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北最后说了实话,这是小警察设的一个局,他知道向北忠于职守对三脚架不能揭发什么,便与打架为名将他稳住套他的实话。果然不出所料,向北一开始并不配合,误以为三脚架会来救自己结果表明三脚架没来救他,他这时才慌了。
按原计划问完后,警察说:“你知道把你找来的目的吗?”向北说:“不就是打架的事吗,是我带头打架……”警察问:“仅仅是打驾吗?还有其他事,我们是不能随随便便把你带来的,有事就说吧,算你坦白从宽……”
向北一听这是哪里话,他慌慌张张地说:“我要见小警察,我要见小警察……”警察说:“你见谁也不能,你先过实问这一关,否则你是出不去的……”向北歇斯底里叫喊:“我要见小警察,如果你们不让我见他我是不会说的……”
警察说:“现在开始你想不想说你都要说必须说……”向北不说话,沉默不语,警察不问话,思考问题。
双方僵持着,好久,好久,向北说:“我要见小警察,是他带我来这种地方的,不见他我是什么也不能说的……”警察说:“你说不说没关系,你说我们掌握情况你不说我们也掌握情况,现在的关键在于你想不想说,是不是顽固不化……”
这时,老警察的女儿女孩子来了,她一进门就看着向北对他说:“今天我审你有意见吗?”向北笑着说:“没意见,你是小警察妻子,想问什么你问吧……”向北并没在意女孩子,他以为她不过是一个花瓶,有什么本事。
然而向北看错她了,别看她是女孩子,可是她有研究多年犯罪分子的理论基础,总而言之,她不是一般的侦察员。对于向北她是有备而来,她知道向北不是老板,是打工者,是凭本事吃饭的人,可是这种人也有顽固不化的时候。如果按平时审讯可能没有达成效果,不如换一种思考方式,换一种审讯方式,就是说换一种问话方式,可能效果显著。
她给自己定了一个规定,就是研究向北,认定他有罪,但不是主谋,她认为审讯就是打仗,自己第一场战斗如何打,不是靠直截了当的审讯,而是靠耐人寻味的谈话,而谈话方式就是攻心斗智的较量,一场复杂的心理战。一是严阵以待,二是不能掉以轻心,站在正义一边始终保持高度警惕性,掌握主动权,调动各式各样侦察手段,不能错失良机。
她知道向北对小警察印象比较好,她可以利用工作之便与他亲切交谈,至于谈什么关键在于是否掌握线索。她对向北说:“我知道你不是主谋,也不是老板,可是你在为老板工作有些事不能做你做了,有些事能做你没做,涉及到法律责任你不清楚,现在我们找你问话就是对你说明白,你的犯罪事实是什么……”尽管她说得轻松温和,向北还是不高兴了,他问:“不是打架的事吗?怎么扯到了犯罪事实,我有什么犯罪事实?这种事能乱说吗,请你说清楚否则我会起诉你们的……”
女孩子说:“我们不能冤枉你的,有些事你做了可能没有意识到是犯罪,可是你们已经违法乱纪了,现在我们是以事实为根据,以法律为准绳,有什么我们问什么,有什么你们答什么,不能多,不能少,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向北仍然执迷不悟,他愤愤地说:“我现在不想说什么,只想离开这种地方,这不是我住的地方……”女孩子说:“可惜了不是你住的地方你也要住了,是你住的地方你必须住了,这就是法律责任,现在你要负责任负法律责任……”向北说:“我什么也没做负什么责任?”女孩子说:“你可能还没意识到自己犯罪行为,等你真正意识到了可能就会后悔了……”
向北仍旧趾高气扬:“我不知我犯罪行为是什么,我没犯罪事实……”女孩子严阵以待,一字一顿地说:“你说你没犯罪事实可是我们认定你有犯罪事实,你说你没有犯罪事实没有用,要由我们来认定你有没有犯罪事实……”
可以说,女孩子是吃透了向北,吃透了他不肯服气这种认识,她对他说:“你承认不承认你有犯罪事实无关紧要,关键在于你参与了什么案子,你在什么时候与什么人合谋,或者说你参与了什么案子,什么事件,什么结果……”向北嘲弄地说:“被你这样一说我这一辈子做的都是坏事了,犯罪事实成立是不是?”女孩子说:“差不多,能认识到这一点也不错了,说明你进步了,然而我想对你说还差远了,你与三脚架多年来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与小燕子干什么你也清楚……”
向北有些恼羞成怒:“你到底想干什么?”女孩子说:“我们想听你的实话,想听你对自己做的事忏悔,可是你能忏悔吗?”向北说:“我没有罪孽我忏悔什么,你们这不是逼上梁山吗?”女孩子说:“对了我们就是把你逼上梁山……”
