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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星星睡醒了(1)


  无数绚烂的光点在昏暗的墙壁上跳跃,荧幕上闪烁的光在我们身上一扫而过,魏琳的歌喉在唱那些经典老歌尤其动听,灿浩不断在底下鼓着掌,看着他那么殷勤的给魏琳递上白开水一杯,如果魏琳再年轻个十岁的话,我觉得灿浩肯定不会介意姐弟恋。唱歌这种文艺派的事情不是我这种大大咧咧的女人做得出来的,唱了前面三句立刻跑调,完全跟不上节奏的拍子,所以我只能安安静静的坐在沙发里,听着他们在唱。

  坐在沙发最前面的点歌台,是导演,他正翻着自己的钱包,眉头皱得紧紧的,嘴里还在小声自言自语着什么,悠米凑上前去问:“怎么了?导演?掉钱了?”

  “不,是我只带了一张卡,而这张卡……”他举起一张金灿灿的银行卡,“里面的钱只有几百了,完全不够支付过会儿的饭钱,唉。”

  “这样吧,刷我的卡吧。”她慷慨的拿过自己的包,从里面翻出一张卡,递给导演,挑了下眉示意他不用客气,他犹豫了会儿,才接了过去,然后端起茶几上摆着的菜单本,招呼着只顾着鼓掌的灿浩——“小朋友呀,你要吃点啥?”

  “啊?”没想到,灿浩还塞着耳机,看到导演凑过来,忙把耳机拉了下来,本来就很吵的包房,还要塞耳机听着音乐,他是想把自己的耳朵震聋为止吗?导演又重复了下:“你肚子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啥?”他拢起嘴,大声的在灿浩耳边说起。

  “啊!不饿,吃不吃无所谓的啦!”尔后,灿浩把目光转向我,问我,“姐,你饿了吗?你饿了你先点吧。”

  我微笑着凑过去想要接菜单本,悠米的声音大过正在唱歌唱得尽兴的魏琳,“我没有说过请你吃饭!”

  我怔住,手指僵在半空中,抬眼望到那抹犀利的眼神,刺痛了我的双眸,再看另一边的顾星存,他抱着胸,倚靠在沙发里,翘着腿,眼睛直直的瞅着屏幕,面无表情。我尴尬的搓搓手掌,忙缩回身子。

  坐我旁边的晴屿绕过我的身体,接过那本菜单本,然后他递给我说:“点吧,我请你吃。”

  “不,气都气饱了。”我不满的咬着牙。

  “别跟她一般计较了,”他说着,帮我打开了菜单,一行行诱人的美食图片呈现在我眼中,我不禁垂涎三尺,肚子又开始咕咕叫了,忙抢过那本菜单,对他嘿嘿一笑,“真的请我?”

  “嗯。”

  “那我要这个。”我指着菜单后面的主食。

  他疑惑的看着我:“就一碗海鲜米线吗?吃得饱吗?”

  “吃得饱,况且我又不敢多点,这里……”我小声的凑近他耳边,皱着眉埋怨,“一碗海鲜米线都要三十三块。”

  “呵呵。”他轻笑。

  服务生敲门进来,毕恭毕敬的打完招呼后,晴屿就将菜单本递给了导演,他向服务生说着点的食物,服务生在小本子上飞速的记着,最后晴屿加了一句:“再加一份海鲜米线,谢谢。”我忙小声问他:“你不点吗?”

  “我不饿。”他笑着回答。

  服务员刚想转身离去,被顾星存叫住了,他冷着一张脸起身,迈到我的跟前,我抬起头来,背对着光我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叹了口气:“阿星,你忘记了你以前吃海鲜腹泻了两天么?”看我怔怔的眼神,他又小声埋怨,“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继而转身对服务员来了句,“海鲜米线换成星洲炒米粉,然后再……”

