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昨天晚上帮我洗澡了吗？”吴邪坐在床上低着头问。
“……”
“搓的太狠了。我腿疼。”吴邪爬起来，看着张起灵。
张起灵不知道说什么好，他隐隐有些难受，但是他希望吴邪不记得倒是真的。
吴邪看着张起灵走出去，眼神暗了暗。
***
纠缠吴邪的噩梦已经不在了，——那些惨白的，晃动的，昏黄的，闪烁的。
其实那时齐羽早已看不见了，他摸索着找到吴邪的手，又摸到了一只比吴邪的手稍大一些的手。他把那两只手握在一起，另一只手急切地向吴邪的大概位置伸过去。眼前的那些混混沌沌的繁乱忽然转成了一片真正幽深无边的黑暗。他声嘶力竭地呼喊着，然而他们终究没能听到。
这世上有许多事情，先是会深深刻在脑海中，当记忆的狂风一次又一次地刮过，那些字迹便不再清晰。它们模糊着被苦痛的骤雨冲刷着，直至遗忘一般地消失。
然而历经一切的苦痛是不会被忘记的，那些切肤之感依旧会时不时地敲打着神经，发出令人绝望的信号。
疼痛重重叠叠，无数斑驳的字迹不断消失，又不断出现。
人生就是一场由枯叶构筑的一场苍老的雪，是纷纷扬扬逝去的事物恣意地再次践踏未亡之地，于是整个世界都被染上了枯黄色，静候死亡——年轻而苍白的雪——前来掩埋。
张起灵把吴邪送到健身中心楼下。
吴邪发了一会儿愣。
“去吧，年前就这一天了吧？。”张起灵低声说。
吴邪：“哦。”
最后一天了，年二十九，上午是年前最后一次打工。
“我就上一节课，然后就歇业了，别忘了来接我。”
张起灵看了看表，“晚上六点去接你。”
“哦。”
“屋里空调别调太高，要不出来就感冒了。”
“我夏天冬天都是开的二十四度。”
张起灵点了点头，“你去吧，我去买年货。你想特别吃什么吗？”
“你看着买吧。我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吴邪看了张起灵一会儿，忽然在他鼻尖上吻了一下，“拜拜，我先走了。”
吴邪背着装着空手道服的包下了车，又背对着张起灵挥了挥手。
张起灵摸着鼻尖，愣了好长时间。
吴邪进了健身中心，张起灵挫败地把车开到商业街的大型超市的地下停车场，开始思考哪里不对。
吴邪肯定早就知道了，只是不想点破吧？
他为什么吻自己？
张起灵烦躁地抓抓头发，坐电梯上楼，拖了辆购物车开始扫货。
肉家里还有不少，菜没多少了。张起灵先去蔬菜区称了些西红柿苦苣油麦菜萝卜之类的。又去买了几斤小黄花鱼和刀鱼，预备炸了吃。
他近来虽然没学会炒菜，不过炸货倒是学会了怎么做。
萝卜丸子、炸鱼、土豆饼、鸡米花……张起灵已经计划好了一部分菜谱。
然后他又去买了干果零食什么的，看春晚时候磨牙用。
茶也不多了，张起灵拿了盒小包装的白毫银针扔进购物车。茶他自己家里有，不过不记得放在储藏室哪里了，一时找不到。白毫银针贵着呢，家里的都是父母单位发的，不过父母经常不在，除了吴邪和他也没人喝。
今天人很多，因为过年的缘故。结账口更是人山人海。张起灵后知后觉想起来吴邪爱吃北极虾，又转到海鲜区称了四斤。
***
在健身中心楼下等吴邪的时候，张起灵忽然觉得无比凄凉。
他打开收音机，随便听着节目，都是喜庆满满的语言和歌曲。张起灵听着那些忽然觉得很烦，干脆关了收音机，翻了一张自家刻的光盘出来听。
不巧是一张陈年老碟，音质已经变差了，都是些老歌。
“千年等一回～等一会呀啊～”
一首歌听得张起灵几乎要化身怨气鬼，越怨还越听。
等到吴邪下了楼进车里，顿时被这歌震住了。
……没想到啊老张你居然爱听这个。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退了碟。
车平稳地开在繁华的马路上。吴邪望着外头闪烁的灯光，深蓝色的夜幕被灯光映得如同白昼。各色的彩灯挂在行道树上，路灯杆上挂了中国结形状的灯，一串串红的的灯笼从马路上方横栏而过。
晚上没啥事，解子扬拖着****过来蹭饭，还搬了三箱草莓过来。
