰抱走了,明明是个将军,却像是个采花大盗似的。

“知道,甄夫人,饶不了我。”伽蓝一边并肩带她腾挪跳跃,一边在她耳边温声细语。

绮烟从他怀中挣扎着下来,脚一落到屋顶就扯住他的衣襟正色道:“你……什么真夫人假夫人?”

“嗯,还有一件事你不知道,你的未婚夫姓甄,别忘了。”

“你竟还有事瞒我!”听得绮烟愤愤之声在耳,伽蓝眉眼弯弯笑开了花。

“你自己没问,再说这世上哪有姓‘伽’的?唉,烟儿,别走啊!寻遍千山万水,我都会把你找回来的……”绮烟趁伽蓝笑眯眼的功夫,跑了,羞死了,又上了他的当。伽蓝飞身朝她消失的方向追去,一前一后也不知要去向哪里。

却不知,江湖上会多一对红尘怨偶,还是一对神仙鸳侣?

翌日清早,景和打着哈欠从自己房里出来,正好碰上从外边来的伽蓝,不禁戏谑道:“唉,我说你千山万水,追回新娘子没有,如今你倒是怎么谢我?”

“非礼勿听真君子,不知公子是君子还是小人?”

景和懒懒的趴在他肩上,挑着他的发道:“我啊,宁做小人不做君子,你不知道小人有多快活呢!世间有你们这些正人君子就够了,不差我这一个。况且,我不是故意要听的,分明是有人故意扰我清梦。”

“你果真是小人,圣人有言:朋友妻不可欺,你不……”

“唉,停,这一大清早你在说什么?虽然绮烟也是个极美的,可如今天下我只认菱歌这么一个美人。你的绮烟太温柔,赌气还对你那么客气,没什么脾性,不好玩。”景和一口气说完,不给伽蓝任何插话的余地,他始终都是在玩的。

景和偏头向他身后灿烂一笑,“绮烟姐姐,你怎么不管好你的夫君呢?”

伽蓝听完之后匆忙拖了绮烟离开。虽然景和已经说了不喜欢绮烟,可保不定他一直不动歪念,他可是“花心四少”之首。

“伽蓝兄,你们有急事啊。别怪我没提醒,你最好金屋藏娇,我不觊觎,总有人觊觎,见了这么好看的姐姐谁不垂涎三尺啊!”景和扬颈高喊。

“伽蓝,这是去哪,你不是说赶早来道谢么?”

“谢他干什么,你瞧他那死样子。以后不准靠近他,我们回去了……”这个镇远将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小气!

绮烟,你的好日子来了,遇上这么个偏执狂……景和笑着笑着就沮丧起来,看来真有乐极生悲的说法,而且立刻应证在他身上。

“哎,景和弟弟,你怎么了?”谁,一个雪肤花貌的公子,顶着一张他日思夜想的脸,却是一个叫“莲歌”的男子。这世上怎么会有生得这样好看的男子?

晗枫园古朴奢华,但能自由出入就那么几个,若不得允许就是领了圣旨也不能硬闯,可惜菱歌迟迟没来行使特权。侍婢仆人不得允许不进,宇文景和的姬妾侧妃也一样不许进,旁人想这地方多半用是金屋藏娇的。

“你还敢回来,你不怕……”景和一脸惊讶,转瞬涎皮赖脸的迎上去,顺手摘了朵迎春花给他。

莲歌拈起他手中的花,随意簪在景和松散的发髻上,捧着他的俊脸细看,极尽妩媚的笑道:“景和小弟,不要难过,哥哥我已想好了对付宇文公子的办法,你就等着瞧好了。”

莲歌还不知道,他得罪的宇文公子可不是王爷,而是当朝储君——宇文嘉铭,绑架、敲诈、成亲,菱歌这个弟弟分明是个大山匪!宇文景和不由替他捏把汗,太子素来城府极深,若是要报羞辱的仇,就他这莽撞的性格,往后不知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