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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五十八章 番外:新的生活(3)


  夏浔的父亲,夏东辰,只是个普通的村夫。

  在夏浔十岁以后就去了城里,一个很大的城市,一个经济贸易发展很迅速的城市,是我们这些乡巴佬眼红的地方。夏东辰在工作上屡次碰壁,却心里想着要养活乡下那两口子,只能憋屈,做起了小买卖——摆着无证摊,从水果市场进了些廉价的水果。刚开始生意很清淡,因为和附近的居民市民都不熟,但是时间久了,居民们一直看到有人把摊子摆在门口,也就会自然而然上前来吆喝,夏东辰比较好客,亲自切了一只水果让居民们品尝,果真味道不错,接二连三就有人买了。

  他就靠着卖卖水果为生,每天赚到的钱就存一点是一点,自己则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啃面包喝白开水,为的就是能多省点钱寄回家供夏浔上学。

  夏浔会向我提及父亲去哪里了,我就告诉他,你父亲去大城市赚大钱了,等到回来后会给我们好吃好玩好喝的,他就真信了,天天盼星星盼月亮坐在院子里望着夜空,我上去问他,他就说他在等爸爸回来,时间久了我也不去过问了,只不过在那件事之后,我看到他这样盼着父亲回来,我不由得就会躲到房间里哭。

  一年前,我们院子里的邻居从城里回来,告诉我夏东辰死了。

  “我怎么都不会想到的,好端端地,怎么就,说走就走……”她只是象征性地吸了吸鼻子,或许,眼泪早已枯竭了。

  我把绕完的毛线团摆在篮筐里,轻抚着她的肩头,咬着唇不知说什么是好,犹豫了半响,我才问出口:“他怎么会死的?”

  她的眼里充斥着冰凉的怨恨,咬紧牙关:“被城管打死的。”

  我屏息!

  那些城管根本不知道一个摆摊者的家境,他们根本不知道,也不懂得那些心酸的日子,他们只知道无证摆摊是非法的,但是往深一点考虑,夏东辰卖的又不是骗人骗钱的东西,他只是个卖水果的,有错了?

  那天,夏东辰刚想收摊,就来了几个穿着灰色制服的男人,他们一上来就搬起他的几个水果往地上砸,瞬间红红的囊肉就摔出来了!他惊怔,忙问:“你们这是干什么?”

  “请问你有证吗?不知道没证摆摊是不允许的?扰乱道路秩序!”

  接着,又是一个男人搬起其他的水果,往地上就一顿乱砸,他阻拦不了,他们的力气有多大!那些人在夏东辰眼里和当年蛮横无理的日本兵没区别,他一会儿就和他们拌起嘴来了,其中一个使劲把他推倒在地上,他为了这些被砸烂的烂摊子,就拿了个石头往一个城管脸上丢,结果就跟他们打起来了。

  夏东辰哪是那些人的对手,最后头破血流的只有他,他身子骨不结实,受不了那些棍棒之礼,最后致命的一击敲在他的后脑勺,当时就一口气没接上来。他死了以后,也就算街上暴毙的一具无名尸而已,政府也不去追究细则,把他随便拉到荒郊野外焚化了后,把骨灰盒摆在殡仪馆无名的一个角落里,不为人知,也不去过问了,后来从夏东辰比较熟悉的几个邻居口里,打听到了我们家,为了赎那些所谓的罪名,冒名顶替夏东辰,一个月接着一个月不间断地往家里寄钱,数目不小,每次都上五千,要知道,那些钱足够让夏浔上学了。

  我们娘俩高兴得不得了,还真以为夏东辰那家伙在外头发达了,往家里寄那么多钱了,直到那个邻居告诉我真相后,我又从家里接到了一个快递,那是一个箱子,那箱子里就是夏东辰当年的骨灰盒,因为被搁置在角落无人问津太久了,那上面都积灰了。