“大棚草莓，不怎么好吃。”吴邪吃了一个评价道。
“我觉得挺甜了……”****啃了满嘴草莓汁，“别人送我家来的，也不知谁……大概是我爸朋友。五箱呢，我就给你们送来三箱。”
“你倒是给我们的多。”吴邪说。
“因为你会吃。”****幽幽地看了他一眼。
解子扬瞅着吴邪：“老吴……”
张起灵也用小眼神看吴邪。
吴邪：“……欠你们的了！过来把这一盆草莓梗摘了！”
摘完梗，吴邪把草莓放在汤锅里边添了水，开始熬。
吴邪是打算把这些草莓熬成粘稠的草莓酱然后烙馅饼的，因此他加的糖不是做酒时候加的冰糖，而是蜂蜜和绵白糖。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泡，解子扬和****坐在客厅里看电视，时不时发出一阵爆笑。张起灵安静地站在厨房门口，厨房的大玻璃拉门关着，厨房里蒸汽缭绕。
吴邪围着个买油送的围裙，光着脚站在地上，手里拿着木头勺子，正小心翼翼地把锅里煮熟的草莓压碎。
张起灵忍不住拉开门进去，然后反手关上门。
吴邪听见声音转头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要先尝尝吗？”
张起灵没答话，只是走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吴邪。
吴邪：“……”
吴邪拿过一把勺子，舀了半勺草莓酱，使劲吹了一下，直接****张起灵嘴里。
张起灵：“……”
卧槽啊啊啊啊烫死了！
吴邪继续仔细熬草莓酱，张起灵默默地在水龙头那里洗嘴。
熬好了草莓酱，吴邪先盛出来一碗然后把剩下的倒进空罐头瓶子里放进冰箱保存。
吴邪和面，擀面，一斤面半斤油的比例做出来就是酥饼。吴邪把馅包进面里，张起灵主动过去帮忙，虽然手法不是很好，不过起码没露馅。
剩下的酱，吴邪直接倒了糯米面进去拌了拌，下锅炸成球。张起灵挺喜欢吃炸的东西。
其实张起灵觉得吃什么做法的无所谓，只要好吃就行。
吴邪做的他都觉得好吃。
张起灵看着吴邪的脸，他的脸似乎给热气熏的有些红，张起灵忍不住伸手摸了吴邪的脸一下。
吴邪瞪了他一眼。
张起灵微笑了一下，蜻蜓点水般地在吴邪嘴唇上亲了一下。
吴邪顿时满脸通红，把张起灵往门外一推，碰地一声，张起灵屁股着地和吴邪关门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只觉后鞧*一紧，赶紧去把张起灵拉起来。
这得多疼啊……
张起灵倒是跟无所谓似的。
“偷吃被撵出来了？”解子扬颇有深意地说。
“……”张起灵看了他一眼，“不，是光明正大地吃。”
****看他俩跟打哑谜似的，自知不懂，巴巴地蹭到厨房。
正好饼子做好了，吴邪端着草莓馅饼和草莓丸子递给****：“放茶几上，我再弄几个菜。”
****嘿嘿一笑，先拣了个丸子塞进嘴里嚼着，然后把盘子端过去。
吴邪先上锅蒸了鱼，上层放鱼，下层放了冷的米饭。
家里就这一条鱼了，明天还得买。蒸鱼的时候吴邪快速炒了个土豆丝鸡蛋，然后就着锅开始炖番茄牛肉，开了罐茄汁黄豆倒进去。
鱼蒸熟之后，吴邪烧开油，用滚油浇了三遍，最后用番茄沙司、蜂蜜、料酒、辣酱、陈醋调的酸甜辣口的酱汁淋在上面。
那边牛肉是切的片，很好熟，也差不多了。吴邪想了想，又添了些水，加了盐做了汤。
四个人围着茶几，端着饭碗边看电视边吃。解子扬吃的都快哭了，在美国吃了那么长时间的西餐，终于吃到中餐了，还这么好吃嘤嘤嘤……
要不怎么说吴邪是男神，做饭都厉害。不过话又说回来，如果一个吃货会做饭，那么做出来的味道也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各大卫视是今晚播放春晚，****就盯着辽视等着看赵本山，顺便满台扒拉李玉刚在不在。吴邪简直被他烦死了，张起灵无所谓，反正他不感兴趣。解子扬敲了****一下，拉着吴邪：“走上你家书房看那个小品。”
吴邪家书房里也有电视，也不怎么用，还是买空调送的。吴邪趴在地上找插头。
