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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认清


当周媛回到府里的时候,发现周闵正在她院门口等她。

他身上还穿着那身紫色公服,看来是一回府连衣裳都没换便等在这里了。见周媛回来,他也不开口,只是面无表情地盯着周媛,如同寺庙里的雕像。

“阿父。”周媛没事人一样唤了一声,她跨过门槛,慢慢经过周闵身边。见他没有叫住自己,便加快脚步,接着往里走。

“站住!”

周媛皱着脸退回周闵身边,乖巧地笑道:“阿父忙了一整日,应该也累了吧?要不,阿父先回去歇息?有什么话咱们改日再谈。”

周闵盯着周媛看了半晌,沉声道:“你就没有什么要对阿父说的么?”

“阿父想说什么?”周媛正色道,她收敛起面上的笑容,像个大人一样面对周闵。

“你阿母不在,阿父终日只知耽于政事,或许真的忽略了。”周闵叹了口气,抚着周媛的头发道:“不知不觉你就长大成人,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

“不,”周媛退了一步,道:“阿父,现下说这些还早,难道阿父忘了那日对桓大将军说过的话了么?”

她心知周闵听到传言,一定会打这个主意,早已想好了说辞。

周闵尴尬地咳嗽了一声,道:“这有何难,先让那谢玄提亲,等过两年在成亲便是。”

周媛面上微微一热,低头道:“既然不急在一时,这件事以后在说罢。”

她一个女儿家,本不该和人探讨这种问题,特别是对方还是自己的父亲。可她不能拱手将自己的将来交给他人安排,有些事,说不得也说了,做不得也做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周闵这边也是很无奈,裴氏去的早,周媛和颜氏又说不到一块去,他一个大老爷们却不得已要来跟女儿说她的婚嫁之事。他挤出一个笑容,劝道:“阿媛,此事关系到你和整个周家的声誉,不可任性。”

尽管周媛一开始便料到了周闵的态度,但他亲口说出来的时候,周媛还是有些失望。她轻声道:“阿父也听见那些市井传言了?”

周闵面上微微露出几许恼色,他揉了揉太阳穴,疲惫的吐了口气:“虽说谣言止于智者,但又有多少人真的会做到?只怕明日一早,关于这件事的传言便会传遍大街小巷,此事对周家终归不能算一件好事。”

“女儿自有打算,不会带累周家便是。”周媛突然失去了交谈的欲望,她屈膝道:“女儿累了,先回去歇着。”

周闵一把抓住她的胳膊,力道大到扯得她胳膊生疼,他沉着脸说:“别胡闹了。”

他绷着脸,每一根皱纹里都写着不豫,精心打理的胡须在风中飘动,他的声音冰冷而陌生:“阿媛,这阵子不管你怎么胡闹,阿父一直容忍你,可你却不知收敛,反而变本加厉,阿父不会再任由你胡闹下去!”

原来在他眼里,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在胡闹。

秋日的傍晚带着一丝萧萧的凉意,淡淡的雾气从秦淮河飘起,飘向健康城的每一个角落,每一座宅院。

周媛眼睛里也弥漫起氤氲的雾气,她的视线被那雾遮挡住,突然有些看不清楚周闵的脸。

她低头揉了揉眼睛,却摸到冰冷的泪水,原来还是会被他的话伤到,周媛自嘲地笑了笑。她飞速抹掉眼角的泪痕,抬起头面对周闵,笑道:“阿父莫气,这件事明日必将有转机。”

要解决这件事其实很简单,她派阿奴带人到街市中大肆散播好几个不同的版本,如此一来,众说纷纭,也就不会太多人紧盯着最不利自己的这个传言不放了。当然,像司马照华那一类绞尽脑汁要对付自己的除外。

周闵听完她的解释,面色总算和缓了些,不过他仍没有松口,他打定主意这次非给周媛一个教训不可。另外,她也到了可以论及婚婚嫁的年纪了,陈郡谢氏那样的门第,也算配得上汝南周家的门楣。

他冷淡地看了一眼周媛,慢慢往外行去,才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回过头道:“你妹妹回来了,你跟阿父过去看看她。”

周怜?这么久不见,周媛几乎忘了周府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周闵倒是时刻牵挂着她,谢玄才回来,他便马不停蹄的将周怜接了回来。看他的样子,竟是还在为周媛给周怜用毒的是事情怪周媛。甚至他怕自己走后周媛就不会去看周怜,竟直接要她跟自己一起过去。

