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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展记的情绪平复了很多,到底是受过正规宫廷训练的侍卫,自我调整的能力一流。我也没再提起,只说日后有空一定要去看看那个孩子,他笑笑,没说话。r

我倒了两盏茶,跟展记商量下一步应该怎么进行,现在基本锁定任逍遥为目标,但是具体怎么跟这位爷相处、从而掏出有用的东西,是一个非常棘手的问题。r

展记始终不赞成我太接近任逍遥,他说这个人怎么看怎么太危险,主子接近恐怕会受伤害。我沉思不语。r

正讨论的热烈,门轻轻响了。我纳闷,店小二才刚送了早饭来,这会儿怎么又来了。我抓过一遍的面纱围起来,打开门,却是一个身着着青衫的年轻男子,竟是那位跑堂先生易南风。r

我笑道:“易跑堂今儿怎么有空来我们这儿跑?”r

易南风微微一笑,晃了晃手里的东西:“有人给姑娘下帖子,差我送来。”r

我愣了愣,给我下帖子?我问道:“是谁?”r

“我不知道,”易南风把一封东西递过来,“姑娘自己看吧!”r

我低头看了看,伸手接过:“谢谢。”r

易南风微微颔首,将门重新关上了。我叹息,果然是很有规矩的男子。r

“主子,什么帖子?”展记凑上来。r

我将手里的帖子揭开,顿时间一股香气飘到鼻端,桃花红的拜帖上几个娟秀的字:今日戌时,绮香楼百花夜宴,恳请晚公子赏脸。青娘。r

看到落款时我着实吃了一惊,青娘?!这个女子和我只是一面之缘,虽说我当时有意让她记住我,但我其后就遭追杀,按常理说,做她这种生意的,我这样的人,她应当离得越远越好,怎还会费尽心机地下帖请我?况且,她又如何得知我住的地方?越想越觉心惊,我冷汗不受控制冒了出来。r

展记见我面色不对,问道:“主子怎么了?”r

我沉着脸将拜帖递给他,他看了看,也变了脸。r

“主子,这个青娘……”r

我缓缓在桌边坐下,青娘这个女子不简单,若是说当时我只是感觉,那此刻我是完全可以确定了。且不说我当时是易容,光是找到风云客栈把帖子下到这,就已经不容易。也许她已经知道了我的身份是假扮,但是这样的话她究竟从何途径知道的呢?r

我想了想,看了一眼展记,他应该是唯一的可能。我当日只在自己身上下功夫,展记我却没有怎么顾到,甚至可以说,他每日跟着我,我并没有对他做掩饰。倘或有心人看出了这一点,从而猜出周姑娘和晚公子就是一个人,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r

不过这样一来问题也就出来了,我初来乍到,谁人会注意我?展记被我看的发毛,又不敢贸贸然开口问,憋的难受。r

我将帖子翻开又看了一遍,忽然心内动了动,青娘在上面还称呼我为晚公子,是否表明她仍不知我是易容?有可能,她也许凑巧看见我进了这家客栈,于是猜出我住在这里,所以下了帖子。然而,换一个角度想,青娘这么做,也许是为了掩人耳目,万一帖子落到别人手里,我的身份也不至被识破。可是,若她真是这么做,目的又是什么呢?r

我倒在椅子上,揉着酸痛的额角,真是累,几乎每日都要费劲脑子。不管事情是我刚才的哪一种想法,今晚的邀请,我好像都必须要去。r

展记在一边小心翼翼地道:“主子……你打算怎么做?”r

我苦笑:“怎么做?去呗!”r

展记皱眉:“也许是个鸿门宴,主子若去,恐怕有危险。”r

我笑了,看着他反问:“留在这儿就不危险了?”r

展记语塞。这里当然不见的安全,帖子都到这儿了,谁能保证下一次来的会不会就是人?我忽然有了兴趣,风云客栈的头等客房,不知是什么样的。r

展记脸上现出恼怒的神色:“主子当时就不该淌秦老爷的浑水!”r

我闭上眼没言语,这小子,刚好了两天,又忍不住抱怨了。展风凌实在应该教教他,遇到问题时应该想法子解决,抱怨,是最没有用处的。r

酉时一过去,我立刻就翻出我的易容用具,招呼展记过来:“快一点,我先帮你易容!”r

展记一脸的不情愿:“主子,我这样挺好。”r

我瞪他一眼:“要不你就留下!”r

展记立刻乖乖地过来了。我将他的脸抹黑,换一套褐色的麻布衣服,这件衣服还是好半天才找到的,没料想展风凌那么一个古板的人,对徒弟却是疼爱有加,展记的衣服都是上好的面料制的,估计展风凌是把平时父皇赏给他的绸缎全用于展记身上说不定。r

大约半个时辰后,我把展记扮成了一个粗使小厮。效果差强人意,不过也没时间再给他弄更细致的了。r

我见天已经不早,匆匆找出人皮面具戴上,让展记去外面等着,我把锦袍穿上,把原来衣服里装的毒药腾挪过来。r

一路上我叮嘱展记千万不要露出马脚,表情自然,总之,就是要像一个粗使小厮的样子。他马马虎虎应下,我不由叹气,怎样都不像,我也没办法了。r

我到绮香楼门口,没有看见迎客的姑娘,门边反而多了两个身强力壮的大汉。r

呵,看来此番还真不同。r

我把帖子递上去,两个大汉看了一眼,面容恭敬地请我进去。r

绮香楼内高朋满座,一眼望去遍是锦衣华服的各样男子,我再次有些吃惊,显然这里的人都非富即贵,看他们的行止,里面恐怕还有不少豪门权贵。一个百花夜宴,竟然惊动了这么多有身份的人,小小的绮香楼,何以有这样的脸面?r

