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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美颐想他能明白这份心,就低头贴着子文的耳边说:“你看过一部叫《西雅图夜未眠》的电影吗?”

  “没有,我这么老土的人,你讲讲。”子文迷迷糊糊快要睡着了。

  “小男孩儿在圣诞夜拨了通热线电话,他说想找个新妈妈。后来阴差阳错,采访这件事的女记者,在帝国大厦的楼顶和男孩儿的父亲相爱了。”

  “然后呢?”

  “有时候我们也分不清缘分究竟是什么,为了爱情改变的确很伟大,但相爱不是为了证明伟大,而是为了让彼此幸福。”她想告诉他,自己正在为了他们的感情而改变。可惜,子文没领会到,他有他的想法。

  “周末我参加一个朋友的婚礼,你去吗?”他问。

  她怕子文有顾虑,说道:“我去你方便吗?你要是方便的话,我再定。”

  子文没有往下说,疑惑重重:她不给我肯定的答案,也许她没想和我真正好。

  灯光的影影绰绰下,素颜对望,他盯着她漆黑的眸子和剔透的肌肤,怜爱地说:“美颐,我喜欢你原本的样子。”

  她听后欣喜,冰凉的鼻尖触着他的脸庞。爱原本不是一场荒凉,世上有一个人对着自己,肌肤之亲如此真切,他即刻要被化了似的,小声说:“咱们以后生一个跟你一样漂亮的孩子。”

  她要他一生一世,他给她一刻真心。此时她坠在爱河里,任凭外面风高浪急,只要有他就好。她闭上眼睛说:“要是有一天咱们失散了,你改名字叫谭招,天涯海角我也会去找你。”

  他抱她在胸前,说道:“我怎么可能把你弄丢了呢?我要认定了你,以后肯定天天把你放在家里,不许别人看你,只有我每天下班能看你。”

  美颐又埋怨道:“你怎么一天也不知道给我打电话呀?你也不想我。”

  子文将手抚在她的额头说:“怎么会不想呢,全都记在心里了,不用打电话我也知道你好好的。你以后要胖点儿,最好胖到一百二十斤,我心里就踏实了。”他要做的是选一个更合心意的女人。

  妮娜劝美颐说:“你别对他太好了,跟他玩几回手段。”

  她摇了摇头说:“妮娜,我们这个年龄已经不是再跟男人玩捉迷藏的时候了,如果要玩的话,我宁可不找子文。”

  “你怎么那么轴啊?我不是让你玩,而是提醒你要小心,男人的本质都是一样的。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妮娜无奈地说。

  “戴安娜是全世界男人都梦寐以求而得不到的,又怎样呢?我只想当个普通的女人,交往个普通的男朋友。”

  “随你吧,我总觉得墨子文有隐瞒你的事。”

  不用妮娜说,美颐自己也能感觉到,一开始那条“小乖睡了吗?”的短信一直刻在她的脑海里。

  最新版的苏珊星座博客说,12月份将有一次新月月食的出现,新月的力量是两个满月的总和,新年的1月份还将有一次日食。两次都将发生在摩羯座,对冲巨蟹座。正是妮娜和自己的星座,加上水星逆转,极大影响人的情绪。

  看完博客,让美颐记忆深刻的话是:蚀的出现对于巨蟹座往往是两个极端,要么订婚或结婚,要么一段摇摇欲坠的关系是决定继续或是离开。因为一件小事,推进你接受事实。离开后,不论是你还是你的伴侣,要想回头很难。

  任何行星的动向,都遵循着宇宙的规律进行。人类只能静观天象,却左右不了什么,该来的总要来,该走的总要走。若感到不安也不必太认真,人生不过是来去如风。

  台湾女作家吴淡如说女人的梦都是有预兆性的,美颐最近经常做同样的梦:茫茫海上,一只帆船在漂泊,风吹来,波涛翻滚。她记得两年前,妮娜遭遇“劈腿”事件的时候,情绪极度歇斯底里,那会儿,妮娜就说自己常常梦见大海和船。

  再冷静的女人也都有曾经被深深伤过一次的时候,也都有为了爱情歇斯底里的时候。

  子文最近经常接不到电话,周末也在加班。

  周六的早晨,美颐一大早就起床了。昨天晚上子文匆匆跟她通电话说:“明天睡醒了给你电话。”

