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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一眼枯骨,一眼血海


墨幽终于哭丧着一张脸,却不知是真是假:“三分离垢居然要比别人多十倍的痛苦啊?老神棍,那你放我下山我继续乞讨呗,大不了我一边乞讨一边替你宣扬你算命忽悠的本事,帮你打响名声,做那什么陆地金仙,小爷我也不奢望了。”

懒洋洋地翻了个白眼,诸葛流云挥了挥手,朝高不知几许的浮屠山山脚指了指道:“老夫又没绑着你不让你走,也没下药打闷棍非要留你在罗浮宫,脚长在你自己身上,要走还不是你两腿一迈的事情。何况你以为陆地金仙是路边叫卖的摊子不成?是你想成就能成的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

拉怂着脑袋,墨幽是真正有气无力地看了看曾经从静心林搬出一块巨石丢下,小半个时辰也没有听见响动的迷雾深渊,软绵绵地道:“您老继续,我听着。”

嘴上这么说,墨幽心里就纳闷了,巴不得钻到诸葛流云肚子里去看看,既然如此,你堂堂陆地金仙,犯得着如此处心积虑讨好自己嘛,自己当真如此一文不值。

知晓墨幽心里在嘀咕,诸葛流云没有揭穿的打算,挥手驱散了自行凝聚在浮屠山巅的乌云,让一场即将临近的狂风暴雨就此消散,臭屁了一番,接着道:“修炼之人也叫求道之人,亦可称作问道之人,如若没有强硬体魄和超出常人的能力支撑,到头来始终是一堆枯骨。于是便有了修炼,当做问道路上的出鞘剑。按照当今修炼界的划分,自然是从刚才我与你讲的离垢开始,这是最初也是最复杂的一步,越过离垢便是所谓的先天胎息,亦称作胎息,可不依仗天地灵气也能存活下来,而且一旦陷入胎息,若非主动清醒,在此状态可逾三甲子岁月。胎息之后便是心生三莲,不动如山,这个境界即便老夫说了,你也理解不了。三莲不动圆满,接下来就是许多修道之人穷毕生之力也难以达至的龙象自伏,顾名思义,至此境界者,龙象畏惧,不伏自溃,可翻手云腾,覆手雨倾。到了这个境界,就可称之为宗师,许多宗派门第的掌权者便是这个境界,有些则略逊一筹,徘徊于三莲不动。龙象一旦大成,便是五气圆满,世界万物皆由金木水火土五行成之,五行相生相克,便连人的血肉之躯也离不开这五行,若能将这五行修炼至圆满,大千世界皆可去得,入幽冥上九霄也未尝不可,只是千百年来真正做到五行圆满的修道之人寥寥无几,就算有也是敝帚自珍,不愿将修炼所得感悟所及外示他人,以致如今陆地金仙者屈指可数。”

忽然间,诸葛流云抬起头深深看了墨幽一眼,这一眼如惊雷碎顶,如冤魂缠身,令得墨幽全身寒毛炸起,似被蛇蝎盯上,就要一击毙命。汗水不要命地从体内涌了出来,似江河决堤,墨幽在这一瞬间,觉得自己立刻就要暴毙而亡,他从未一个人的眼神中看到过如此惨烈的尸山血海,从来没想过任何一人可以在此般境地侥幸活命,这是万千世界白骨累累,只余一人残肢断臂,衣衫褴褛于枯骨上缓缓爬行,只为越过黄泉,问道求长生。

试问一人成道,遍地枯骨不得善终,怨魂缠身,稍不留神即是万劫不复,只余一口气亦屠尽拦路石,大千世界仙神佛陀漫天,幽冥鬼魂遍地,也只为阻一人踏上巅峰之路,拼尽入轮回成仙佛的机缘,亦要世界少一再踏出一步就得生灵涂炭的魔头,这种大毅力、大智慧、大牺牲何其壮观,又何其令人毛骨悚然,不寒而栗。

浑身汗如雨下,脸色更苍白如纸,墨幽只觉全身上下每一寸肌肤都被诸葛流云这一眼中世界的诸天神佛牢牢拽住,气运缠身,欲将他拖进九幽黄泉,永世不得祸害苍生。

强烈的冲击令得墨幽头痛欲裂,如千百冤魂于体内爬行穿梭,欲啖其魂,食其血肉。双唇早已经鲜血如注,眼前画面又如白驹过隙,皆是不可目视的大恐怖,大劫难。或许承受不了不断于眼中恍惚越过却又不曾遗忘半点的幻象,墨幽不知哪里来的气力和意志,如十世力量皆凝于一指之内,眦睚欲裂,眼角更是迸射出点点血光,一指狠狠按在眉心。

以墨幽身体为点,方圆三丈,就连诸葛流云亦被一道血光包裹在内,不停蠕动。血光殷红刺鼻,血影狰狞可怖,张牙舞爪。一指过后,墨幽强行昏死过去,诸葛流云抬起头,微笑着朝血影中不停闪烁的虚影点了点头,血光中各色朦胧残缺的血影微抬双臂,朝诸葛流云轻轻稽首,而后缓缓消散于虚空,不见踪影。

待罗浮宫上一切异象消散,诸葛流云才低着头,眼神游离,望着昏迷在地依旧颤抖不止的岳霄,神色复杂,难以取舍。片刻过去,诸葛流云一声轻叹,而后如释重负,走上前轻轻抓起墨幽,九十九级入天梯一步而过,云淡风轻。再一步,已然立于七叶莲池边,缓缓盛开的七叶莲叶叶相接,根茎交缠,清香伴随着雾气升腾弥漫,如梦如画。沉默地立于池边,一抹灰色虚影从诸葛流云天灵窜出,直上九霄。青阳万里的天空在那么一瞬变得漆黑如墨,只余点点星辰点缀虚空,接连闪烁,而后虚空内星辉交错,弹指间暗淡无光,北斗星辰晦暗阴沉,如一叶障目,不复清明。

虚影于天灵没入,虚空云雨翻腾,片刻恢复正常,彷如一场梦境,让人错觉横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