向北不说话了他这时才感到自己来的不是时候,可能与案子有关,并不是完全是打架可能与其他事有关,想到此,向北问:“我能见小警察吗?是他把我带来的,见他总可以吧?”女孩子说:“他只是执行命令,见他不可以……”
“为什么不可以,他不是警察吗?”向北不明白,女孩子说:“有两个不可以,一是他是我丈夫你不能见,二是你没说清楚你不能见,此外你现在情绪也不对更不能见……”向北问:“你这是想困死我吗?是想转移我们的注意力吗?”女孩子说:“是,又不是,要看你的态度,如果态度恶劣是不能见的,如果态度端正还是有希望见的……”
不论什么情况,女孩子并没有完全说死不能见,向北感到还有一线希望,他问女孩子:“你到底想让我说什么?”女孩子说:“我们希望你能反戈一击,对三脚架提高觉悟说出他们的犯罪活动,你参与多少,结果如何,你说了政府宽大处理,你不说是继续顽抗政府也不能为你说话了,你是明白人不是糊涂虫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我能帮你的只有这些……”
向北不说话了,再次沉默不语,提起三脚架他是了解情况的,而且是参与了其中几件事,如果说追究责任他是有份的。可是让自己直截了当说出三脚架的事,这不是不打自招吗?平时,向北是读过几本有关审讯与反审讯的书,比如《审讯与供述》《审讯心理学》《审讯语言学》等,这些书籍他都读过,或多或少也了解一些法律手段。可是面对女孩子,他认为她比自己掌握得多,他读过的书她也读过,而且是专门研究这种工作的研究者,对此他不得不甘拜下风。
又是一阵沉默不语后,女孩子对向北说:“你的时间是有限的,我们不能总给出你宽限,现在你说什么都是自首,过了这段时间你说什么都是犯罪嫌疑人,何去何从你还是自己选择,我知道小警察对你印象不错,可是不错是不错,并不代表法律,你有罪他也帮不了你,关键在于你自己的态度端正,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何去何从你自己选择吧……”
女孩子的话发人深醒,向北低头不语,这时一个警察说:“如果你不想说你下去吧,来呀,把他押下去……”向北这时有些慌了,他说:“我说我说……”女孩子说:“这就对了,想说你就说吧,说说你和三脚架认识经过,与他干什么……”
向北一五一十说着与三脚架的认识经过,还有与他们同流合污,几乎经说的他都说了,可是女孩子并没有完全放过向北提醒他说:“既然都说了还是一次说彻底,还有什么可以隐瞒的隐瞒也没必要了……”向北说:“现在我说的有用吗?”
女孩子说:“有用啊,如果你的话能证明三脚架有问题你就是功臣了,问题是你肯不肯说呀,我们的政策界限你是知道的,坦白从宽,可是你现在连想坦白的机会都没有,甚至想都没想你说还有必要说长道短吗,我看你还是想想再说吧……”
向北又沉默不语,而且是长时间沉默不语,一个警察说:“你想不想说话,不想请回去反省吧……”向北还是沉默不语,他这时不是沉默不语,而是不知说什么了,恰巧这时女孩子问他:“你说抗美援朝是对的还是错的?”向北不加思索地说:“当然是对的,保卫祖国嘛能有错的吗?”可是女孩子说:“说的不全面,如果我们不打这次战争我们是不是能解放台湾呢?”向北愣住了,他没想到女孩子会提出来这种问题,他说:“我也不知道是对是错,领导说对就是对说错就是错了……”女孩子说:“对了你现在就是遇上这种问题,领导说什么你就做什么,不问对错,这就是你的问题……”
完全是两类毫不相干的事被女孩子摆到一起了,向北不得不佩服女孩子的聪明才智,他对她说:“我也研究过审讯学,审讯心理学,可是象你这种审讯方式我没见过,你这哪里是审讯,分明是在与我们谈心,谈天说地,想不说都难……”女孩子说:“你可以不说可以回避可以说对抗,可是最终你还是会主动说的,因为你有良知有责任感,这就是审讯艺术……”
向北说:“行了我不管你用什么艺术,你想问什么就问什么,我是知无不言……”女孩子说:“好吧我问你梅子的事你知道多少?”向北问:“知道不是很多,你为什么问这种案子?”女孩子说:“你知道我跟小警察都是为了这案子走到一起的,可是我们至今没有查出结果,有关梅子的案子死了十几个人,加上后来死去的我们怎能不放在心上认真对待……”
向北说:“有关梅子的案情不是一句两句说清楚的,涉及到的人数不清,有的是直接领导干部,说不能涉及到哪个大人物,这就是这案子的艰难险阻,也是谁也不想说的理由……”女孩子问:“你不说也是这种理由吗?还是还有其他隐情?”
