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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三十 革命诗词书春联 惹火烧身论联首


  每年的腊月三十,人们为了欢度佳节,农村的街门上都要贴上春联:像“春回大地、万象更新”;“瑞雪兆丰年、五谷囤满仓”;等等,表现老百姓一年一度元旦佳节喜庆祥和的心态,和寄希望于粮食丰收、六畜兴旺的国泰民安、盛世太平愿望的春联,可算是内容丰富、种类繁多。这些春联多数是在每年的腊月,过了腊八以后,农村中书法比较不错的人们,便开始泼墨挥毫为街坊邻居、亲戚朋友们书写的,他们书写春联不计报酬而乐此不疲。但也有的村民,会到集市上专门卖春联的地方,挑选自己满意的,书法、联句俱佳的春联。春联有用黑墨书写的,有用金粉书写的,也有的用黑墨写完再用金粉镶边的。贴春联多数是在腊月三十的傍晚,各家熬一些高粱面饭或是白面浆糊,大人孩子们一起,欢天喜地的先将春联贴到街门上,然后,在正间门上再贴一副小一点的春联,像“家庭和美福满堂、财贝盈柜粮满仓”,等等,表现中国传统,家和万事兴的春联。再就是在东西间的房门、面瓮、粮囤、箱、柜、厨、壁,也都贴上福字;在出街门对面的墙壁上,有的也贴上一幅“出门见喜”的条幅。贴完了春联,就有了年味,然后就是挂家谱。在文化大革命之前,在贴完春联以后,都将自己家画有古代人物画的家谱,从匣子里小心翼翼地拿出来,用搌布擦净一年中落在家谱上的浮灰,挂到供桌后边的后窗前边。家谱的前边,摆上香炉、烛台,还有装有一件香的香筒。香炉的后边摆上印有大红印的十二生肖大饽饽,前边摆上酒盅、装有糖果和桔子的果碟。文化大革命一开始,家谱全被销毁了,取而代之的是,上辈放大带有相框的遗像,用支架支撑着放在供桌上。没有了烛台,便自制一对木头烛台,刷上红漆,插上印有金字“欢度春节、年年有余”的大红蜡烛,香炉也是用饭碗来代替。此时,大人们一年的愁事全都忘记,孩子们欢声笑语,就等半夜除夕放鞭炮,请诸位先辈到家过年,给天地众神烧纸、焚香,将供桌上的香炉烧上香;然后,便是儿孙们在已经点燃,闪烁通亮,大红蜡烛的照耀下,和因煮饺子而满屋都是白色蒸气的供桌前,磕头给爹娘、奶奶爷爷拜年:“爹(娘)(奶奶、爷爷)!过年好!”爹娘、奶奶爷爷们就会高高兴兴地答应,然后给每个小辈分发压岁钱;同时,饺子也在热气腾腾的八人锅中捞了出来。捞出饺子,先是用三个小盅盛上带汤的饺子供在香炉前边,随后便是一家人坐在炕上吃饺子。年三十的饺子都包有宝物:有栗子、枣、糕、钱等。但孩子们最喜欢的是吃到钱,因为钱能代表当年一年中的财运,所以,孩子们在吃完饺子以后,就会跟大人们比比谁吃的钱多。吃完了饺子,家庭主妇,也就是孩子们的母亲,拿出已经经过一腊月没白没黑准备好的,每个人的新衣、新裤、新帽、新鞋、新袜子。大人孩子换上新衣新裤,便在第二天,也就是正月初一的清晨,穿上新鞋,戴上新帽子,到各家拜年了。

  今年不同了,从腊月三十的上午开始,大队革委会就组织人员到各家贴春联。春联都是由印刷厂印制的用毛主席诗词组成的春联。春联的字体也都是一个字体,是金色字;并且春联的上端都印有金色的毛主席头像。春联的内容,则分为贫下中农和地富反坏两大内容。贫下中农的春联多数以“春风杨柳千万条,六亿神州尽舜尧”;和“红军不怕远征难,万水千山只等闲”等;横批多为“春满人间”、“气壮山河”,等等生机勃勃,斗志昂扬的革命春联。而地富反坏的春联,则是:“宜将剩勇追穷寇,不可沽名学霸王”;和“金猴奋起千钧棒,玉宇澄清万里埃”;横批也是具有鲜明针对性的,像“斗争到底”、“牛鬼蛇神”,等等,既充满了敌意,又带有污辱性的句子。

