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完毕,场上鲜花和红绡无数。一身彩衣的沈媚儿缓缓起身,飘然离场。r
珑儿转过头,问坐在身边的锦瑟,道：“锦瑟姐姐觉得如何？”询问专家的意见。r
“技巧接近完美,已有小成。只是,稍有欠缺。”锦瑟向珑儿解释道。r
“的确如此。”却是子瑜答话。他微笑着看向珑儿：“就像珑儿那天唱的越人歌,虽技巧不甚完美,却能以质朴无华的感情打动人心。”r
珑儿听他夸奖,有些不好意思,又道：“没想到公子也对音律如此了解。”r
薛之远听到了,接话道：“想当年,我们一起读书的时候,就属他琴学的最好,连楚先都夸他呢。”r
“难道是号称琴圣的那个楚先生？”锦瑟问道。r
“就是他,还说他天资极高,可惜了。”r
珑儿刚想问什么可惜了,就被一阵震耳欲聋是我叫喊声打断了。一群舞姬跳起了鼓舞,她们身着红衣,身上背着小鼓,一边跳舞一边击打,鼓点明快,声音整齐划一,当中一个身着绿衣的女子站在一面大鼓上跳舞,身姿轻盈如飞燕,舞步踩的正好是鼓声的节奏,众红衣舞姬众星拱月般把她围在当中,红花绿萼,煞是好看。中间的舞姬身姿妖娆,笑容明艳,在舞蹈的最后一段,那女子在鼓上急速旋转,裙摆翻飞,仿佛转成了一支绮丽的大花,吸引了无数人喝彩。这个姑娘正是万艳坊的新人,相信这一舞下来定会成名。r
薛之远看的摇头晃脑,赞道：“绿萼姑娘果然名不虚传。”r
接下来,又有人演奏乐器,唱歌或跳舞,不一而足,台下众人热情不减,又掀起了好几个高潮。那群芳阁的仙颜姑娘果然了得,她一身白衣,边舞边左右开弓的一手写字,一手画画,不但舞姿优美动人,书画也出色,白衣翻飞,飘飘欲仙。她长得不是特别美,气质却十分冷艳,有一种让人无法移开双眼的魅力,仿佛一株生于春日的冰梅,由冰雪做的骨肉,傲然凌于众花之上。r
珑儿早听说过她的名字,那些人在说哪个美人有多么美的时候,都是拿来和她进行对比的,心中不禁暗自赞叹,也不知有这样的气质女子会是什么样的性格。忽然想起身边有一位现成的“专家”,便问薛之远道：“仙颜姑娘果真是位气质十分特别的美人,只是不知她的性格如何,可与外表相符？”r
薛之远正在盯着美人看呢,听她问,便道：“她性格的确十分清冷,平日很少说话,也很少笑,是有名的冰雪美人。我请过她几次,她也只来过一次,通共话没说上三句就走了,诶,真真是冷若冰霜啊。”说罢,还叹了口气,仿佛在感慨自己的魅力受到了质疑。r
珑儿更加好奇了,以这样的性子,是如何在这样的环境中生存下来的呢？r
锦瑟似猜到了她的心思,一语道破天机：“她很有才华,文人墨客都愿意与她联诗作对,她也会以诗画应答。”r
原来如此,看来她是以内在取胜的。出众的才华配上气质卓然的外表,简直一万个里面也挑不出一个,怪不等会如此受欢迎呢。只是,她纵有此等才貌气度,也终究深陷泥淖,也许,她只是为了保持一些尊严才会以冰冷的态度示人的。r
终于,轮到最后一位美人出场了。正是柳絮的亲妹柳叶。r
“果然是柳叶,比三年前还要美了!”薛之远兴奋的指着台上的粉衣美人道。r
珑儿看到她时,不觉眼前一亮,她长得和柳絮有五分相似,却更年轻漂亮。她身段窈窕婀娜,纤腰不盈一握,粉色衣裙衬得雪白的脸蛋如剥了壳的鸡蛋一般白嫩。待她一跳起舞来,全场都屏住了呼吸,心都随着她飞舞的水袖上下翻飞,待舞到关键处,甚至连呼吸都停住了。一舞罢了,全场在长久的寂静之后,突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呼声,无数鲜花和绸带飞上舞台,把台上的柳叶姑娘都快淹没了。r