这种时候向北已经不是犯罪嫌疑人了,而是一个与女孩子共同研究案情的同志了,他没有断然拒绝,而是缓缓地说着一个遥远的故事。说到最后他问女孩子:“你说如果人人都说这种事能办时你办不办?”女孩子说:“当然办了……”
女孩子现在十他了解向北,了解向北犯罪事实,她只不过是想让他自己说出来,这样能减轻罪孽。可是向北还有一点残存的希望。想得到宽大处理,或有立功受奖,对此女孩子斩钉截铁地告诉他:“你现在不能有幻想,只管交待……”
由审到交待,这是一大步,说明向北开始走上了犯罪嫌疑人的路,以后他就是犯罪嫌疑人了,不再是百姓了。女孩子对他把握得恰到好处,她这是对症下药,达到目的。然而为了案情,她还要问他:“杀人案他是不是凶手,在不在现场……”
一般来说,刑事案件的侦查特点可分为两大类:一类是先有危害社会的案件事实的出现,再去寻找实施犯罪的行为人,也就是说先有事而后找人。另一类是先发现犯罪嫌疑人,然后再去寻找其犯罪事实,这类案件在反贪领域比较常见。然而现在是杀人案,十几个人同时强奸****一个女人,而且是十几个人同时被杀,这种案子本身就是奇谈怪论。现在的问题是,凶手是一个被害者,还是另有同伙帮助被害者,犯罪嫌疑人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这就是问题的关键所在。
为了让事实说话,证明向北不是杀人凶手或就是凶手,女孩子想到了另一种方式,她想让向北说话。她问向北:“你说说梅子为什么被强奸,****,强奸****她的是什么人?”向北说:“我哪能知道是什么人我又不在现场……”
如果是别人可能会说东道西,可是向北是学过审讯学的,她知道这种心理,于是他说自己不在现场。女孩子说:“如果梅子被强奸被杀,毫无疑问可以寻找凶手,现在是强奸****梅子的犯罪分子被杀了而梅子还在,你说这种案子如何处理?”
