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生在一个破碎的家庭里,有一个玩物丧志的父亲,和一个怨声连天的母亲。父亲叫楚文明,母亲叫井岩溪,名字很动人,就如同她这个人一样,性格犹如岩石般的坚毅,但同时又会表露出溪水般的柔情。
这么一个诡谲的家庭,就是我的背景。
如果上帝可以重新给我选择的机会,那我一定不会……出生在这里,起码,不想成为楚文明和井岩溪的孩子。
在我两岁以前的记忆片段中,我不曾记得我有几次温暖,亦或是几次笑脸,更多的是楚文明喝醉酒的模样还有输牌以后的叫骂声,每每到了这个时候,井岩溪就会蹬着个六七米的高跟,比楚文明高出一点的样子,站在他面前与他不断争吵起来,很秀气的脸蛋紧紧扭曲成一团,一直都对我很温柔的她此刻就瞬间蜕变成了魔鬼,人怎么可以变化那么快。
而他们每次争吵都是在我的面前,我怔怔地看着他们,对高八度的嗓门产生了无尽的恐惧,不停的哭闹哭闹,眼泪湿了我整张脸。
名为「爸爸妈妈」的两个人啊!为什么你们要在我面前表现成这样?
两岁不到的我还没有学会说话,只知道不停的哭闹……
“……你要是不满意就带着你的野种滚出去啊!”这是楚文明快把眼珠子瞪出来所说的话,却深深刺痛了我还有井岩溪。
“你说什么野种!”井岩溪的眼泪就在眼眶里转悠着,“他是你的孩子!!……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呜呜……”然后终于按捺不住,捂着嘴不住的抽泣起来!
而面目狰狞的楚文明只是冷笑:“……哼,谁知道。”
……
我是野种吗?是吗?我不知道。
楚文明离开了这个家,带着一身的火气,只留下坐在床头的我木讷的样子,还有井岩溪哭泣的脸。
她哭着跑过来,把我抱在怀里,对我说:“灿浩,对不起……真的对不起,但是……妈妈真的受够了!……对不起对不起!”她一边说着抱歉的言辞一边颤抖着。
那时的我还那么小,我只能用一双天真无邪的眼睛瞅着她,泪痕在小脸上彻底干了,但是看着她这样,我突然没有来由的又大哭了出来!
井岩溪握着手机走到窗台前,打电话。
“喂,文磊哥吗?”
……
我记得那天,窗外刮起狂妄的风,冬天来了。
她说着说着,就不停地对着话筒哭,哭得整个脸都是红彤彤的,就像熟透了的苹果,话语都有些咬字不清了:“……嗯!我我……我真的受够了!……我决定跟他分了!所……所以灿浩就……拜托你了,呜呜呜!……我受不了他啊……呜呜呜!拜托了,灿……灿浩就……拜托了!……呜呜呜呜呜!……”她没有再说下去,掐断了电话,捧着个手机不停的哭着,哭声沙哑!
没过多久,我就在泪眼中看见有好多好多人搬走了我家的东西——像电视机、电脑、橱柜、收音机……都给搬走了!我不知道他们是谁,一张张都是面生的面孔,我只能无助的哭着!
最后的最后,是井岩溪拎着厚重的行李箱,毫不回头的打开了房门,门一直都没有关上,不断有冷风钻了进来,吹拂着我稚嫩的脸,像是要吹裂似的。我看着她走出没多远突然停下脚步,我知道她一定想回头看我,一定是舍不得我。
回头看我啊!妈妈!求求你!回头看我!抱抱我好吗,我好冷!……这间屋子不再有人陪伴我,我好害怕,突然迈起双腿就死命往井岩溪的方向奔过去!——
“……妈!妈!!……”我终于会开口叫「妈妈」了,竟然是这样的场合。
“妈妈!……妈!妈……!呜呜呜呜!”我一边跑着一边哭了!小小的鼻头被风吹得没了感觉,抬起手臂一抹脸,都已经冷得麻木了。
井岩溪在听到我叫喊之后,明显背脊颤了下。
也就那么几秒的时间而已,我却停下了脚步,我相信她一定会回头的,像以前那样抱着我哄着我说好多好听的童话故事,一定会的……
但是我想得太好了——
她连个侧面都没有递给我,就迈着步伐快步往前走去,脚步似乎比之前更坚定了!
我一屁股坐在地上,哭着,哭着!没有人听到我的哭声!只有风,把我的哭声扩散开来,传递到了天上,就像是对这个世界最大的悲鸣,那一刻,我的心脏好像裂开来了,钻心般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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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的房门上已经被那些叔叔贴上了我看不懂的字条,我踮起脚尖,却怎么也够不着那门把手,就好像我永远都够不到妈妈的手一样,我只能无助的蹲在门口,把小脑袋深深埋进臂弯里,又开始哭了。
我回不了家了……
“小孩!醒醒!……”
……
我是在好多人的喧闹声中醒来的,抬起脸来,头顶上黑压压一片,都是我不认识的面孔,带着危险的气息向我靠近,脸上还有邪恶的笑。我弱小的身子只能不住的往后退,但是却已经抵达了门边,再也不能后退了,他们还在往下俯身!
“这小孩谁家的呀?哈!”
“不知道!不过看着挺水灵的,倒不如卖个好价钱!”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是一味的哭了起来,惊恐的看着他们。
他们对我指手画脚着,我也只能紧紧抱着自己的小膝盖,然后紧紧闭上双眼。
终于听到一声严厉的嗓门——“你们在干什么?”划破天际!
那些大孩子们立刻就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仓皇而逃!一下子就没了影儿!我睁开眼,面前的男人和父亲有着差不多的面容,但是却比父亲和蔼,他看了眼我身后的房门,无奈的叹了口气,只是轻轻说了声:“来,灿浩。”便蹲下身子,把我背在了他宽厚的背脊上。
他是谁?又一个问题跳出我的脑海,但是看着并不是坏人的样子,我就乖乖地趴伏在他的背上,跟着他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