  “你不要擅自给我做决定了!”我突然没来由的冲他大叫,无法平静此刻的心情。

  导演趁着这尴尬的关头,悄悄出去了,我过了许久才抬起眼,没有看怔在原地的顾星存,意志坚定的望着面前的服务生,缓缓说道:“那给我换一份青菜炒面,谢谢了。”服务员默默在本子上写完,二话不说退出了房间,或许是感受到了这空气的窒息。

  之后,我们谁都没有说话,魏琳继续点着歌,灿浩却没有那种兴致鼓掌叫好了,盯着荧幕不知道在想什么,而顾星存尴尬的坐回原位。我瞅着他,我只想让他知道不要再来干涉我的一举一动,不要再来对我好了,我们都不是以前的我们,他对我这样会让我更加的不堪。

  我有些头晕,视线也有点恍惚,倚靠在沙发里轻轻闭上眼,安静的听着歌,待服务员再次进来,捧着的托盘上盛满了四五个碟子,把一大碗面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我不去想那么多了,掰开筷子便吃了起来。

  灿浩挪到我身边,小声告诉我:“姐,你不开心吗?”

  我摇摇头。

  灿浩的身子被悠米一推,然后我刚抬头,未来得及看清,半边脸就被重重甩了过去!火辣辣一片!我歪倒在沙发里,头发散落到眼前,我瞬间涨红的耳朵恍然听到——“你摆什么架子啊?你以为你是谁呀!敢这样对Cream大吼大叫!”随后,她转身就回到自己的座位,高跟鞋蹬在大理石上异常尖锐。

  我整个人就吓懵了!我觉得我再也受不了这里的空气了!我觉得我眼泪已经在眼眶里转悠了!但是我不能在这里哭!不!我竟然把嘴唇咬出了血,腥味立刻蔓进了嘴里,窒息得我反胃,我再也没有看任何人一眼,抓起包就迅速起身往门外冲了出去!……

  我要逃离这里!

  悠米!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跟我过不起!

  呼吸到外面潮湿的空气,我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淌了下来,我边跑边哭,在大门口我停住了,抬眼望去,天已经不如我所愿——狂降骤雨!那些恼人的雨声在我耳边喧嚣,冲散了我脸上的余热,却无法拂去我心里的阴霾。

  我缓缓滑落身躯,抱紧我的膝盖,放声大哭!

  悠米!我恨你!……顾星存!求求你,不要再出现了!我不想再惹那么多是非了!如果老天能听得到我内心的呼喊。

  睁开眼,那抹疤映入我眼帘,就在膝盖上,永恒的存在着一段记忆……

  “小星!外面下雨了!我送你回去吧!”

  我惊怔,身后传来晴屿焦急的喊声,我多想回头去接应那把雨伞下的少年,但是……不!我现在这样子我绝对不能让他看到,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我的眼泪。我义无返顾的冲进了雨雾中,不管身后的喊声不断!

  雨水一泼又一泼的浇灌在我的头顶,我抹了又抹也抹不去的雨迹,踏着水塘,我漫无目的地朝前奔跑着!这里是哪里?我不知道,我只想一个人!只想一个人!不想再看到那张奸诈的脸,还有……顾星存。

  清梨区连着的一条滨江大道,那里过去就是人烟稀少的蜜柚区,那里偏僻,很少有居民楼,但是有高科技发展的工厂,楚文磊的厂区就建立在蜜柚工业园区。时有经过的车辆溅我一身的水,我身上的连衣裙都黏在了一起,那么狼狈的自己,连我都讨厌起自己来了。我拐进一个无人的桥墩避雨,头顶上方就是高架路,而我的脚边,被雨水冲刷的垃圾堆积成一座“小山”。

  好冷……

  我蹲着身子,紧紧抱着自己,尽可能的把自己裹紧,但那种严寒却不停的往我湿漉漉的身体里钻,我没来由的不住颤抖起来。

  和着稀稀拉拉的雨声,我终于肯放声大哭,在这无人的角落,我才敢放下所有的自尊,所有的卑贱,哭得大声点,再大声点……

  被悠米刮过一阵的脸颊还隐隐作痛,我轻抚上自己的左脸,从今往后,与顾星存有关的任何一切我都不要被牵扯进去,因为他的身边有一只恶魔,那让我身心抓狂的恶魔!我恨她!如果我有能力,如果我比她强,我一定会把她撕成碎片。当年,我为了讨回自己的尊严,和跆拳道道长都较量过,为何现在却如此软弱!