  我当时真想把眼睛都哭瞎,我怎么会想到夏东辰会死,会被那些如日本兵的城管打死。

  我不敢告诉夏浔这个事情,我怕他伤心难过,怕他耽误学业,每次他说他在等爸爸回来的时候,我只能含着泪告诉他,会回来的,你爸爸一定会回来的。夏浔是个很懂事的孩子,看到我莫名落泪又不肯说原因以后,会微笑着对我说,等他长大了也会去赚很多很多的钱来孝敬我,我抱着他放声痛哭的次数越来越多了。

  她深深叹了口气。缓缓站起身子,走到一座五斗橱前,又扶着膝盖慢慢蹲了下去,拉开最底下的一个扁抽屉,在最里面轻轻挪出了一个东西,我走过去定睛一看,“这是……”

  这是一张相片,她爬满皱纹的手轻抚上棕黄的相框,微笑道:“这是我们一家子在夏浔他父亲离开这里拍的最后一张照片,我万万没想到,那会是一场永别。”说着,她再次捂上脸颊,一行清泪滚落下来。

  “你能明白么?孩子。”她抬起泪眼,那里面呈现出了一个小小的我。

  我怔住。

  她说:“我不希望小浔能赚什么大钱来养我,我只想他以后的日子好好的过,人好好地活下去,就好。”

  我们之间沉默了许久。

  她望了眼墙壁上老旧的挂钟,深吸一口气,抹了把湿漉漉的脸颊,“你瞧我,聊天聊得,他们也快回来了,准备午饭吧。”

  我愣在原地。

  “……孩子快来帮忙,要做一桌好吃的来犒劳我儿子和你老公,他们赚钱也不容易,呵呵。”她在厨房里自言自语着,把我唤醒,我立刻跟了进去。

  他们两个果然在十点多的时刻回来的,但是当夏浔的母亲敞开院门时,我怔住了——晴屿是在夏浔的搀扶下进来的,他的眼神空洞洞,脚步飘忽,若不是夏浔搀着,他早摔了。夏浔的母亲忙上前问起:“怎么了这是,他怎么了?”

  夏浔皱着眉头,望了我一眼才说:“我们快收摊的时候,他突然说眼睛看不到了,所以……”我闻言,立即跑上前,那一瞬间我的眼泪就涌了上来,忙搀扶住他:“晴屿你怎么又看不到了?晴屿!……呜呜呜!”

  “小星,我没事的。”他抬起手,在空气里胡乱地摸索着。

  “还说没事,你是铁打的吗你是钢做的吗哼~”我不禁紧紧地抱住他的胳膊,似乎昨夜的一切我都抛在了脑后,他也乖乖地听着我的唠叨,抓紧了我的手,我和夏浔一起搀着他回到卧室,我责怪地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了?”

  “没什么,就是收摊的时候,一下子起身太快,眼前就一片黑,看不到任何东西了,”他揪着眉头,坐在床上。

  他目光茫然地盯着前方,继续说:“其实砍柴那段时间也有过,但是只是短时间内的视物模糊而已,稍微休息下就又能看见了。”

  夏浔走了进来,望着我:“我问过我哥,他直到眼睛看不见东西才跟我坦白真相,说是被人砸了脑袋导致淤血压迫视神经,哥,你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告诉我们你受伤了呢?”

  晴屿低下眉,不作响。

  我说:“你哥是怕你们太担心他,他就是这样傻。”于是,我甩给他一个责怪的目光。

  “这样吧,明天我带他去县城一家比较好的医院看看吧,实在不行就做手术,”夏浔走到橱柜前,拉开抽屉翻着什么,“我有一点积蓄的,应该可以凑凑医药费。”

