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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女侠


行走在足够宽阔却又足够荒凉的马道驿路上,九成九的人是拖家带口,似墨幽这么孤家寡人的不是没有,却也需要眼尖才能从扎堆的人群中找出来。

墨幽的脚步并非有多匆忙,而远远吊在人群后面,距离押镖之人只得十数丈的距离。更够从北虞南迁入大商的人,要么是本就生在大商千里奔波的生意人,要么就是太过惜命害怕子孙后代吃苦受累的族中长辈。

从凉州进入徐州,途中不说到处流窜的匪寇山贼,就算遇到一伙见财起意的歹人,也不是这些只知兢兢业业赚取银子的商人能够苦口婆心说服得了的,于是便将自己当成了镖局押送的货物,只要能安然抵达大商疆土,再多的钱也没自己的性命来得值当。

这伙镖局大概五六十人,队伍前后对分,一队负责投石问路,一队抱着万事大吉的心态殿后,只要不遇到真正求财求命的亡命之徒,这一趟护送下来,少说也得几千两白银入账。

墨幽很奇怪,难不成这江湖上真有振臂一呼就让无数年轻俊彦打破脑袋也要一睹芳容然后尾随护花的女侠存在。

这趟押镖之人中,墨幽身后负责殿后之人便有一位看起来不食人间烟火的豪气女侠策马扬鞭,眼神犀利却不失温柔,一直抬头四处打量驿道两边极易隐藏山匪贼寇的深山老林,还不时派遣一两人策马近身查探,生怕发现不了那些既要钱财又要人名的悍匪山贼隐藏在暗处。

墨幽一介路人,除了忍俊不禁外再掀不起精力去提醒这位为了当女侠却顾不得生死的女子,同样开始在心底祈求漫天神佛,不要真遇上了不要命的江湖好汉,要不唯一一次遇见的有女侠风范的女子可就要成了别人的压寨夫人。

墨幽只记得一件事,当初在宕渠县拼死活下去却奄奄一息的时候,有一位腰挎长剑眉目清秀行走江湖的女侠跑到街头急匆匆带回来了一堆馒头。现在看来,哪位女侠的恩情比起诸葛流云的施舍更让墨幽内心感激。

这些南下前往徐州的商人和百姓虽心中焦急,队伍却不显凌乱,稳稳当当在镖局一些经验老道带着门生后辈外出历练的老人安排下,井然有序步步前行,不推搡,不拥挤。

墨幽一直提心吊胆,生怕身后不远处的女侠当真从林中草丛找到了土匪的身影,不但这群撞破额头想要活命的北虞百姓要遭殃,在年轻一辈眼中不可一世一家独大的龙门镖局也会撞得头破血流。

眼尖的镖局老人不知如何作响,不知是对年轻女侠的溺爱还是觉得在这平日里难见人影的商道驿路上真有不要命的土匪山贼跳出来,他们也能凭借五六十人人带刀的门生后辈处理妥当,也不见上前阻拦。

西北的天气从来都是秋高气爽凉风习习,就算有炎炎烈日当头照下,匆忙赶路的百姓也不显得有多么炙热难当。熟络的人还能苦中作乐,谈谈自家那些能够拿出来见人的光辉事迹,算不上自欺欺人,脸上多少有些骄傲的神情。

墨幽不紧不慢跟在人群后面,再往南六百里,就是大商真正镇守边关的雄城汜水关,十万轻骑重兵随时于城外安营扎寨,熟悉大商地理的老人,离汜水关越近,脸上的神情愈是轻松。

跟随着龙门镖局前行了近百里,一路上当真没有作死的山贼匪寇跳出来拦路抢劫,让墨幽觉得或许这才是女侠应有的风范,仅仅一人的浑雄气势就足以震慑一些宵小之辈。

天色随着日落西山逐渐黯淡下来,墨幽本打算悄悄脱离队伍寻一处偏僻的地方继续不曾一日放下的修炼,却被眼神贼好的女侠当场逮住,顾不得女侠不食人间烟火的风范劈头盖脸就是一阵呵斥。

黄昏时刻本就到了就地扎营休息的时分,一些放风搭帐篷的活计就落到了年轻人身上,女侠正腆着并不厚的脸皮嘻嘻哈哈指挥着,许多年轻男子一辈子窝在自己熟悉的那块巴掌大小的地方,哪里见过如此出尘的女子,疲惫了一天的身子比起喝了凛冽的甘泉还要来得有精神。

所有年轻人在女侠的指挥下各自忙碌起来,只有墨幽想要偷偷摸摸溜走,这不但引起了女侠的不满,连带着还让对女侠心有希冀的少年也对这不言不语的同龄人心生怨恨。

墨幽有些愕然地摸了摸已经出汗的眉心,低着头唯唯诺诺等着女侠能够消气。或许真的是累了一天,就算是女侠,也一样是爹妈生的血肉之躯,何况马背上看似风光,对男子来说可一夫当关,女子一旦上马,即便身子骨不见如何柔弱,也是自讨苦吃。

好不容易等这位被同伴称作于安青女侠弯腰喘息,墨幽却再不敢独来独往,忙着到人堆里帮着搭建休憩之地。

于安青开口呵斥的时候,太多情窦初开的少年停下了手中的事情,怒气匆匆盯着半路冒出来墨幽,有些人甚至在想若是被马背上出尘仙子呵斥的人是自己,就算在习习寒风中站一夜也算得上值当。墨幽才一靠近,只要是心有不满的年轻男子都远远避开了他,让他又是好一阵尴尬。

墨幽对这些荒野露宿并不陌生,可说起搭建现成的帐篷却并不如何轻车熟路,甚至连如何下手也不知。

好人有好报,墨幽不知道自己算不算得上好人,可江湖中总有一些对年轻人格外照顾的老人,在江湖步步为营跑了大半辈子,总算有些自己的心得。

墨幽肩膀被龙门镖局一位一直跟在队伍最后的老镖师轻轻拍了两下,脸上露出餐风露宿了大半辈子见着晚生后辈应有的亲近笑容,朗声道:“小伙子,你千万别见怪,安青她性格一向如此,什么事都想做到十全十美,可心思并不坏,我们这些镖局老人在入土之前想着带她们出来见见世面,所以也舍不得过分管束,只要不是大是大非面前也由得他们自作主张。说来惭愧啊,龙门镖局在北虞安身立足了数十年,到头来两军大战一起,也不知还能不能在乱世中安稳求生。”

姓李名雄淳的老人叨叨絮絮了大半天,看样子是真怕同处一辈江湖同看一朝天下的年轻一辈人心中有了芥蒂,大多时候都在位于安青之前的莽撞辩解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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