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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8章


一个人的心里若是藏着巨大的痛苦,只会有两种结果,一则是战胜痛苦,重新面对生活,一则是输给痛苦,从此消沉,没人知道蝶雪属于哪一种。

承祜死去不到十天,玄烨的第七个孩子降生了,他为孩子取名为爱新觉罗.保清。自承庆死后,芷珠一直郁郁寡欢,直到保清降生,她的脸上才又有了欢笑、遗憾的是皇上的嫡长子刚刚过世,所以保清的降生并没有带来喜悦。

有皇上的嘱咐,各宫嫔妃在蝶雪面前总是刻意回避有关孩子的话题,但刚刚诞下皇子的芷珠似乎没有在意蝶雪的情绪,对保清的关爱总是溢于言表。

承祜死后,蝶雪越发的安静了,她时常独自眺望着夕阳下的紫禁城,在落日的余晖中发呆。很快寒冷的冬天就成为过去,冰月得了重病,玄烨准许聚忠不用进宫见驾,安心陪伴冰月。

半个月后,她的身体毫无起色,蝶雪知道冰月的病根不在身上,是心里,于是她愈发的自责、内疚。不断的累积那些痛苦,她的身体所能承受的负荷也达到了极点,有种悲哀蔓延在心中无法言喻。

下朝后,玄烨径直来到坤宁宫,注视着静坐院中的蝶雪,突然不忍心开口。记忆中的蝶雪是美丽的、妖娆的,在皇宫外面,她静若处子、动若脱兔,但现在,她就像是只有躯体,没有灵魂的行尸。

身后的轻响惊动了蝶雪,她抬起头浅浅的笑着,“皇上,我准备了一些药材和补品,就等你回来了。”

“哦...”有些走神的玄烨并没有听清楚她说的话,淡淡的回应后突然醒悟过来,“你都准备好了?”

“我已经问过太医,这些药都很珍贵,对冰月的身体有好处。”蝶雪的神情不变,语气淡然。

玄烨慢慢蹲倒在地,双手覆上蝶雪的手背,“芳儿,你不生气吗?”

“我为什么要生气,冰月格格是你的妹妹,也是我的朋友,她生病了,我们前去探望应属正常。”蝶雪的笑容很淡,却让人觉得舒服。

玄烨知道蝶雪是在帮自己,她所做的每件事情都是那么妥当,仿佛她永远都不会犯错。来到靖南王府,冰月刚刚服完药休息了,只有聚忠出来迎接。

自冰月生病后,聚忠一直衣不解带的照顾她,过度的劳累让他的脸色变得很差,青青的胡茬也在肆意的疯长。见到玄烨和蝶雪也没有以往的谈性,行罢君臣之礼就进去继续照顾她。

冰月躺在软榻上,尽管刚喝完药,可是脸色依旧苍白如纸,她微弱的呼吸让人担心,深怕一个不小心,她就会香消玉殒。

玄烨毫不顾忌的看着冰月,这个他爱了十几年,也亏欠了十几年的人,若说心里没有她,那只是欺骗别人的话。他对她的感情是谁都无法替代的,留在童年最纯真的记忆谁也抹不去。

大家都想瞒着太皇太后,但皇宫里是藏不住秘密的,很快太皇太后就知道了承祜的事情,接连四个玄孙的死亡让太皇太后的身体变得孱弱。

玄烨对蝶雪不分日夜的照顾、陪伴让太皇太后惊心,四个玄孙的死,她不是没有察觉出其中的问题,只是为了顾全大局,没有说出口。毕竟那是皇室的骨血,她怎么能原谅间接害死他们的凶手。

蝶雪能清楚的感受到,她们之间出现的隔阂,但她没有丝毫的埋怨,依旧细心的照顾着太皇太后。四月末,太皇太后忽然提出要为皇上选妃,蝶雪本就心存愧疚,没有说一句反对的话,立刻着手去办。同时,她也希望用忙碌来麻痹自己的感情,能少一点时间去思念承祜。

担心蝶雪的身体,玄烨执意要将选秀推迟一年,但她却不同意。对上玄烨哀伤的眼神,蝶雪镇定的说:“皇上,这次选秀是为了您,后宫嫔妃本就不多,七个孩子有四个夭折,为了大清的江山,选秀势在必行。”

“我没有说不选,只是推迟...”