  “温柔永远只留给别人,自己的伤自己舔,这就是你,楚妍星!”心底有一个声音在说话,那不是我,不,那是我!……

  哭得眼前天昏地暗,我从臂弯里抬起脸来,迷茫的瞳孔里映着一双修长的腿,静静的立着,不知道一言不发多久了。我的眼泪被他看到了吗?

  晴屿把我从地上扶了起来,我的脚有些软,若不是他扶着,我可能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了,像块海绵似的没有重量。我低着脑袋,没有敢去看他的眼睛,默不作声。

  “哭吧,还有多少眼泪统统发泄出来。”他说。

  我嗤之以鼻:“别开玩笑了。”

  我的眼前瞬间一黑,整个人被他抱入怀里,没有任何挣脱的意识,我微抬起头,鼻尖正好触碰到他的肩膀,我闻到一股雨水混合古松的味道,淡淡的,有时过境迁的感觉,他的声音在我耳后蔓延,绵延,冗长。

  “如果,你害怕眼泪被我看到,那就这样好么?我什么都看不到的。”

  我睁圆双眼,有调皮的小雨点沾上了我的睫毛,凉凉的。

  这句话,多么熟悉,曾几何时,在某种地点,也是这个下雨天,我说过近乎一模一样的话,那时的记忆,瞬间如灰暗滚烫的潮涌向我侵蚀过来,腐蚀了我的眼睑,撕扯着我的睫毛,它们轻轻一低头,我就无法分清到底是脸上的雨水落到了嘴里,还是我不争气的眼泪。

  我的双臂,缓缓上移,他的身体,是种我渴求的温度,而他再度收紧了环抱着我的双臂,我没想去挣开,就这样拥有一段我失去已久的温度,未免不是一件好事。

  “……你给我,给我忘记这个晚上,不然我……不要再理你了,”我哭着嗔怪道,嘴在逞着强,泪却无法投降。

  “好。”他微许沙哑的嗓音熏陶着我的耳垂。

  这天,我好像明白了什么,我对晴屿的感情已经逐渐越上了正轨,无法逃脱的命运,我以为只是我一个人的想法,从他放开我然后轻吻上我微烫的左脸,我才彻悟,这是我们两个人互通的世界,人生莫大的幸福不是你喜欢的人正好也喜欢你,而是,当你害怕失去一个人的同时,他也正好害怕没有你,就这么“巧合”。

  “还疼吗?”

  他把自己唯一的长袖外套披在我的身上,就连合撑的雨伞也几乎都往我这边倾斜过来,我们走到半路,他这么问我,我摇头,但那块地方却开始不住的发烫。

  雨水还在不停的下着,打湿了他几乎全部的身体,我下意识用力把雨伞往他那边推,但是他却固执的用着力把雨伞盖住我整个身躯,直到他把我送到了小区门口,才停下脚步,他微笑着对我说:“快回去吧,早点休息了。”他说这话的时候,我看到晶莹的雨丝划过他的睫毛,挺美丽的。

  然后,他钻出了雨伞,准确来讲,从头至尾他都没怎么钻进雨伞,就把雨伞全部塞到我手中,我诧异的问他:“你这样要感冒的。”

  “没事,我身体好,你快回去吧,这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停呢。”他搓了搓手臂,白色的路灯下,我看到了一些鸡皮疙瘩,才注意到他只穿了白色的汗衫,此刻却冷得不由自主颤抖,我刚想把他给我披上的衣服脱下来,他就向我连连摆手——“快进去吧,我先走了啊!晚安了!小星!”

  我咬了咬牙,手指从衣服上滑落,将雨伞柄习惯性的耷拉在肩膀上,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出神。

  笨蛋,这样真的要感冒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