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香衣没在意玉翠的恶劣态度，脸反正丢尽了，再丢也没什么可丢的。她拉过呆愣愣的春晖，飘然走过高原身边，瞧也不瞧他们爷俩一眼，走回屋去，咣当一声关上了房门。r
高原目不转睛地看着白香衣。在应该狼狈的时候，白香衣却依然表现出一种优雅，那是一种铭刻在骨头上的优雅，向四周悄无声息地漫溢。高原想和白香衣说些什么，但是白香衣不给他机会，经过了十多年的相思，蓦然重逢，却连一句最简单的问候都不曾说出口。r
村民们远远地看了他们爷俩一会儿，也稀稀拉拉地散了。r
玉翠揪着儿子春生，破口大骂，把自己身上的器官问候了一个遍。这本是件很可笑的事情，但是没有人笑。玉翠拖着扭头望向白香衣的房门的春生，走过高原身边。“少见啊，小高兄弟。”r
高原心里一热，说：“嫂子好。”r
玉翠没有回应他，却骂春生：“自己拉了屎自己擦，哪个能跟着舔你的腚沟子。分不出香臭的疯厮，人家赶着往脸上抹粉，你却只知道抹屎。”骂完了，才对高原笑笑说：“俺也不让你家去坐了，小庙里放不下天罗大神仙。”r
高原讪讪地说：“那嫂子走好！”r
诺大的校园里只剩下了高原父子，望着这个生活过许多年的校园，高原百感交集。r
“爸爸，你为什么不是一个工人阶级，要不是一个农民也行，你知道吗？都是因为你，我在学校里抬不起头，没有面子。我不愿意回去了，不愿意听见人家叫我狗崽子。我都和你划清了界限，可是他们还是不会放过我。我后悔有你这样的爸爸，你是我的耻辱，我永远也不会原谅你。”高军忽然爆发了，控诉有高原这样的父亲的悲哀。r
高原无语，面对儿子的指责，高原有种欲哭无泪的感觉，当儿子说永远不会原谅自己的时候，他的心被一只无形的手死死攥住，让他痛得窒息。他又一次望向白香衣的房门，现在所有的人都有理由不原谅他，尤其是白香衣。r
白香衣的房门忽然打开了，春晖怯生生地探出头张望了一下。高原心里一动，这个满面泪痕的孩子和高军长得太像了，他非常迫切地想从白香衣的口里得到证实，这个孩子的身体里也流淌着他的血。r
白香衣也出现在门口，她已经换了衣服，洗净了脸。高原随着白香衣的一举一动，心忽上忽下，上是痛，下也是痛。白香衣和春晖说了些什么，向外推春晖，春晖却一味向后缩，娘俩僵持了一会儿，白香衣放开春晖，向高原父子走来。高原恍惚又回到了许多年前，他伸长着脖子，看着一个穿着宝石蓝旗袍的女人，娉婷走来。白香衣还是那么明亮，亮得让高原心惊肉跳，亮得让高原自惭形秽。r
白香衣在离高原两三米的地方站住，把一个用橡皮筋缠着得纸卷扔在地上，扭身往回走。r
高原不再矜持，快步追上白香衣，抓住她的胳膊，把她拉到一个远离高军和春晖的角落。r
白香衣弹弹被高原抓过的衣袖，冷着脸说：“高老师，你儿子看着呢，请放尊重些。”r
高原急切地问：“那个孩子是我们的孩子吗？”r
白香衣冷笑：“笑话！春晖姓孔，他爹是宝柜。”r
高原忽然跪下说：“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咱们的儿子，求你饶恕我吧！”r
白香衣怔了怔，冷笑说：“男儿膝下有黄金！软骨头！”说完，她高傲地昂起头，像一个尊贵的女王，迈着不紧不慢的步子，回了屋。她看到春晖正在照镜子，脸上布满了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