  正月初一的一早晨,村里的男男女女、大人孩子都穿上了节日的盛装涌出家门,到本家、邻居、朋友家拜年祝福。多数男人们,每到一家都会首先驻足欣赏一下街门上的春联。因为农村的人们,多数不懂诗句,只是看一看春联的书法,是否苍劲有力;对比一下,哪家的春联字写的好,和内容更贴近现实。一看,嘿!今年的春联全是一个规格,内容变化很小。其中有的略能念懂诗句的人们,便会欣赏一番毛主席那气势磅礴的诗词内容,并且指手画脚地念出声来,再给那些不懂诗句而想知道其所以然的人们讲解一番。有的个别人,对春联上边印的金色毛主席头像,略有小小的议论:有人说,毛主席像印在春联上边,正好体现了毛泽东思想走进千家万户;有的人则认为,毛主席头像印在这上边,好像对毛主席不太尊重。让他说出原因,他也说不出。

  因为是元旦佳节,全国同庆,这个节日,就不分什么贫下中农、地主富农及历史反革命,同样在一片欢乐的气氛中互相走访拜年。有些不避嫌疑、阶级观念比较薄弱的贫下中农,也会在这新年之始,到这些被监督改造的敌人家中问候拜年。

  腊月三十这天,地主分子王喜来,因为看到自己家的街门上由大队派人贴上了春联,就在贴春联的人们走了以后,到街门上看了看。一看,春联的内容是:“金猴奋起千钧棒”的一幅,上边横批是“牛鬼蛇神”。王喜来看着横批,就自己笑了笑,在心里自嘲地念叨:“呵呵,自己什么时候成了‘牛鬼蛇神,了。”又一想,“嗨,自己快六十岁的人了,愿意骂什么就骂什么吧,谁叫自己生在旧社会的地主家庭呢!可是,自己的儿女出入这个家门,倒有点难为情了,他们没跟着自己享过一天福,倒背上‘牛鬼蛇神’的骂名。嗨,没有办法,‘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啊。”于是,王喜来又仔细地端详了一会春联,发现春联上下联的顶部,都印有一个金色的毛主席头像,“哦!怎么把毛主席像印到两扇街门上了,这不把毛主席当成门神了?”他想。他怎么想,他就怎么说,因为他是一个心直口快的人,虽然已经快六十岁的人了。

  正月初一,大家正在欢欢喜喜地到各家拜年祝福,当然,他家也是来来往往拜年的不少;其中,多数是本家,但也有不是本家的街坊邻居,和平时有些来往的贫下中农。此时,他竟被节日的欢乐气氛冲昏了头脑,竟忘记自己是一个被管制的、只许规规矩矩、老老实实、不许乱说乱动的阶级敌人;忘记了这些给他拜年的人中,个别人是“黄鼠狼给鸡拜年”,特别是在宁左勿右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无产阶文化大革命的年代里,他竟敢大放厥词,不知深浅地在这些拜客中议论起春联的长短来!

  当一些本家和一些街坊邻居的小辈们,到他家拜年小坐时,他竟竖着两片鸭子般的长嘴,胡说什么:“今年大队给大家贴的春联,把毛主席像给印上了。毛主席像怎么能贴到街门上呢?这不是把毛主席给当成门神了嘛!”

  坏蛆张开,在平时是不太跟这些四类分子来往的,但是自从文化大革命以来,他遵循了,而不是遵循,而是利用了伟大领袖毛主席所教导的“千万不要忘记阶级斗争”,放之四海而皆准的警世名句,他就开始慢慢地接触这些四类分子,为的是:从言谈话语中寻找他们的反动言论!挖掘他们的反动心理!好使自己添枝加叶地将他们揭发出来,让他们挨斗,让他们跪碌碡,脖子上挂砖头,戴高帽、挨揍!使自己得到一点心理上暂时的平衡。正巧,今年春节的春联是集体贴的毛主席诗词春联,而且四类分子的春联与贫下中农的春联看起来有点不一样,而且还听到了一些议论。于是,他在正月初一的这一天,也混在拜年的队伍里,到四类分子家里给大叔、大娘、大爷爷、二奶奶拜年,同样跟其他人一样向四类分子们一拱手:“叔叔过年好!”“大爷爷过年好!”“二大爷过年好!”而不怕阶级敌人给他下毒,也坐下喝茶、吃烟、吃花生、嗑瓜子。同时,他的两只鼠耳,竖得老高,时刻都在听取他所想听到的东西。这时,他随着一帮帮拜客来到王喜来家,正听到王喜来说:“……这不是把毛主席给当成门神了嘛!”