解子扬嗤笑一声，“老吴你还真以为我要跟你看电视啊。”
吴邪动作顿了一下，爬起来坐下。
解子扬也就地坐下，看着吴邪。
“你看我干嘛啊……”吴邪觉得有些别扭。
解子扬冷笑一声，“你准备跟他装傻充愣到什么时候？”
吴邪装傻一笑：“哈？”
解子扬敲他一下。
“少装了。别以为我看不出来。”
吴邪笑不出来了，解子扬的表情异常严肃。
解子扬是学金融的，但是他还修过心理学。吴邪有点儿尴尬被他这么看出来。
解子扬一脸凝重，吴邪看着他，感觉解子扬这些年几乎没怎么变样，给他的感觉还是那个没事就玩神隐但是有种阴魂不散的感觉的朋友。
“你必须表个态。”解子扬低声说，“否则他现在越陷越深，万一你决定了不和他在一起，他多受伤？”
“你怎么知道……”
吴邪不说话了。
“你就是嘴硬。”解子扬说，“没别的毛病。”
“我是没想好……”
“你想好了。你绝对是已经想好了。”解子扬笃定地说。
吴邪简直哭笑不得，这人自从又能说话了之后脾气更硬了，占理儿都说不过他。
“你这人……”
“我怎么了？你少给我揣着明白装糊涂。”
“……”
“我问你，他今年多大了？”
“二十一……”
解子扬哼笑，“明年就能结婚了啊。怎么就耽误在你手上了。”
吴邪：“……”
“你初吻给谁了？”
“他……”
“第一次？”
“我还没……那啥……”
“撸管也算。”解子扬不耐烦道。
“是说第一次撸管吗？也是他。”
解子扬：“……”
解子扬深吸一口气，“这些都给他了你还特么拖拖拉拉，你有病是吧？等到哪个婊子把他勾引走，你哭都没地方哭去。”
“老痒你能不能不那么直接……”
“你好好想想。”
“哦……”
客厅。
“女怕缠郎！”****握拳道。
“吴邪是男的。”
“都一样都一样，你别老是端着，适当的时候装一装，没皮没脸的那种，就跟我似的。”
“你真有自知之明。”
****：“……”
靠我真是贱的才说那句话。
***
年三十，吴邪起了个大早开始忙活中午晚上的饭。
****和解子扬则出去嗨了，说不回来了。
隔壁家送了两条黑鱼，说是朋友送的太多了吃不了。吴邪道了谢，先把鱼养在水盆里。
又要一年了。
等过了这天，吴邪就十九岁了。
等过了这天，张起灵二十二了。
张起灵则是起床就去洗了个澡，洗完围着条大毛巾就出来嘚瑟了。
张起灵光着膀子进厨房，“要我来一发么。”
吴邪一个大头菜打过去。
“我问你用不用帮忙。”张起灵接住那颗大头菜，“思想不纯洁的娃，来跟哥么一个，哥喜欢你。”
“这就降级了？”
张起灵：“？”
“那表情一点儿也不适合你，丑死了。”吴邪看了他一眼，转身继续切菜。
张起灵默默地把大头菜放在菜板边上。
吴邪淡淡地说：“我中考和我会考的时候生物都是A。”
张起灵：“？”
没啥，所以我闭着眼睛都知道你大动脉在哪。”吴邪“咚”地一声把菜刀剁进了菜板里。
张起灵一个激灵，冷汗就下来了。
“上饭厅坐着去，咱俩谈谈。”
***
……
“你什么意思？”张起灵“嚯”地一声站起来，椅子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你觉得我是什么意思？”吴邪抬头看张起灵。
他太着急了。吴邪眉头紧皱，开学以后至关重要，哪怕对于运动员也一样。就跟大家普遍的说法，高三谈对象＝作死。不受影响那是个别，个别而已。
自己身边有的几对儿，班里的那些，比如黎簇和苏万，都是好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不会轻易闹矛盾，不会受什么影响。
吴邪和张起灵他俩不一样，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久了，要是正经谈起来恋爱反倒会不好意思，患得患失疑神疑鬼提心吊胆，相处模式一旦改变就会非常别扭。
他们都需要时间。
tbc。
*后鞧→就是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