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泡，张起灵用长筷子小心翼翼地搅着。粘稠的汤汁散发出醇厚的味道，暖和地散发出来。
“叮咚——”
张起灵没搭理。
“叮咚——”
阿坤和大金牙蹲在门口好奇地扒拉着。
“叮咚叮咚叮咚——”
“喵——”羽毛球烦躁地叫了一声。
张起灵不悦地把火关小了一些，去开门。
解雨臣叼着一根抹茶味的百醇站在门外。
张起灵：“……”
解雨臣在沙发上跟大爷似的半躺着，张起灵继续在厨房熬汤。解雨臣坐了一会儿，问：
“吴邪哪去了？”
“发烧了，在卧室。”张起灵冷冷道。
这是嫌我破坏你们二人世界？解雨臣吃完一根百醇，又拿了一根，咯吱咯吱磨牙。
没过一会儿，吴邪裹着棉被气冲冲地跑到客厅：“解大花你给老子闭嘴！”
解雨臣咬着百醇，“肿木了……”
“我干嘛要帮你结那几盒百醇！”吴邪踹他一脚，然后蹦上沙发，窝在里头。
张起灵端着一盘汤放在茶几上，“喝了。”
“喝死了算谁的。”吴邪看了一眼那汤。
“喝点热的吧。死了算我的。”解雨臣吃完这盒，又从书包里拿出一盒。
吴邪：“……”
“这是我自己买的。你帮我结的我在演出的时候就吃完了。”解雨臣继续磨牙，“红酒味的要吃吗……”
吴邪拿过张起灵递给他的勺子，不声不响地喝汤。
“慢点喝。”张起灵摸摸吴邪的头发，“明天下午你有比赛是吧？”
“嗯。”吴邪含糊道，“跟老黑一块儿……”
玛德这汤太好喝了有木有！老张这是你做的！？
老张新闪光点get√
“吴邪……我没带钥匙……王盟去他姥姥家的，借一宿沙发呗。”解雨臣说，“或者让我在客厅打个地铺啥的——卧槽张起灵你干什么！”
张起灵现在是对谁要睡吴邪家客厅的问题十分敏感——参见叶诚事件。他拎起解雨臣衣领拖到门口，塞给他一把钥匙，打开门，指指对门自己家，“慢走。”
然后把他推出去，碰地一声关上门。
解雨臣：“……”
草！
诅咒你一辈子追不到吴邪！
***
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而是我吃药了你没吃药。
****面前一堆毛绒玩具一字排开，海豚鲨鱼企鹅蝴蝶虎鲸鲸鲨……
他把海豚和鲨鱼放在一起，企鹅和蝴蝶放在一起，剩下两个最大的虎鲸和鲸鲨一手一个玩亲亲。
护士“吱呀”一声推开门，走到****边上，“齐先生，量体温了。”
****表情麻木地抬起胳膊。
……
放心，这里不是精神科，更不是精神病院。
一周以前，区迎元旦羽毛球半决赛。
十分钟之后****就觉得不舒服，最近莫名觉得身子发虚，硬撑着打完比赛，险胜。吴邪看他实在不放心，回去的时候就给他送到他家里。
他坐在沙发上歇了一会儿，就看见齐墨黑着脸从厕所出来。
“我好像有点儿肛裂。”****说。
吴邪：“……………………”
良久，“尼玛比赛还能肛裂！你以为你是马斯切拉诺啊！”
****苦着脸，“还行不是很疼……就是出血了，我找点儿消炎药……”
吴邪皱了皱眉毛，“你等会，去医院看看。”
“诶呀没事以前也裂过比这回疼多了。”
吴邪cos张起灵，面瘫道，“就是因为不疼所以才危险，你不还拉稀了么。”
“我草你别吓我，能怎么危险。”****吃了消炎药，拧出一个扭曲的微笑。
吴邪：“你去不去？不去我就把你绑过去。”
“你大病初愈还不一定能打过我呢。”
“加上老张呢。”
于是****爽快地跟着吴邪去医院了。
挂号的时候那护士一听是肛裂立马用“我懂我懂”的表情看着吴邪和****。
挂了肛肠科，情况有点儿不妙。
****瞪着检查结果，眼珠子都快突出来了。
居然是结肠癌。
括弧，右半的，良性。
最近拉稀啊，便血啊，贫血反应啊，不明不白瘦了十斤啊……
直接住院，又是区医院，又是外科病房，还是当初那屋，三人间稍微贵一些的。
