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爱情可以等待,而他迫不及待。
吴邪觉得跟他说不下去了,转身要去厨房做饭。
“我做饭去,你下楼买瓶海鲜酱油去,吃饺子没酱油了。”
张起灵一把给吴邪拉回来。吴邪一屁股就坐了回去。
“……”
“吴邪……”
“张起灵,你该明白的。”
张起灵拧起眉头:“我只要你一句话。”
“小哥……”吴邪放低姿态,小时候只要这么喊张起灵,张起灵就绝对不会生气。
“我不想只当你哥!”张起灵恶狠狠地揪住吴邪衣领,狠狠地吻住了吴邪的嘴唇。
吴邪同样恶狠狠地咬了下去。
“嗷!”
“砰——!”
“操操操操操操操!”
……让我们来还原一下现场。
张起灵捂着嘴跳起来,一不小心带翻了旁边的椅子,那椅子砰地倒地,砸在了吴邪的脚趾头上。
“你他妈*%#)#@&……你大爷的!”
“&@#=*%……”张起灵捂着鲜血逆流成河的嘴含糊地抗议。
吴邪下了死口,那牙印挺深,看着惊心动魄的。不过同样,吴邪的脚也好不到哪里去,左脚三四五趾头,趾甲全灭,一片血肉模糊。
吴邪觉得他除了脚以外,下半身某个器官也在隐隐作痛,简称蛋疼。
张起灵从纸抽里拽了张纸擦了擦嘴,一看吴邪的脚,吓得脸都白了,扔下手纸就去找药箱,赶紧处理吴邪那多灾多难的脚。
“除了趾甲,骨头那里疼不疼?”张起灵小心地问。
吴邪摇摇头。
张起灵松了口气。
吴邪是运动员,他的手和脚绝对不能落下病根。
还好没事,还好没事。
张起灵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用生理盐水清洗着吴邪的脚,把血迹也擦干净,然后用酒精把他的脚整个擦了一遍。
“怕感染。”张起灵说,“你都不穿拖鞋,脚上沾灰。”
“……”
张起灵找出一粒消炎胶囊,止血不用怎么止,脚趾甲出血少。他把消炎药粉洒在伤口上,撕开一袋纱布包住吴邪的脚趾,还是分开包的,然后剪了小条的医用胶布粘住。
吴邪眼前开始模糊朦胧了,模模糊糊地就想起来了那个校医的动作。
心理有种很奇怪的感觉,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
那种感觉好像就是有一个声音在说,“就是这个人,没错。”
吴邪觉得不是今天,而是在很久很久以前,他们一起笑过一起哭过,一块儿在潘子那里训练,一块儿无节操地撸管。
大概他早就……对张起灵那啥啥了……吧。
“等等吧。”吴邪弯下腰,拨开张起灵的留海,看着他幽深如井的眼眸:“等等我吧。”
张起灵没说话,他沉默着点了点头。
***
“我之前让你去干什么来着?”吴邪忽然问。
张起灵:“……”
这个不解风情的混蛋!
张起灵咬牙切齿地站起身,穿上鞋和外套摔门而去。
下楼的脚步震得全楼都能听见。
***
从此不敢再看天空,只因烟火死在星痕深处。*
吴邪以前觉得那诗挺美的,现在觉得那就是在影射自己。
在逃些什么呢?
有什么可逃的呢?
难道真一辈子不抬头?
人生就他妈是个圈。
张海丞被揍,眼泪鼻涕逆流成河,然后他一二三脚趾被砸。
张起灵被咬,嘴唇鲜血逆流成河,然后他三四五脚趾被砸。
逆流成河,流成河,成河,河。
吴邪由衷感谢四娘,让他找到“逆流成河”这词。
从大脚趾一溜往后,一二三四五,从迟钝的神经第一次知道这里会痛,到现在开始习惯并等待它逐渐麻木。
他眼前又出现了张起灵默然离去下楼买酱油的背影。
……擦,什么玩意。
吴邪使劲拍拍脸,心说这又不是生离死别你他妈矫情个屁!
殊不知差点成真。
吴邪回到厨房,从水盆里拎出一条鱼,狠狠地往案板上一摔,拔出菜刀开始杀鱼。
……
张起灵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好像陷在棉花里,头疼,左胳膊麻麻的,隐隐有些刺痛感。
眼前是白茫茫的一片,他转动了一下眼珠,无边的困倦顿时席卷而来。
***
“咚!”