  好久没写过日记了,以前总是有很多感慨抒发,日子久了,见得多了,也平淡了。她翻开那本橙黄色的日记本,看到自己四年前写下的那段话:雨雪风霜总莫为,入夜了,因为想念而睡不着。希望每天都是星期一,对自己说你是因为开会而没时间。

  美颐“唰”的一下把日记本丢进抽屉里,她不想让自己沉浸在这样的情绪里,站起身来去卫生间洗漱了。

  前年从巴黎买的立领羊绒衫穿上身竟肥肥大大的,一照镜子面色青黄。拿来日历看看,都快月底了,例假拖到现在还没来。一飞上国际航班,例假提前错后十来天是常有的事儿,她也没太在意。倒是最近心下烦乱,影响了食欲。

  今天尚爷的儿媳妇从澳洲回来,美颐一直管尚爷的儿媳妇叫婶子,今天跟着他们全家去接机。

  在国际入境大厅,老远就看见芸嘉推着行李车出来,后边是她的三个孩子,最大的女儿已经上中学了。芸嘉是个端庄圆润的美少妇,见到她就拉着手寒暄。芸嘉年长美颐十岁,长期养尊处优,皮肤依然光滑,尤其是她的手细腻柔软。

  握手的时候,芸嘉摸到美颐掌心上的茧子,她不好意思地赶忙把手缩了回来。没办法,手心的茧子是在飞机上拉餐车时磨的,空姐其实是小姐的身子丫鬟的命。

  中午在尚爷家吃接风饭,美颐心里没个着落,借故先走了。

  子文歪在家里沙发上看电视,慧慧手里拿着一把瓜子,边嗑边盯着电视屏幕。自从和美颐交往以来,子文与慧慧见面的时间就少了。连续几个星期都找不到子文,慧慧跑到他妈妈那里哭诉了一通。毕竟是老领导的女儿,两家人也希望慧慧和子文能好,妈妈找子文聊了聊。妈疼儿子,儿子当然也听妈的话。子文对美颐也还有顾虑,这个周末,他在家陪慧慧。

  美颐打来电话子文不能接,男人要都能有孙悟空七十二变的本领也行,往往分身乏术,早晚会露出破绽,就看女人愿不愿意面对了。

  美颐独自坐在东方君悦酒店大堂的咖啡厅里,听着银质刀叉与瓷杯碰撞出的叮叮当当声,透明落地窗外的中央喷泉,水柱高高升起,又徐徐降下,一颗心也有点儿起起落落。天色暗了,一看手表已经晚上六点半了。

  她想分散一下注意力,才能平复情绪。和子文平淡的相处很温馨,毕竟还是要找个平凡的归宿。看着身边的同事们,该嫁的嫁了,该生的生完了,自己空落落的一个人,飞回来了,都没个贴心的男人嘘寒问暖,心里酸溜溜的。

  子文趁着去卫生间的空隙给她回了个电话,尽量压低了音量:“我跟父母在别人家做客呢,不方便接电话,完事给你打。”

  慧慧在子文家吃完晚饭回家了,他看着慧慧的身影刚走出大门,转身就到屋里给美颐打电话。

  “美颐,你干吗呢?”子文的声音亲切温柔。

  “正要回家呢。”美颐心里有点儿怨气。

  “我想见你一面,你吃饭了吗?要不我带你吃点儿东西去吧。”其实子文刚刚吃饱了。

  美颐想:不能养成爱放鸽子的习惯,你说去我就不去。

  她清了清喉咙说:“子文,今天有点儿晚了,改天再去。我们家里人等着我吃饭呢。”

  双子座的可怕就在于时冷时热,时好时坏,突然之间就变了一个人。子文一听美颐这么说,表面上不动声色地说:“好的,明天再约。”实际内心想的又是另一码事。

  女人是不习惯等待的,尤其是恋爱中的女人。

  第二天,慧慧直接去了子文家,子文的妈妈提议大家一起去逛街。美颐在焦虑中等待着子文的电话,她意识到了微妙的变化,只是在还没呈现在自己眼前的时候,不愿面对。

  此时,子文正在陪着慧慧试衣服。她的要求不高,几百块钱的衣服就觉得很满足。子文看着她试衣服时喜悦的样子,想到有人跟他说过美颐经常爱买大牌,他寻思着,要是真过日子可能还是得找慧慧这种女孩儿。他一点儿也没体会到美颐正在一点点地改变。