“总觉得跟你那阑尾有点儿关系……”吴邪补刀，“还有我刚刚怎么听大夫说这是上了岁数的人才得的病呢。未老先衰啊你。我记得你是十七不是七十吧。”
****有种被老天玩了的感觉。
“没事死不了，不是良性么，做个手术就行了，回头还能跟人显摆显摆看老子都得过癌症……”
吴邪说了一会儿不说了。
****蜷在病床上，吴邪把被子抖落开给他盖上。
还真没多大事，放疗个几下就直接开刀。****吐了一周之后终于要被推进手术室了。
吴邪戏言这是怀孕吐了直接上剖腹产的节奏啊，结果****回光返照爬起来踹了他一脚。
手术签字是他自己签的，当初为了提前上学，报户口的时候****被多报了一岁，身份证上他已经十八了，实际还是十七岁。
爹妈都很忙哥哥在美国，****无比凄凉。赶到放假了他连考试都没去考，年级第一白送出去了，简直憋屈死了。
大家也不能经常来看他，寒假嘛，不少都走亲戚。吴邪还接了在他三叔健身房打工的活，当空手道教练去了，也就一周过来两三次。
张起灵倒过来了几趟，他在练习做汤，成果解决不了的都拿给****喝，****简直被他喂得内牛满面。
“你这手艺真是师传吴邪。”****擦了擦嘴，“这个汤不错，比吴邪做的好喝。”
“……”
“他之前做过一道牛肉栗子羹，甜咸口的，下回你试试。”
张起灵瞄了他一眼，“吴邪让我告诉你，什么都别想，心态乐观点儿。”
****嘿嘿一笑，“这当然，我现在做梦都是拿着阿姆斯特朗回旋加速喷气式阿姆斯特朗炮打癌细胞，砰砰砰。”
“是啪啪啪吧。”
“……”****呆滞两秒，忽然开始狂笑：“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怎么了老张你今天吃错药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不笑了。”
没人来的时候****无比想念解子扬，他想着解子扬上回他们住院的时候还在，那时候他还不能说话，只默默地靠在自己病床边上。
哥呀……
闲下来的时候就是胡思乱想，偶尔换上便装溜出去玩半天再溜回来。经常能看见他认识的人，遇到就唠嗑，然后他就知道了一件事情。
他不在学校的时候，大学部和高中部已经传疯了张起灵喜欢吴邪还强吻他的事情。
****下巴掉了下来。
阿宁告诉他说有人把张起灵强吻吴邪的照片贴到了大学部和高中部的展览板上，结果都知道了。
那他们没事吧？****有些着急。
“能有什么事，这种三流小说的桥段顶个屁用，因为拍的有些失真大部分人都以为是ps的呢。”阿宁幽幽道，“况且吴邪给学校拿了那么多荣誉谁管这事，再说那照片乍一看吴邪还是受害者呢。”
****放下心来，“那老张呢。”
“大学部连同志社团都有，你觉得学校能管这事？”
****：“…………”
“不过就是老张被同志社团挖走当宣传部副部长了。”阿宁有些幸灾乐祸，“你知道吗，后来张起灵嫌那照片不好看，跟吴邪又拍了一张然后糊在那张上……”
“噗——”****把奶茶喷了一地。
“滚滚滚。”阿宁嫌弃地往边上躲了躲。
“查出来是谁贴的了吗。”
“大学部一暗恋张起灵的绿茶婊，不过现在已经成为全校的笑柄了，很顺利……你个小婊砸你用的什么擦手！”
“诶不是纸巾吗……卧槽你围巾……我错了。”
“出了院给我洗围巾洗到不用带围巾的时候。”
“那你围巾不就洗烂了么……”
“我说我带脏了你给我洗干净！”
“喳。”
后来恢复期吴邪来送饭，全是清汤寡水但是料足的那种，杜绝肥肉，汤基本不放油，每天逼他喝蛋白粉。
****眼泪汪汪地说吴邪你对我这么好是不是看上我了，吴邪嗤笑一声说我看上张起灵都不带看上你的。
****在心里默默地给张起灵点了个蜡。
“把你喂好了，咱黑白双煞明年重出江湖，这两年是太多了，阑尾炎完事你居然得癌了。”
“……”