张起灵伸手接住沙袋,皱着眉看着吴邪,“心情不好?”
吴邪擦了一把汗,脖颈上的汗水顺着锁骨缓缓淌下,流经赤裸的胸【噗叽】膛。
张起灵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彼时张起灵十六岁,他已经触碰过吴邪的身体,并且吴邪对他的吸引力越来越大。
“输了。”吴邪抿着嘴说。
张起灵摸了摸吴邪汗湿的头发,“没关系,你才刚起步。”
“我练了四年了。”吴邪颓丧地蹲了下去,“已经比别人起步晚了,我在少年赛上没拿过一个前三,顶多是小组赛第一……”
“……”
“我知道我笨,我学习偏科不好,我只能努力打球……可是……”
“你这次成绩是多少?”张起灵问。
“第四……”
“你下一次就是第一。”
吴邪满脸写着你少来开玩笑了。
“你现在参加的不再是少年组了,所以成绩一定会变化。我觉得你只会变好。”
“……”
“潘子不是说了么,你以前容易受到对方能力的限制,输了往往不是因为你不行,而是对方不行,你容易乱手脚。”
“真的假的,你少来哄我。我可就能等这两年,这两年过去要是我还没取得名次获得运动员资格,我就改行去比跆拳道。”
“你不喜欢跆拳道比赛。”
吴邪龇牙,“是啊,因为我讨厌有限制的打架。”
四个月后的全市比赛,吴邪成了一匹黑马,以惊人的无负回合记录拿到了冠军。
这四个月他几乎都没怎么上学,整天待在球场,和健身中心里的几个教练(都是退役运动员)玩命地训练。
那会儿吴邪还没有他高,一米六多点儿,休息的时候每天要么是闷在训练场里,要么就是出去打架。
晚上吴邪捧着金牌,翻来覆去地看。
“吴邪……关灯……”张起灵被灯光晃醒了,迷迷糊糊地看着吴邪。
吴邪傻笑两声。
张起灵无奈地爬起来,睡意彻底被吴邪搅和没了。
吴邪把金牌压在枕头底下,“啊?你醒了啊?”
“嗯。”张起灵闭了一下眼睛。
“对了,潘子问我你怎么不过去了。”
“不想学棍法了。”
“……哦,丐帮棍法啊。”
“……”什么丐帮棍法,信不信潘子哭给你看啊。
“你就学了个皮毛哪行。”
“能打人就行。”
“得,您简单粗暴。”
日子照常过下去,他们在训练里训练,齐羽经常在旁边看着,笑着看着他们。吴邪后来那样发泄式的打拳越来越少。那屋平时也没什么人去,就是个仓库。
再后来某一天,张起灵因为找哑铃去了那个仓库,看见那个沙袋,张起灵站了一会儿,忽然狠狠地冲着那个沙袋打了一拳。
沙袋猛地撞向墙壁,又弹了回来,张起灵愣了一下,沙袋就打在了他的脸上,鼻血哗地就淌了出来,幸亏没破相。
张起灵被打的有些晕乎乎的,他扶着脑袋,往后退了几步,坐在了垫子上。
***
张起灵再醒过来,是在医院。
……他隐约记得自己是出来买酱油的。
看什么都有种天旋地转的感觉,张起灵揉揉太阳穴,转头,解子扬和齐[墨坐在他床边。
“你们……”
解子扬翻了个白眼,“我家这死人今天复查,我送他过来,顺便就把你送过来了。”
张起灵:“……”
齐[墨:“哥你能不能不口是心非啊。”
“呵。”
“……好,你没。”
“我怎么了……”张起灵虚弱地说。
“没怎么,你老实给我躺着,别乱动也别乱想,要不疼死你。”
张起灵还真动了一下,结果默默地又侧趴下去了。
……真疼。
他听见窗外呼呼的风声从窗缝里挤进来,听见空调制暖的工作声,听见解子扬和齐[墨的交谈声。门外护士推着小车走过,脚步声来来去去,还有护士站传来的电铃声。
“疼习惯了就好了,等会儿你估计就能懂了。”
“哥我去拿结果。”
“滚吧。我才不陪你去。”
“嘿嘿你不去才好,万一癌细胞扩散了你肯定比我先晕过去。”
“滚球!离我远点!快去!”