  “不用啊,夏浔,我出门时带着一张银行卡,到时候就用我的吧。”我忙站起身来,拉住他。

  吃晚饭的时间,只有我,夏浔还有夏浔他母亲,三个人围坐在一起,晴屿的眼睛看不见只能在卧房里休息着,我们商讨着明天去县城医院给他看眼睛的事,夏浔母亲不住地叮咛这个嘱咐那个:“记得到了县城里就去找医生看病,小屿这眼睛可不能拖,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要是拖,往后的日子怎么过。”

  我点点头,望了眼埋头吃饭的夏浔,“我盛点饭菜带到房里喂他吃吧,他晚饭还没吃呢。”

  “嗯,快去吧。”她看着我,轻笑道。

  我端着一盘饭菜来到房间里,正瞧见他目光呆滞地盘坐在床头发呆,我轻轻唤了声,他才缓缓伸出手来摸索着,我把盘子放在床头的矮橱上,端起饭碗坐到他的身边,说:“吃饭吧,我喂你。”

  “好。”

  我一小口一小口和着菜,喂他吃,他乖顺地凑上前来,偶有米粒掉落下来,我就拿纸巾给他擦,现在的我俨然像他的保姆,看着他眼睛里没有一丁点的神采掠过,我倒希望他赶紧恢复视力,这样就能轮到他照顾着我了,我还是比较享受被人疼爱的滋味。

  “小星,你怎么不说话了?”他忽然打破了沉寂。

  “唔?”我恍过神来,“我在想你的眼睛什么时候能好,我觉得现在这样特别像你妈妈。”

  他浅笑:“呵呵,不喜欢吗?”

  我低下头去,弱弱地蠕动双唇:“没,没有啦,赶紧吃吧,吃好早点睡觉,明天还得去县城。”殊不知,我的脸已经如火如荼地烧着了。

  我把空的饭碗搁置在一边,摸了摸他的头发,关切地问:“好点没?”

  “哪有这么快呢,呵呵~”

  我叹了口气。刚站起身,他就在身后突然对我说:“对不起,小星,昨天是我不对,我应该好好跟你说的,不该冲你那么大声说话,原谅我吧。”他抬起眼,望着前方。

  其实,我早没有怪他了,他从小节约的日子过惯了,我也是能理解的,我撇撇嘴,爽朗地笑道:“没事啦,你知道我没心没肺的,早就不生气了,哈~”

  他扶着床沿,慢慢站了起来,我抬起头疑惑地望着他。

  随后,他伸出手,下意识地在摸索着,最终停留到了我的脸颊上,他扬起嘴角,轻轻地说道:“我想吻你。”

  我一惊,我没做声,没反抗。

  任凭他的身子缓缓前倾,贴近我的胸膛,那张脸绕过我的脖颈,像在觅食着我的气息,而后又轻轻偏头,那枚深深的吻就落在了我的脖子上,热热的,有些刺痛着,像一枚小小的刺青烙在了我的心头似的,我双臂环上他的腰际,把脑袋深深地埋进他宽厚的胸膛,听着那熟悉的心跳,那种温柔的抚慰只属于我,也只能属于我。

  明明是秋天,在这种乡下,早已经凉了,但我们俩在被窝里却像两团火苗,互相****着,互相燃烧着,直到融为一体。

  “真的要来吗?”他伏在我耳边,轻舔着我的耳垂,像是有一朵花骨朵在胸腔骚动,慢慢地发芽,再慢慢地伸展枝桠,逐渐绽放。

  我的指尖滑过他湿滑的后背,再到腰际,迷蒙中我的声音在我自己听来,都像是空气在流动,“嗯好~”

  热流在体内迅速徜徉,滚动。

  我蜷缩进他的胸膛,抚摸到他的心跳愈加剧烈。

  但是,此时,门口突然传来的敲门声让我们为之一震!我俩把被子全部蒙在了头上,不敢出声,随即,有脚步声逐渐侵袭过来,接着就是夏浔的嗓音:“我只是来拿空饭碗的,吃个饭吃那么久真是的,昂~你们继续,我走了。”果真,门被带上了。

  我们同时吐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