  子文的手机一直在振动,他也觉得有点儿对不住美颐了。在商场的一个拐角处,他偷偷发了条短信给她:“老家来人了,陪他们吃完饭联系你。”

  美颐看见信息以后,敏捷的思维在跳动着,此时她还不知道,月食已经影响到了她的情绪。

  等待,还是等待。她开始不安了。

  她对子文的感情是抱有希望的,越是希望的时候就越害怕失望。现在的状况使得她心烦意乱,思维不清楚。以她的洞察力,她本可以判断出下一步该如何,可是她陷在了感情里。

  晚上九点钟,子文回到家里,慧慧也跟着回来了,她陪着子文的妈妈聊了会儿天。子文赶紧到自己的房间里给美颐回电话:“等着急了吧?正陪家里人在外面吃饭呢。”他压低声音说。

  美颐听见周围十分安静,顺口就问了句:“怎么这么安静啊?你在包间的厕所里打电话呢?”

  “啊,对,是在呢。他们还得吃会儿,还有大概一两个小时,完事回家我给你打吧。”子文怕出破绽,急忙想挂断电话。

  像大浪拍着沙滩,美颐心里一阵翻涌,她讨厌这种感觉。

  挂上子文的电话,她把事情来龙去脉跟妮娜讲了一遍,妮娜的口气中夹杂着早已料定的态度。“我早就跟你说过,他有事瞒着你,你偏不信。你就非得等到事情摆在眼前才踏实,我要是你马上就放手了。”

  “我怕自己舍不得放,子文是有别的选择,适应一段新感情挺难的,让我能接受的人也不多。”美颐尽量让自己保持宽容。

  “你们巨蟹座的人就爱在错误的关系中长期停留,真没辙。”妮娜说这话时想起自己刚分手的男朋友也是巨蟹座。

  美颐心里顿然失辉,她感觉不到继续下去是对还是错。

  “再给他点儿时间吧,实在不行也就算了。”她没底气了。

  “男女在感情上的比例就是十分,如果一方做了九分,另一方只有一分了。”妮娜道。

  晚上十点,慧慧已经走了。子文躺在自己床上给美颐回电话。

  她假装漫不经心地问:“怎么这么快就吃完饭回家了?”

  子文敏感的神经一触即发,怒气地辩解道:“你说这话就是不信任我,你别老猜疑我,我跟你说过的,我和社会上那些男人不一样。”

  她心想:我还没表明猜疑呢,你急什么啊?

  她猜疑了,也生气了,又想假装不表现出来。可是女人一往情深的时候那股子醋劲儿是盖不住的。人总爱为自己求之不得的东西烦恼,抓不住一个人的时候就偏偏想尽方法要抓牢。到风轻云淡再看看,各种各样的理由都是在满足一方强烈的控制欲和不安感。

  她说:“下午干吗呢?我一直挺担心你的。”

  “陪我妈逛商场呢。”

  “就你和你妈啊?”

  “你怎么回事?别聊了,我吃完饭就急忙给你回电话,别老质疑我。”子文很不耐烦。

  男人在谎话被拆穿的时候,往往都是易怒急躁的,想尽快结束话题。

  美颐咽了一口气,原来,男人的成熟真的是要有阅历的。

  他们的聊天以彼此带着怨气结束。

  一整夜,子文都陷在矛盾中,他是喜欢美颐的,也对她有很多顾虑。现在,他的顾虑又多了一层,美颐不是慧慧,随便他说什么都没质疑,她有自己的想法,不是在他完全掌控之内的女人。

  太自我的女人当了老婆不好调教。子文入睡前的最后一个想法。

  双子座是十二星座中最不容易陷入深情的,双子的感情通常是蜻蜓点水式的,情感模式也是粗线条。双子会在暗中观察对方好久,心甘情愿的时候才会负责任。巨蟹座是最细腻绵长的,巨蟹要的是你侬我侬,情深似海。