向北说:“我不在现场我不知道我不能乱说……”女孩子看出向北在有意撒谎,她说:“如果有人看见你在现场你怎么解释?”向北说:“这种案子好解释,一是我没有杀人动机,二是我恰巧路过,三是巧遇了……”
向北说话并非无隙可乘,也有漏洞百出的地方,女孩子趁此机会对他说:“如果有人说你在现场而你不承认如何解释?”向北说:“这也容易,要看看被害者与我有什么利益关系,如果对我有利可能性大,如果没利可能性不大……”女孩子问:“如果杀了梅子对你是有利还是有弊呢?”向北说:“问题是梅子没有被杀,而害她的十几个被杀了,这是案子关键所在,你不能因为与我没关系就对我产生怀疑吧?”女孩子说:“不是怀疑,是肯定,你肯定参与了这种事件……”
向北不服:“这怎么可能呢?纯粹是道听途说……”女孩子说:“不是道听途说,是你的确暴露无遗……”向北笑了:“你这不是屈打成招,却是逼上梁山,可是我现在已经在梁山上了还需要逼上梁山吗?”女孩子说:“其中情况你是了解的,我想问你的是当你被逼上梁山时是什么感觉……”向北说:“无奈,或者说是一种兴奋,或者说……”女孩子接着问:“你怎能有这种感觉,你不是不在现场吗?不在现场的人有这种感觉你不感到奇怪吗?说吧,你是什么感觉……”
不知是向北的粗心大意,还是他没的注意到女孩子为他摆的一个谜语,他渐渐钻入女孩子为他设的谜底里。他忽然说:“这种事与我没关系,如果想问就去问三脚架,有些事是他直截了当布置的,我只不过是是他的跟随者……”女孩子说:“我们是会问三脚架的,当务之急是先得到你的证明,只有证据确凿我们才能去找他,如果他是凶手他们是逃不过法律制裁的……”向北问:“如果说他不是凶手你如何解释,是不是怀疑错了?”女孩子说:“如果他不是凶手他也可能涉及到其他问题,在这种事上不用我解释你比我清楚……”说到此,向北恍然大悟,女孩子比小警察聪明伶俐多了。
向北问女孩子:“你是不是怀疑我是凶手?这怎么可能呢?”一个警察问:“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看看你跟三脚架在一起干什么了,没有一件是好事,他们胡作非为你也胡作非为,你能说你一点责任没有吗?能说一点法律责任没有吗?”向北说:“照你这种观点我是十恶不赦的犯罪分子了?”警察说:“如果你能这样认为更好了,我欢迎你有认识……”向北说:“我有认识我也不可能承认自己是凶手,不是凶手承认是凶手你们不感到别扭吗?”可是警察说:“别无他法……”
这下,向北有些慌乱了,他没想到自己说什么他们也不相信,他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愤愤地质问女孩子:“你是不是认为我是凶手?”女孩子说:“你不是凶手,可是你是帮凶……”向北问:“我怎能是帮凶呢?”女孩子说:“犯罪事实清楚的时候你没有制止,你说你不是帮凶是什么,三脚架计划打架时你没有劝你不是帮凶是什么?你在现场没起好作用你能逃之夭夭吗?”向北说:“这跟杀人案是两回事……”女孩子说:“不是两回事是一回事,没有开始便没有结果……”
女孩子的眼神牢牢盯着向北,这一刻,向北有些理屈词穷,他不得不承认他败在女孩子脚下。他对女孩子说:“这种事是有和展期的,三脚架是不能对外人讲的,我看你们还是找三脚架了解情况吧,我可能只知道这么多了……”女孩子说:“你再好好回顾一下,有些事你会想明白的,我们不可能冤枉你,可是我们不能不找你了解情况……”
向北知道自己在女孩子眼里是地地道道的犯罪嫌疑人,而他也想方设法掩饰,结果表明他没达到目的,女孩子还是盯着他不放,现在看来他是有必要交待自己的问题了,可是自己有什么问题呢,他一时也想不起来了,有些事并不是他做的。
其实女孩子对向北是了解的,在没接触向北前,她就从小警察嘴里了解到一些有关向北的情况,知道他是三脚架的助手,也知道他在小燕子公司干过一段时间,而且与小警察还是情敌,他们之间不可能没有问题。为了对向北有一个突破性的收获,女孩子特意计划了一个审讯计划,她知道在向北没有说明情况前他是不可能说的,因此如何说服他就是计划了。
以前女孩子询问过老警察为什么你一问就了解到情况我们一问什么也不知道,老警察说审讯不是想问什么就问什么,也要有计划,有步骤,没有第一人证是不能乱问的,即使有第一人证也要证据确凿,否则审讯就是被动的。有了老警察的教导,女孩子如虎添翼,她针对向北的性格特点采取一种策略,她不是采取直截了当审问方式,而是以谈话方式进行。
现在谈话方式到了关键时刻,向北能不能说出实际情况,哪怕一点线索也好。不知为什么,女孩子有些紧张,一个犯罪嫌疑人都不紧张的事,审讯人员紧张了,如果说出去会让人笑掉大牙,可是女孩子就是紧张了。她不想紧张,可是她把所有的案情压在向北身上,她能不紧张吗?其实向北比女孩子还紧张,只不过是他没有说,心里比谁都紧张,到底说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