齐[墨颠颠地出去拿结果了,去了大夫都用看神经病一样的目光看他,没见过癌症来复查这么乐呵的。
“大夫大夫快给我看看,等会儿我还回去打扑克呢。”
大夫:“……”
张起灵躺在病床上,解子扬把他床摇起来,“你真没事,信我。”
“……”
“好吧,有点儿事。”
张起灵摸了摸脑袋,那上面包着绷带。
“别乱摸,小心感染。对了你这嘴是咋了,碰了?”
“吴邪咬的。”
“啧啧啧。”
……
“嗡~~~~”
“喂大瞎啊?”
吴邪用耳朵和肩膀夹着手机,放下刀,把鱼拎进一个不锈钢盆里,然后洗了洗手。
那边齐[墨[好像很着急:“张起灵出车祸了,现在在区医院,你快来,我哥在医院楼下等你。”
然后电话挂了。
吴邪首先对区医院这个词过敏了一下,然后觉得脑子里“嗡”了一声,恶俗地讲就是变得一片空白。
齐[墨是绝对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可是张起灵才出门不久,怎么会出车祸?
他是在哪让车给撞了?
吴邪觉得什么都在眼前晃了一下,变得乱糟糟的。他还能看见那些,可是好像有什么不在和以前一样了。
吴邪回过神来,抓起钥匙,连外套都没穿,解下围裙,穿着拖鞋就往外跑。
区医院不远,和学校离家、学校离医院差不多,距离相同如同重复出现的噩梦。
三个人,已经有一个出事了,一个还没有确定是真的没事了。
剩下张起灵,他会怎么样……?
吴邪是跑过去的。
脚趾一跳一跳地疼着,他觉得周围像死了一般寂静,连自己的呼吸也听不见。
只有这疼痛在提醒他,他还活着,他在奔跑。
和那天不一样,那天什么声音都被放大了无数倍,今天却跟聋了一样,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水泥一样地把他的感官封闭起来了。
他远远地看见解子扬朝他跑过来,把他拽进电梯里。
还是那个外科,还是那个病房。
吴邪来这里三次了。
吴邪一把推开门,然后愣在那了。
齐[墨正叼着烟洗扑克,扑克打在一起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他含糊道:“三缺一,来不?”
解子扬怒目圆睁:“你他妈知不知道自己啥样啊抽什么烟抽烟!”
吴邪看向张起灵。
张起灵头上就包了一小片儿地方,左小臂打了绷带,半躺在床上,见到吴邪,脸不自觉地红了一下。
齐[墨把烟头撇窗外去,嘿嘿一笑道,“你以为他想不开了?没有。他其实想开了,想着你说的对这事不能太着急,起码下学期不行……这可是他跟我说的啊。他在咱园附近没买到海鲜酱油,就上远点儿地方去买,……然后他就没看道呗,让车挨了一下……”齐[墨继续啰嗦,“还行,左小臂轻微骨裂,脑袋是轻微脑震荡和软组织挫伤,没失忆不碍事。来来来三缺一,来一发么亲。”
三缺一。
幸好只是三缺一。
“……”
吴邪杵在门口,傻傻地看着张起灵,有些湿润的什么在他眼中一闪而过。
而不久,那些湿润的,就溢出了眼眶。
泪水顺着吴邪的脸颊划下,并且越来越汹涌。张起灵从来没有见过吴邪当着他的面流过这么多眼泪。
吴邪没有发出声响,他是沉默着的,眼泪也是无声的,只有落在地板上的时候发出微小的滴落声响。
然而那声响越来越频繁了。
张起灵再听不见别的声响了,窗外,门外,另外两个人,他只听见吴邪泪水的声响。
那声音沉稳地敲打在张起灵耳边。
张起灵定定地看了吴邪一会儿。
吴邪依旧站在那里,不声不响。
未几,张起灵叹了口气,冲吴邪伸出了未受伤的右手:
“吴邪,过来。”
邪,过来。
过来。
来。
end。
*从此不敢再看天空,只因烟火死在星痕深处→出自《最后的烟花——写给绚烂到寂寞的孩子》,作者泪痣の殇,是我在零七年见过的一首写给迪达拉的祭诗。……迪达拉是我男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