周媛暗自冷笑,既然她回来了,便去看一看,周怜经过这次的事情不知有没有记住教训。她跟上周闵的脚步,往周怜那里行去。

这一路走过,除了菊花和竹子,府里种植的那些名贵花树,经过第一袭秋霜的洗礼,有许多已经开始发黄发蔫了。行至桥上,周媛看见在暮色夕照下,溪水闪耀着潾潾波光。周府的这一泓溪流源自青溪,当初建府的时候,就是看中了这泓活水才选定了这里。溪水中游着三五只羽色明艳的野鸟,见有人经过,野鸟受惊,拍着翅膀冲飞出去,落下几根泛着紫光的羽毛。周媛弯腰捡起一根鸟羽,竟有些艳羡那些野鸟,能够来去自由。

“阿媛,怎么还不走?”周闵见她停住,以为她不想见周怜,“方才你妹妹还跟阿父说,想她阿姊了。”

周媛淡淡一笑,没有说话,周怜这话也只有说给周闵听,他在朝堂浸淫多年,经历过不少起伏,却还会被周怜的话欺骗,这就是所谓一叶障目吧。她扔掉鸟羽,拿帕子揩了揩手指,跟上周闵。

周怜院中打扫的很干净,一片落叶也看不到。周媛想起一件事,那一世也差不多在这段时间,她曾亲眼看到周怜责令侍女代她惩罚下人。当时周怜的解释是那下人太过懒惰,屡教不改,才惹恼了她。周家信佛,对下人一向并不严苛,周媛也相信那下人一定是非常不可理喻,才会招致周怜的惩罚。她表面上非常和善,但她身边侍奉的下人都很怕她,此时再回想起来,只怕那就是周怜的驭下手段吧,她故意在自己来找她时责罚下人,让他们知道,这府里没有人会阻挡她施为,如此下人也就更加惧怕她,听命于她了。

周闵大步跨进周怜房中,同时笑道:“怜儿,你看谁来了?”

周怜看见周媛,满目都是怨恨,但也不过一眨眼的功夫,她已经换上了惊喜的神情。她从榻上下来,紧紧拉住周媛的手,目中迅速蓄满泪水:“阿姊肯来看怜儿,阿姊愿意原谅怜儿了吗?”

原先坐在她床榻跟前的颜氏也迎了过来,她觑着周闵的表情,在一边说道:“傻孩子,你们是姊妹,姊妹之间那里有那么多仇呢,”

“正是,”周闵慈爱的望着周怜,“那件事就让它过去,往后谁也不许提了。”

周怜有些害怕似的偷眼瞧周媛,然后低低的应了一声是。她身上的毒虽然不致命,但她那次只服了一半的解药,那毒每隔五日便会发作一次,虽然不如一开始那么厉害,但也够她受的。从周怜身上也明显能看出她吃了不少苦,她穿着一身翠色短襦长裙,可怜楚楚的立在那里,整个人如同生了一场大病死的憔悴不堪。

周闵对周媛笑道:“阿媛,那谢玄已经好端端的回来了,怜儿的解药你也该给她了。”

不用想给知道,周闵这阵子没少给周怜找医师,可惜那毒是张医师的独门秘方,从未示人。一般的医师最多只能配出一半的解药,根本起不了作用,所以到最后他还是要来问周媛要解药。

周媛看了看周闵,道:“也不差在这一时,待医师确认了谢阿碣身上没有余毒,我自会将解药交给她。”

周闵脸一沉,叱道:“你们是姊妹,你怎么看着你妹妹受苦却还无动于衷?”他拉过周怜,让周媛看她消瘦的脸颊,发青的眼圈:“你仔细看看,她都让你折磨成什么样子了?”

“阿父莫要怨阿姊,”周怜扯了扯周闵的袖子,惭愧地低下头:“都是怜儿一时想左,才做出那样的事情,阿姊不肯原谅怜儿也是应该的,阿父别逼阿姊了。”

周闵像个护犊的野兽般瞪着周媛质问道:“怜儿受了这么多日的折磨还不够吗?”

“阿父别说了,怜儿受什么苦都是应该的。”周怜抬起头,做出一副委屈却宽容的模样。

单看她这幅样子,连周媛自己都险些以为是自己做错了,更别提那个一向偏袒她的周闵,他越发愤怒起来,道:“就叫那谢玄过来,阿父请医师来给他诊断,记住你的话,只要他身上的毒清了,就马上给怜儿解药。”

周怜身上的毒每隔五日发作一次,而今日子时,便是她毒发的时候,周闵不忍她再受一次苦,所以才会如此急切地向周媛要解药。

周媛点头,既然谢玄之前说了会来找自己,那么他从宫里出来后应当就会过来了。无论从哪方面来说,周媛都很想尽快确认他的毒是否已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