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章有乐景衬哀情,别笑的太早)
还记得某个红极一时的清穿剧中的一句台词么?
大体意思好像是这样:
想哭的时候就望望天,眼泪就会流回去。
吴邪一抬头,鼻血倒灌进嘴里。
哪个没常识的混蛋说流鼻血要扬头!不怕呛血而死么!
吴邪两手撑在洗手台上,低着头,鼻血开始自由地流淌。
水龙头被哗地扭开,水和鼻血一起打着旋流走。
“你上火了,我给你泡壶茶。”张起灵出现在他身后。
“哦。”吴邪愣愣地应了一声。
齐羽给了他一个信封,告诉他成年之后再拆开。吴邪不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齐羽说等他成年——十八岁再拆,那就听他的。反正就是明年而已。
整个早自习,吴邪都对着那个信封发呆。
他已经有了好好学习不混吃等死的念头。因为那钢管舞教练说的那句话。
其实他不是不想拼,就像他在球场上能够夺冠一样。他觉得自己就是怕麻烦。
左边空荡荡的,齐羽不在。
他不习惯。
不习惯啊。
从小就和齐羽做同桌,齐羽一直坐在他左边。
下了课阿宁跑过来,拍拍他肩膀,“没事的……明天,明天也许小羽毛就回来上课了!你别苦个脸。”
“……”吴邪的目光仍有些呆滞。
阿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他一眼,“至于么,几天不见你的小苹果你就这样了。”
“小苹果?”吴邪回过神来。
“他是你的小呀小苹果~”
“边儿去。我又不是把他捧在手心里看着的。”
阿宁想了想,“可也是,被你捧在手心里的那不是大张哥么。简直保姆啊你。”
吴邪:“……”
中午。
平时都是该跟自己姘头一块吃饭的一块和姘头吃饭,吴邪平时是跟齐羽一起的,现在齐羽不在,一伙人就没分坐。
天冷了起来,秋风凉人。食堂楼顶的露天餐厅开始卖麻辣烫,几个人就吃这个了,吴邪还习惯性地买了两碗鸭血粉丝汤。
吴邪把两个碗放到桌子上,顿了一会儿,颓然坐下。
****:“吴邪,你别……”
王盟和黎簇:“老大……”
****接着说,“你……看开一点儿……”
吴邪这个怒火攻心,他把俩碗往里一推,站起身一手薅住****的衣服领子把他往地上掼,“你他妈再说一遍!齐羽还没死呢!”
“可反正……”
****不说话了。他心虚。
他不该在这种时候说出实话。
“别打架!齐羽知道了他怎么想!”解雨臣上去把俩人分开,“你们都怎么了!”
齐羽不会知道的,他不会知道了。
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是怎么了。
吴邪蹲了下去,双手捂住脸。
怎么了呢这是?
好疼啊。
小羽,这周六我带你去健身房好不好?
小羽,我以后遇到你前女友应该怎么办呢?
小羽,张起灵好像喜欢我唉?
小羽,今天的作业我用短信发给你吧?
小羽,小羽?
下午第一节课,王胖子的地理课,照例提前十分钟上课。
“喂?您好……”胖子一手往黑板上写东西,一手接电话,他脖子太胖夹不住电话,于是又开了免提放在讲桌上。
吴邪看着复习材料,字里行间所有的横竖撇捺都变成了齐羽瘦削的侧脸。
“王老师……齐羽他不行了……撑不过下午了……”电话那边是齐羽的母亲。
胖子张大嘴巴,两眼瞪得几乎撑裂眼眶,随后他扔下粉笔跑了出去。
全班寂静。
愣了一会儿,吴邪跟着跑了出去。医院不远,他就是跑步过去的。
齐羽,你他妈等等我!
吴邪拼命地跑着,他听见心脏跳动的间隙,有个声音凄厉地呼喊着齐羽的名字。
好像梦一般,影影焯焯,是什么人的人影在晃动。吴邪恍恍惚惚地看着齐羽的脸。齐羽轻声喊道:
“小邪,过来。”
吴邪红着眼睛慢慢走过去。齐羽微笑着,慢慢抓住吴邪的手,另一只手也搭了上去,嘴唇动了动,却再无声息。
吴邪的泪水终于决堤。
急病乱投医一样的各式祈祷祝福,所有在神佛面前许下的没好心愿,从此灰飞烟灭。
***
吴邪做了一个梦。
梦里齐羽微笑着冲他喊:“小邪,过来。”
他急忙向齐羽跑过去,想握住他的手,而齐羽却敛了笑容,转过身,一步一步地踏进了无边的幽暗之中。
“吴邪!”张起灵使劲拍打着门,“你没事吧?”
“没,……没事。”吴邪骤然从梦魇中惊醒。
他原来倚着门睡着了。
张起灵沉默了一会儿,道:“吴邪,你在哭吗?”