  这两个星座若是想磨合一段感情,有一定难度。双子座的子文认为自己还没认定美颐,巨蟹座的美颐已经开始牵挂了。他们的心总是偏离对方的意境。

  一次,子文问她:“你饿吗?我带你吃点儿东西去。”

  美颐想了想说:“不是很饿,你要是饿了,我陪你去吧。”

  你真是不了解我的心。子文开始不耐烦了。

  我为你着想有什么不对呢?她心里抱怨着。

  他想的是她要跟得住自己说变就变的脚步。

  双子最让别人接受不了的就是变来变去,这是他们的本性,并非刻意,所以子文自己也不清楚他莫名其妙的变化。

  有时,美颐打电话来,子文的手机就放在旁边,他说不出为什么就是不想接。女人越是猜,男人越想躲。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月食发生了,天文现象注定影响十二星座的所有人。蓝色港湾的广场上,银色的灯光织成了密密麻麻的线条,挂在圣诞树和建筑物上面,似满天繁星散落人间。

  美轮美奂的灯光幻影下,美颐等着子文。他们十天没见面了,约好今天看电影。

  她的手包里有份文件,是以前总布胡同的老街坊们的上访材料,反映某房地产公司在限购、限贷政策下,为了回流资金节约成本,公然强拆已是受保护文物的梁思成林徽因故居。

  文物局已经认定梁林故居为不可移动的文物,仍然逃不过此劫。很多文物保护者和老住户到处奔走相告,一封封信石沉大海,无音无讯。

  老街坊朱奶奶带美颐回胡同里看了现状。胡同两边歪歪扭扭停满了小汽车,好几间门脸房变成了小饭馆,炒菜造成的黑色油渍就腻在灰色的墙壁上,下水道附近泛着泔水味。美颐用围巾堵住嘴。

  朱奶奶七十多岁了,她退休前是区重点小学的老师。她拿着牛皮纸袋说:“小颐呀,你在飞机上见到大领导把这事反映反映,都拆成这样子了,北京城最后的念想都拆没了。以后你们的下一代就看不见真正的老北京胡同了。”

  四目所及,梁林故居已经是断瓦残垣,四周乌烟瘴气,行人漠然。似乎住在这里的人已懂得坦然接受被拆的命运。不远处的高楼平地而起,楼顶的巨幅广告牌上写着:官邸之作,紫禁城旁的家。

  胡同里光秃秃的,以前的老槐树也不见了。美颐小时候在老槐树底下乘凉、跳皮筋儿,穿着的确良的裙子和塑料白凉鞋蹲在树下看蚂蚁搬家。小男孩儿土猴似的疯跑过来,揪住她的小辫儿玩。她生气快哭了:“讨厌,告你妈去。”男孩儿转身跑了,淘气地叫:“我是金刚葫芦娃,你抓不着抓不着。”

  天瓦蓝瓦蓝的,老槐树看着孩子们慈爱地笑。

  老槐树没了,小汽车来了。胡同被拆了,在这里长大的孩子们去了外面的新世界。

  子文的父亲正是分管城建的市委秘书长,她不知道他父亲肯不肯出面,深深的胡同情结让她走了这一步。

  也许,多年后美颐还会记得这个风萧萧兮的冬夜,命运之所以神奇是它能化腐朽为永恒。有些人事虽已过去,记忆却深刻尤在,痴男怨女会彼此道声再见,但悔恨惋惜之情会刻骨,时时会作痛。是人的意志控制了命运,还是命运控制了人?

  穿过周围熙熙攘攘的人群,子文低头沉默地走过来。等子文走到面前,她收起了之前所有的不安感,笑盈盈走上去,主动挽住他的胳膊。任何事也抵不过相视一笑。

  “子文,你怎么不说话呢?”美颐问。

  “心里事太多了。”子文垂着眼皮,提不起精神。

  看着他貌合神离的状态,她的不安感加剧了。

  买好电影票,还有些时间才开场。他们在休息区找了个座位坐下,美颐从包里拿出材料交给他。

  子文将牛皮纸袋放在一边,点头说“哦”。

  她说:“里面是些上访的材料。子文,能求你爸帮个忙吗?”

  子文似乎有些不悦,皱眉问:“什么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