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院内,梅花初绽,晨光倾洒,微风轻拂,伊人伏案,轻咬毫笔。
“胭脂姑娘最好在一个时辰之内将此篇章的词看完,也最好能理解此篇章的含义。”赵玉娥淡然道。
“我从前还是读到《牡丹亭》的,对《游园惊梦》最是惊艳也最是深刻,想来应该不难理解。”叶暖雪说着,便粗略将稿纸翻了一遍,而后淡然道:“倘若我不曾记错的话,应当讲的是杜丽娘原先与丫鬟游赏于花园时发现了景色之美,你瞧‘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道得便是如此。而后她又在梦中梦见了她与柳梦梅相遇相爱之事。”
赵玉娥听闻她这般一番分析之后也并未过于惊讶,依旧只是淡然道:“奴家从前便听闻胭脂姑娘才华横溢,今日这般,也当真是名不虚传。”
叶暖雪抬眸,忍俊不禁道:“你今日可是第二回道出此话了。”
赵玉娥无言。
叶暖雪晓得此时的赵玉娥本就沉默寡言,方才对自己这般已经算是例外了,自己可不能再这般模样了,便道:“我不打趣你了,还是快些开始罢。”
赵玉娥则摇摇头道:“急不得,这等事情急不得。奴家从四岁起便开始学唱戏了,要先从基本功练起。不过《游园惊梦》便只要将情绪唱出来即可。”说着,便问道:“奴家且问姑娘,从前可有学过昆曲?亦或者懂得些许昆山话?”
叶暖雪摇摇头,而后又点点头道:“我只会唱几句罢了。我且唱来给你听。”话毕,便清了清嗓子,有模有样地唱道:“不到园林,怎知春色如许?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春呐春,得和你两留连,春去如何遣?”
赵玉娥不禁蹙起了眉头道:“不知为何,总觉得还少了些许意味。”
“为何?”叶暖雪疑惑道。
“暂且不知,你还是先将词看一遍,倘若背下来便最好。”赵玉娥道。
叶暖雪点点头,便开始默读了。
从前高中时期因叶暖雪是文科生,夜里时常背诵知识点。后来上大学后她选了关于软件的专业,她也甚是少背诵知识点,时常只是自己在课上听懂了之后便如此了,再者便是期末考试之前将老师发的复习题背一遍,她的一个学期便如此过去了。也是因为如此,她的记忆力已大不如从前了,让她在一个时辰之内背下这些词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不过她转念一想,撮合赵玉娥与何解愁是自己的主线任务,倘若她此回在赵玉娥的面前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后她想来见赵玉娥也定是容易之事。只是她还不曾晓得此故事的时间点。
这般想着,她便试探性地开口问道:“惜琴姑娘啊,可有公子看上过你?”
赵玉娥听闻此话后只略微顿了顿,继而淡然道:“胭脂姑娘莫要问此话了,还是专心看词罢。”
叶暖雪吃了瘪之后自然是不会再开口问了。也罢,如今自己与赵玉娥不过才初次见面,赵玉娥又如何能将如此之事告知她呢?赵玉娥又如何晓得叶暖雪不会去杨师父面前告发自己呢?故赵玉娥不肯说也是在情理之中的。
但依照方才赵玉娥那般反应来看,想来此时的她已然遇见了何解愁,但是二人应当还不曾有进一步的发展罢。
“胭脂姑娘,胭脂姑娘!”赵玉娥轻轻地摇了摇叶暖雪的肩膀。
“何事啊?”叶暖雪这才回了神问道。
“胭脂姑娘,你的词已经掉地上了。”赵玉娥好心提醒道。
叶暖雪这才察觉出自己的词已经不知何时飘到了地上,她忙拾起,道:“多谢了。”
“胭脂姑娘,凡事还是需要专心,莫要三心二意。”赵玉娥依旧淡然道。
叶暖雪点点头道:“好。不过今后你不必再唤我胭脂姑娘了,你唤我胭脂便可,倘若可以,你便唤我姐姐。”
赵玉娥听闻此话后忙摇头道:“不可不可,奴家不过是身份最为低微的梨园伶人,胭脂姑娘这番心意奴家心领了,但万万不可如此。”
叶暖雪无奈地扶额道:“你还当真是很会聊天啊,直接把天聊死了。”
赵玉娥则一脸疑惑道:“胭脂姑娘此番话又是何意?”
叶暖雪忙摆摆手道:“你还是莫要好奇了,我不过是随意说说罢了。”话毕,便看向了自己面前的词,专心致志地读了起来。
一个时辰后,叶暖雪却奇迹般地背下了所有的词。
赵玉娥点点头道:“胭脂姑娘还当真是甚是有天赋。待奴家先将这一段曲唱与姑娘听。”话毕,便清了清嗓子,将此曲唱了一遍。
一曲毕,叶暖雪忍不住鼓鼓掌道:“妙啊,当真是妙啊,倘如我能有你这般嗓子那便妙极了。”
“姑娘谬赞了。”赵玉娥淡然道:“其实姑娘的天赋不错,至少还能无师自通唱出了几句,可奴家却是从小练到大才能有这般模样。”
叶暖雪则摇摇头道:“莫要谦虚了,我不过只是班门弄斧罢了,让你见笑了。”
赵玉娥无奈笑笑,便在叶暖雪面前再次唱了一回曲子。
一曲毕,叶暖雪总算把握住了人物的情绪,不禁喃喃道:“因从前从未来过园林,不晓得园林里还能有这般景色,故此时的杜丽娘应当是欢喜的。而后梦到柳梦梅也同样是欢喜的。故此段应当都在道杜丽娘的欢喜之情。我也应当要欢喜的神情才是。”
赵玉娥则摇摇头道:“非也非也。倘若只是神情欢喜,却无法让他人晓得自己的欢喜之情,这是万万不可的。你也应当要加入自己的情绪进去,你便想着,倘若你是杜丽娘,你此时会如何。”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叶暖雪忍不住赞叹道:“何人道梨园伶人身份低微的,当真是不长眼,有如此思想的梨园伶人又如何是他们那等粗人可以理解的?”
听闻此话后,赵玉娥的眼眸不禁黯淡了下来,道:“姑娘说笑了,在梨园里不是所有的弟子都能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