“没事别干坐着，多溜达溜达活动活动，要不出了院胖三十斤。”
“谁他妈得了癌症还胖啊！”
“你。”吴邪怜悯地看了他一眼，“不信你去护士站称称。”
****表情狰狞地跟着吴邪去了。
一称，一百六十斤，比他住院前还沉十多斤，不仅瘦下去的长回来了，还多了。
“风水轮流转啊，你也一百六了。”吴邪凉凉地说。
“滚！这称坏了！”
吴邪瞅他一眼，让他下来，自己站上去。
一百三十五斤。
“坏了么。”吴邪看他。
****掩面，咬着小手绢嘤嘤嘤哭。
停了一会儿，“我还没大号，等我拉完再称。”
吴邪：“拉完轻十斤？”
****：“……”
吴邪诚恳地说，“去散散步，拉得更多。”
艹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啊吴邪你这嘴是越来越厉害了。
****回到病房套上羽绒服跟着吴邪出去了，上后山溜达。
冬日的阳光让他竟然觉得后背在冒汗，他不舒服地动了动肩膀，眯起眼睛打量着蓝天白云枯叶麻雀，风不大然而寒冷，灰黑色的台阶直通山顶，台阶上结了浓白的霜。
吴邪走在他旁边，走的很慢，他也慢下脚步，谁知脚下居然一滑，直接坐了下去，幸亏吴邪拉了他一把。
****的屁股直接摔在地上，这一摔让他觉得浑身都疼。
****缓了一会儿，爬起来，跟吴邪一起在长椅上坐下。
吴邪没有看他，吴邪盯着地上的枯叶，有的叶子在风中翻滚了几圈又停下来落回地上，有的叶子直接随着风飞走了，不知道去了哪里。
“在看什么。”****说。
“你和齐羽。”吴邪回答。
****看着那些叶子，落回地上的和飞走不见的，轻轻哦了一声。
“你和他也一块在这里散步过吧。”****说。
“是啊。”
****知道吴邪在难过，是那种触景生情式的难过，他不知道怎么安慰，大概也不用安慰。
他现在有点儿明白张起灵的心情了，就像他夏天吃巧克力的时候忽然明白过来为什么情人节在冬天一样。
张起灵那么尽心，吴邪是真的不明白吗？
还是说不想明白？
****想了想，“齐羽喜欢你。”
“……”
“是那种喜欢。”
“……我知道了。”吴邪闭上眼睛。
****明白过来自己说的这一遍不过是相当于让吴邪确认一下。
“我说，”****小心地问，“有可能的话，他没有死，你会和他在一起吗？”
“可是，他死了啊。”吴邪轻轻地说。
大概张起灵要是在这的话，听见这句话会想去死吧。
****把那句“张起灵也喜欢你。”咽回了肚子里。
吴邪叹了口气道，“我只把他当成弟弟，你想哪去了。”
****：“……”
“我是生气你在说这件事。”吴邪说，“他喜欢我喜欢了多久？”
****摇摇头，“他一直粘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开窍的，他六年级的时候跟我说喜欢你。”
“瞒了我这么多年，他一定还是不想让我知道。”吴邪说，“你又干嘛告诉我。”
“你怎么知道他不想让你知道。”齐墨道。
“他跟老张说了。”吴邪闭着眼睛，“我能猜到，是他让老张别告诉我，但是现在老张想告诉我。”
“他告诉你了？”
“我没让。”
“齐羽很有心计的。”****忍不住说。
吴邪猛地睁开眼睛，转头看他。
“他吃准了张起灵一定会想告诉你！因为张起灵不是那种人，就算张起灵……，反正他肯定会告诉你！”****有些激动地说，“他是想让你记住他一辈子，好没法和……在……一起……。”
说到后来，****智商上线，他不说了。
“我该谢谢你没有全说出来吗。”吴邪面无表情道。
齐墨一怔。
大风猛地刮过，满地的落叶被掀起来，毫无章法地在空中飞舞着。冷冷的空气里，阳光被落叶割裂成纷乱的碎片，扎得人眼睛疼。
说不定，吴邪什么都知道。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