“皇上,臣妾是你的女人,也是整个大清朝的皇后,这是臣妾该为你做的,所以不用为臣妾担心,臣妾没事。”

选秀的日子定在五月初五,清晨,紫禁城笼罩在一片金色的光芒中。蝶雪早早就来到城墙上,看着一个个貌美如花的女子按照顺序进入神武门,不由得为她们感到悲哀。花一样的年龄,还没有来得及绽放,便要接受枯萎,这是何其的残忍。

“咳咳...咳咳...”晴儿急忙上前扶着她,选秀不是一件轻松的差事。玄烨忙于治理黄河水灾之事,选秀全由蝶雪操持,几日的忙碌让她的病情更加严重了,她却不肯让晴儿告诉别人。

“我没事,晴儿,你不用担心。”轻轻推开晴儿,自小便照顾她的晴儿深知她是个要强的人,也不愿劝说,只是默默的陪着她。

“禀告娘娘,秀女们已在御花园等候,今日选阅的是镶黄、正黄两旗的秀女。”宫女小心翼翼的回禀。

“皇上在何处?”看着远处的街道,她漫不经心的问。

“回禀娘娘,皇上尚在乾清宫,传下口谕,此次选秀的全部事宜都由娘娘决定。”

“是吗,那走吧。”蝶雪并没有推辞,对她来讲谁入宫都无所谓,只希望历史不要偏离轨道。

御花园中,镶黄、正黄两旗的女子共二百一十八人,蝶雪拿起名册先看名字,一炷香后吩咐管事太监将人分为七组进行选阅。第一组上来三十人,五人站为一排,这些被选送的女子容貌俱佳、身材姣好,蝶雪希望能挑选一些聪慧、大方的女子,免得后宫纷争不断。

细细看过这些女孩,问了一些简单的问题,第一组被选中的只有五个。接下来的几组也是如此,二百一十八名女子只留下四十位。

四天后,八旗秀女的选阅结束,蝶雪共留下一百六十八位女孩。待一切都收拾妥当,她悄悄来到乾清宫,玄烨还在看靳辅的奏章。

“皇上,夜深了,您还不休息吗?”蝶雪坐在玄烨身边,取过炖了半个时辰的梨水汤递给他。

“靳辅又提出两个新的治河方案,我要认真的研究一下。”玄烨接过梨水汤,看也不看,急忙喝了几口放在桌上。突然感到这不是茶水,复又拿起杯子问道:“这是什么,怎么这么好喝?”

蝶雪接过橙儿手中的小锅,又为玄烨盛了一杯,“是梨水汤,听曹寅说皇上最近太疲劳,时常会咳嗽,臣妾便吩咐御厨为皇上做了一碗。皇上在批阅奏章时喝下,不仅能生津止咳,还能润肺。”

玄烨幸福地笑着,“谢谢你,芳儿...”

蝶雪拿起他刚刚批阅的奏折,认真的读了几遍,“皇上还在为黄河水灾的事情犯愁?”

“政务繁忙,我无法亲自去黄河察看,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玄烨担心的说。

“历代史书中都没有详细记载黄河周遭的情况,逆黄河而上一直到黄河的源头星宿海,这中间往返行程两万里,无人知晓其详细信息,皇上何不派侍卫去实际踏勘,制全面的黄河图呢?”蝶雪说出自己的想法。“这样皇上才能拿捏出最好的方法,就算没有亲临黄河边岸,也能做出正确的判断。”

“对,这样有利于我治水,芳儿,你真是太聪明了...”玄烨说着高兴的抱起蝶雪,在乾清宫的大殿上转起了圈。

“皇上别这样,快放我下来。”

看着宫女们捂嘴偷笑的神情,玄烨知道自己刚才忘形了,他轻轻放下蝶雪,柔声道:“这么晚来找我,有事吗?”

从怀中取出名册递给他,“这是近日我从八旗秀女中选出的佼佼者,皇上定个时间复选吧。”

玄烨翻了翻名册,随手丢在几案上,“我明日再看,夜深了,我送你回去。”

蝶雪知道玄烨的性子,现在强求也求不来,只好顺从的点点头,两个人慢慢向坤宁宫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