吴邪没出声。
嘘,不要说话,否则魔法就消失了。
没有穿着粗布衣或水晶鞋的灰姑娘,有的只是披着鲜亮与否外衣的,刻骨铭心的哀伤。
“我也很伤心。你觉得老天很不公平对不对?……它从来就没有公平过。……你看开一些。”
张起灵用额头抵着走廊尽头的落地镜,睁大布满血丝的眼睛。
不能哭。
不能。
他是目前吴邪唯一的后盾。此时哭泣,等待着吴邪的就是崩溃。
“当——当——当——……”
屋里高大的座钟报时了,铿锵有力地敲过了十二点。
十二点啊。
吴邪自欺欺人的魔法消失了。
齐羽不会回来了。
他倒在座钟下面,终于恸哭出声。
那时太平间的灯光犹纸惨白。走廊里的灯光是昏黄的,是很暖的一种错觉。
区医院太平间的门是无论推拉都能开的。
在学校的时候吴邪依旧恍惚。
仍有人影在眼前晃动,惨白的灯光耀目,里外开合的大门上金属的光泽闪闪烁烁。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有一种隐隐要倒下的感觉。
***
蚊虫绕着昏黄的灯光飞舞着,一切的色彩都在这之下失了真,墙上斑驳的红漆如泼墨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是几……啥牌?小羽毛给哥看一下。”
齐羽眯着眼睛看了看,扒到****耳边,小声道:“草花Q。”
****把俩Q一起扔出去,“木哈哈哈哈哈哈老子赢了~”
解雨臣把俩K甩出去,“没有要的了?很好,我出完了。”
手里还有一把牌的张起灵&齐羽:“……”
张起灵道,“行了我真得走了。后天高考我怎么着也得回去看看书了。”
****有气无力:“高考一定顺利啊亲,看你打了这么些局抓的全是臭牌就知道,坏运气一定都用光啦。”
“回见。”张起灵走了。
“三缺一了。”解雨臣冷静地说。
齐羽麻溜儿掏出手机给吴邪发短信。
“嗡~……嗡~……”
吴邪扶额,放下笔,拿起手机一看:
“三缺一,速来,老地方”
吴邪环顾四周,周围看小说的看小说,聊天的聊天,抄作业的抄作业,听歌的听歌。
知道么,这是中考前的晚自习。
吴邪夹着一本数学书正经地出去了,直走,左拐,直走,右拐进门,下楼左拐,出门,进门。
“才来?都斗了一把地主了。”解雨臣说。
“那我回去,你们继续斗地主好了。”吴邪说。
齐羽:“……”
****:“……”
解雨臣:“……想走?美得你!”
吴邪盘腿坐下,“打几?”
“打六。”****开始洗牌,“别忘上供啊。”
“重来。”吴邪踹踹****,“我先抓牌了啊。”
“嘿你……”
吴邪:“赫赫老娘为毛要接手张起灵留下的烂摊子。”
“大张哥听见这话会哭的。”****幽幽道。
“老娘不吃亏。”吴邪捏着嗓子道,然后打开数学书,里面噼里啪啦掉出来一堆便签纸。
“哟,不错啊,输了纸条粘脸。”解雨臣饶有兴趣道。
结果就是,打了快一个小时,运气出奇地烂的吴邪,跟齐羽一起被糊了满脸纸条,白的紫的,神似无脸男。
“我擦这手气忒烂。下回带自己的牌过来。”吴邪说,“摔得响运气好。”
解雨臣:“你想把汪秃头引来吗?”
汪·秃头·藏海·校长淡定地咳嗽一声,“我刚来。”
吴邪:“……”
解雨臣:“……”
****:“……”
齐羽:“啊啊啊啊——!”
四人迅速逃窜,趁着汪秃头没看清,吴邪伸手关了灯。黑暗中四个人跌跌撞撞地下了楼,出去后正赶上晚自习中间休息。四人迅速地隐进了人群中,任汪藏海神通广大也找不出来。
汪秃头打开灯,咬牙切齿地捡起吴邪落下的数学书,准备看看是谁,一打开——
“三年十二班张起灵”
汪秃头顿时风中凌乱了,张起灵不是前几届的中考状元吗!
“吴邪你书呢……”****有些肝疼,“完了,汪秃头看见是谁的书找过来怎么办?”
“没事,那书是老张的,他用完的书我都直接拿走用的。他要找去高中部找老张么?”
食堂小卖店里,四个人拼命和人群挤着,吴邪费了好大劲才买了三瓶冰镇饮料,另外买了冰镇矿泉水给齐羽。
汪秃头左思右想觉得不对,干脆挨个班去问。
一班。
汪秃头:“今晚谁不在?”