展记低着头一言不发,我知道他在暗中看着这一切,并且震惊住了。r

我走在这些人中间,没有引起多少人在意。展记靠近我,低低说了一句:“主子,那个穿紫衣的是京中五品员外郎,卓如山。”r

我目光不经意间斜斜扫了一眼,那是一个面色发红的中年男人,怀中抱着一个美人,抓着酒壶灌的前襟湿了大片。r

我不动声色地继续走,看来这一趟,还真是来对了。r

“晚公子!”清脆如铃的声音传来,青娘摇着蒲团扇曼步走向我。r

我微笑:“青娘。”r

青娘上来拉了我的手:“哎呦呦晚公子!想不到你真的赏脸肯来,弄得我这心哟七上八下的,这会子看到你才安下来!”r

我尴尬地笑,这等舌灿莲花,我委实不太会应付。r

青娘拉着我到一张桌子边坐下,拎壶给我斟了一杯酒。我道:“上次给绮香楼添了那么大的麻烦,没想到青娘还愿意请在下来。”r

“晚公子这是说的哪里话?!”青娘嗔我一眼,“公子你深明大义,舍身将歹徒引出去,使得绮香楼免遭池鱼之殃,青娘感谢来不及呢!”r

这话滴水不漏,我不好再说什么,低头喝酒。说实话喝酒我并不在行,或者说不喜欢,那股辛辣味我沾到就头疼。只不过现在身不由己,少不得装装样子。r

不远有客人叫喊,青娘应了一声,转脸对我陪笑道:“晚公子,你先喝着,青娘我去去就来!”r

我点头:“青娘忙自己的,不用在意我。”r

青娘笑看了我一眼:“晚公子就是有气量。”说罢施施然地转身走了。r

我连忙将酒杯放下,忽然想到,她怎么不问我喜欢什么样的姑娘了?我心里咯噔,摇头甩开脑中的念头。r

回身看见一个地方,我的目光凝了凝,一个月白色的身影坐在那里,纵离得较远,依然可以看见那男人品貌风流,正是昨日才见的,任逍遥。r

“这位公子,请问我能坐这里吗?”r

我抬头,正见一个着素袍的中年男人,手里拎着一坛酒,目光醉醺醺。虽如此,他看起来依旧气宇轩昂,两道剑眉,君子端方。r

我忙起身让座:“兄台不用客气,地方大得很,您随便坐!”展记在后面悄悄拉我的衣服,我不理他。r

男人也不客气,大喇喇坐了下来。举着酒坛粗声道:“小公子,喝酒吗?”r

我笑着摆摆手:“多谢兄台盛情,在下不胜酒力。”r

男人不再劝说,一手扬起酒坛往嘴里猛灌,仿佛他喝的不是酒,是清水。然而他喝的虽快,酒却一滴都没洒出来,有几次酒滴到了他嘴外边,他舌头一卷,利利落落地吞进了肚子里。我第一次见这等奇事,暗道,江湖果真卧虎藏龙。r

许久他才放下酒坛,里面已然空了。男人打了酒嗝:“这女儿红味道甘甜,好喝是好喝,就是柔了些。”r

我笑了笑:“看来这位兄台对酒颇有研究。”r

他斜睨了我一眼:“什么兄台不兄台的,没事学那等酸文人干什么,听着就渗得慌!”r

我一怔,早听说有些江湖人不拘小节,最恨那些场面上的客套,难道我面前这位就是其中一个?r

我旋即陪笑道:“不好意思,敢问兄……阁下是?”r

“李三。”他摸了一下嘴。r

“李兄,”我正色抱拳,“不知在下这样称呼可否?”r

他看看我:“你倒是个有礼的人,不像那些油嘴滑舌的。罢了,也不用整那些虚的,你要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李大哥也可以。”r

展记瞪圆了眼,我踩了他一脚,笑道:“李大哥,那小弟恭敬不如从命。”我虽然自身武艺不佳,但自认也能看出一二分来。如果我没有看错,这个李三武功一定不错。从刚刚的交谈中,也可以看出这个人性格豪爽,白捡一个大哥,怎么看都是我赚了。r

我招手叫过一名艳妆女子,对她吩咐道:“给李大哥来一坛杜康。”r

女子答应一声去了,李三眼睛发亮:“贤弟方才还说不喝酒,一张口就叫杜康,可见的是行家。”r

“哪里,李大哥过奖,”我笑道,“只是自古有云‘何以解忧,唯有杜康’,小弟再孤陋寡闻,也不能辱没了先贤不是。”r

李三道:“看来贤弟的学识不浅,难为的是竟还如此恭谦,没有一点读书人的迂腐味。我最看不惯那些人读了两日书就以为自个才高八斗,尾巴都要翘天上!”r

我笑笑,正要说话,酒已经送了上来。我道:“这酒就算是小弟送给大哥的见面礼了。”r

李三大笑:“可惜为兄胸无点墨,否则定要吟两句诗来助贤弟的雅兴!”说着拎起酒坛就灌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