看来,不出意外的话,花魁就是她和仙颜中的一位了。待宣布了结果,果然是柳叶。颁奖的时候,柳絮款步上前,摘下头上的牡丹花花冠给她戴上,两姐妹相视一笑,最后相携而下。看来,从今以后,花魁大赛的传奇又多了一个姐妹花魁的传奇,而仙音乐馆的姑娘也蝉联了四届花魁大赛的冠军。r
晚上,珑儿来到厅中吃饭,看到薛之远不在,就随口问了一声。红袖捂嘴笑了一下,道：“薛公子说,有礼物要送给小姐,然后便走了。”r
珑儿没在意,让锦瑟去吃饭,只留丫鬟侍候。她虽坚持伺候自己,却又没法把她当成侍女,便只让她作为琴师陪伴自己。至于子瑜,他最近有些忙,若是来吃饭就会派侍女过来通知一声,反而是薛之远,最近总来这里蹭饭。r
吃过晚饭,她和锦瑟坐在观景亭里喝茶聊天,今日是灯会,街上和水上的画舫都挂着彩灯,还有人在河边放灯,在河面上组成了一条彩色的链条,煞是好看。r
正看着,红袖过来禀告珑儿,说公子有请,让她换身衣服和他出去。珑儿跟着红袖回到房间,换上了子瑜送来的深蓝色绣花衣服,似乎是当地的传统服饰。待她换好,走下楼,看到子瑜正负手而立,望着窗外。r
他听见脚步声,回头看见一身蓝衣的珑儿,不禁微笑。他拉过珑儿的手,道：“陪我去一个地方把。”r
马车行驶了不一会就到达了目的地。子瑜先下了车,又伸手扶她下来。这里是百姓放河灯的地方,只不过人少了些,离他们十步之外有人正在放灯。他拉着她走到河边,说：“今日是碧水灯会,百姓都会身着当地的服饰,来河边放河灯,以寄托对亲人的思念。”说罢,命人取过做好的河灯,点亮,交给珑儿,道：“入乡随俗,我们一起来放吧。”说罢,又点亮了一盏,蹲下身,轻轻放在水中。r
珑儿默默的看了看手中的莲花灯,思念亲人吗？想起前世的家人朋友,今世的小梅和梨花,也知道她们都好不好。她慢慢蹲下了身,把手中的莲花灯放进河中,目光追随着它们摇曳的身影逐渐飘远,不禁双手合十,祈祷神明能够保佑他们平安顺遂。r
“我母亲在我五岁的时候就去世了,是哥哥把我抚养长大的。”子瑜开口说道。r
珑儿站起身,看着正注视着河灯的子瑜。r
“我一直记得母亲的微笑,我小时候很调皮,总爱弄脏衣衫,她就不厌其烦的为我换衣,从不假于人手,边换边数落我调皮,也不怕被父亲责罚,可她说这些的时候,眼中却满是笑意。”他唇边扬起了一个弧度。r
“我很想念她,即使是在十五年后,我却更加想念她了。”他目中有亮晶晶的水光在闪烁。r
“没想到,我竟会对你说起这些。我无法对兄长说,怕他听了也会伤心；亦无法对朋友开口。不知为什么,我只想对你说,觉得你能够理解。”他望向远处,声音越来越低。r
珑儿想起再也无法见到的母亲,只想大哭一场,她压下眼中的泪意,抬头看着他,道：“我知道,她再也回不来了。可我也同样知道,她是你的一部分,会永远在你心里,保佑着你,只是你看不到罢了。”似是对他说,也似对自己说。r
“总有一日,不管在哪里,不管是什么样子,都一定会再相见的,我一直,一直都这样相信着。”珑儿再也忍不住了,泪水顺着她的面颊滑落。r
子瑜动容,深深的注视着珑儿,轻声道：“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