一班值日班长:“哦两个人不在,xxx一个,拉肚子回家了。XX帮老师印卷子去了……”
汪秃头拨弄两下脑袋上所剩无几的毛,去二班。
汪秃头:“今天晚自习谁不在?”
王盟口题不理他。
汪秃头重复:“今天晚自习都谁不在?”
王盟继续抠题。
汪秃头大怒:“这题选A!今天晚自习都谁不在!”
王盟大怒,笔一摔,“选什么A选A!A第一个排除!”
汪秃头:“就是A!有隐藏条件的!”
王盟:“%*#&$!……”
汪秃头:“#$%$#!%……”
……良久。
王盟:“好吧选A,QAQ”
等汪秃头带着胜利的微笑走出二班的时候,三十分钟过去了,第二节晚自习上课铃打了。
王盟对着汪秃头的背影比了个中指,“傻叉。”
回头%跟吴邪说:“下回带我一个。”
“下回去班里前边储藏室打。”齐墨道,“萌萌作业写完了么?一起来一发?”
“好好好!马上!”
于是又叫了个人,六个人打扑克。
汪秃头挨班巡视,又转了回来。
“怎么少了好几个?人呢?”
有人睁眼说瞎话:“在前面储藏室里讲题呢。怕影响别人。”
****耳朵好使,使了个眼色,六人迅速把手中的牌揣进兜里,剩下的摊平,给桌子套上桌套,脸上纸条薅下来,打开书本笔。
汪秃头推门而入。
****:“这个得先证平行,之后内错角或者同位角反复推这两个角相等,然后……”
汪秃头顿时热泪盈眶。
看看!这才是好学生!哪像那四个混混!
不,校长,您错了……其实这六个就是混混……
校长一走,桌套一掀,继续打牌。
“傻叉汪汪叫。”齐羽笑道。
吴邪扔出三个K,“我赢了。”
王盟默默地看着手里还剩下一半的牌,“我……问候你爷爷……”
吴邪面无表情开始拢牌,“出门下楼大喊一声汪汪叫是****两分钟后见到他后替我带个好慢走不送。”
王盟:“……QAQ”
“明天打麻将吧……”解雨臣无不惆怅地说。
齐墨囧:“桌子太小。”
齐羽囧:“声音会很大。”
解雨臣:“没事,买4B橡皮做麻将,一块切两半能做俩,拿丙烯颜料画上图案。”
吴邪鄙视道:“傻叉,画什么画,直接拿记号笔写呗,一饼幺鸡东风白板,还省事儿。”
解雨臣:“……”
三缺一的日子开始了,凑两桌麻将各自三缺一,满班抓会打麻将的。
“三缺一!”
“等会体委这题没写完!”
“小邪数学报纸最后一道题是八倍根号一百三十三吗!”
“对对对快来!”
***
蚊虫绕着昏黄的灯光飞舞着,一切的色彩都在这之下失了真,墙上斑驳的红漆如泼墨一般,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这是几……楼?”
一如当年,但齐羽已不在。物不是,人也非。
“谁知道呢。”吴邪捂着脸坐在地上。
****轻轻地叹了口气。
“我们三缺一了。”吴邪小声说。
“……”
“我在也不打麻将了。”吴邪喃喃自语。
那副橡皮麻将至今留在凌乱的储藏室里,在等待着什么人把它拿走,或者扔掉,或者整齐地码好。
齐羽葬礼在周五,仪式很简单,海葬。
吴邪觉得这样挺好的,今后无论他们当中的哪一个,无论到了哪一片海,都是在看着齐羽。
齐羽也在看着他们。
当最后一捧骨灰撒落,吴邪拿起齐羽一直收着的喜欢的一个水晶钢琴摆件,用力扔进海里。
尽管知道它可能撞上礁石而粉身碎骨,就如同每一个崭新诞生的梦想都有破灭的危险,但是正因如此,我们心存希望。
此生曾经的无数次侧头便足矣,祈祷过后如果下次相见也要注定擦肩而过,我也满足。
总会有再次相见的那么一天,那时也许会如此刻一般,狂风巨浪,阳光浮幻,洪流庇护,自由海湾。
再见,我亲爱的弟弟。
还记得齐羽所说所谓自由就是我们死后才能拥有而活着的时候不过是个虚幻的梦的抽象名词。他躺在病床上的时候告诉过他,他出生三天后都没有睁开眼睛。
那时他叹了口气。
你叹什么气呢?那三天你是自由的。
……
我叹什么气呢?你自由了。
也许除了现在和今后,你所拥有的自由便是那三天双眼紧闭,瞳孔中只映出光线在眼睑上穿过后留下的血管的纹路,那拥有着生命最初的颜色,于是远离人世纷争,灵魂自在如风。
tbc。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