  张开一听,两只黄眼珠立刻精神起来,并马上接上了话:“可不吧!大叔,我早就说过,街门上不是贴毛主席像的地方。你看看,家家如此,两扇街门上一边一个毛主席像。”

  “街门两旁,过去是贴门神的地方……”

  “对啊!是贴门神的地方啊!哎,大叔,门神不就是那个……”

  “在旧社会,人们为了防止恶神恶鬼进门,街门的两旁各贴着一张手持大板斧,怒目虬髯的神将,把守着大门,所以人们都叫它门神……”王喜来这样解释着,突然想起自己是被管制,不许乱说乱动的阶级敌人,这样说,就会马上给你扣上宣传封建迷信的帽子,所以就连忙更正说:“那是旧社会封建迷信的东西,现在是毛主席领导的新社会,那些东西早就没人信了。”

  “大叔,我听说门神叫什么……”张开穷追不舍。

  “叫哼哈二将,是姜子牙在封神榜上封的神。”

  “那,毛主席不就……”

  “我刚才不是说了吗,毛主席像贴到两扇街门上,叫人一看,就好像毛主席成了一个把门的神了,所以我说,春联上边就不应该印上毛主席的像。”

  张开的两个黄眼珠更加明亮,盯着王喜来,从那小小的瞳孔里立刻射出一道能够穿透五脏六腑,能够烧焦三魂六魄的强烈光线。他暗自高兴,心想:“够了!凭你这几句话,我再给你撒上一把咸盐,就够你喝一壶了!”并且在心里还描绘着在斗争会上,斗争王喜来“美丽”的画面:“五花大绑,脖子上挂着“反动地主王喜来!”的大牌子;头戴高帽,跪在碌碡上,脖子上再提溜上十块五斤重的红砖,让你自然向广大的革命群众低头;自己再把王喜来的头使劲地往下压一压!嘿!一只烤熟了的大对虾,在自己面前怎么那么像呢!妙啊!谁叫你是阶级敌人了!”于是,就皮笑肉不笑地朝王喜来笑了笑,哼着“‘一从大地起风雷,便有精生白骨堆……’”的毛主席诗词歌曲,得意洋洋地走出街门。出了街门,又回头看了看街门上边的横批:“牛鬼蛇神”!“嘿,太妙了!”便一蹦三尺高,哼着小曲,又混到其他的拜客队伍中,去猎取其他可以捕捉的被斗对象。

  出了正月,人们欢度春节的喜庆气氛逐渐消失,社员们又开始了一年之计在于春的春季大生产,而文化大革命的热潮也同时进入了白热化的程度。从形式上,贫下中农每家都发了红宝书、毛主席语录;在屋里显要的位置都挂上了毛主席伟人像。无产阶级文化大革命的干将、学习毛泽东思想的积极分子、红卫兵们,此时,毛主席语录不离手,口口不离伟大领袖毛主席的教导。他们,吃饭前必须举着红宝书,向毛主席像恭恭敬敬地进行三请示,然后,高呼:“祝伟大领袖毛主席万寿无疆!祝林副主席身体永远健康!”随后,再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向毛主席像三鞠躬后,才能坐下吃饭。在田间地头干活休息之时,也要组织学习一番“伟大领袖毛主席教导我们……”的最新指示,同样也要背诵一段毛主席语录,然后再跳一阵忠字舞。与此同时,全国各地各条战线、各个行业,从城市到农村,在以毛主席教导我们以阶级斗争为纲的总方针的指导下,抓革命,促生产的热潮也在全国各地轰轰烈烈地展开,阶级斗争也被提到了议事日程,必须天天讲、时时讲。开始,各公社组织了万人大会,痛讲四川地主恶霸、土皇帝刘文彩,私设公堂、私设水牢、残酷迫害广大劳苦大众的罪恶事实。在各大队的会议室还开办了不忘阶级苦、牢记阶级仇的展览,展览刘文彩罪恶累累的很多画面,并结合当地在旧社会个别地主恶霸的一些对人民犯下的罪行,进行阶级斗争的教育。从而,便有力地激发了广大贫下中农的阶级仇恨。于是,千万不能忘记阶级斗争的忆苦思甜、痛讲旧社会悲惨史的诉苦大会,在城乡各地普遍展开。那些在旧社会被地主富农压迫、剥削的贫雇农,纷纷走上讲台,声泪俱下地控诉旧社会的悲惨遭遇!同时,对地主富农的监督改造也随着运动的深入而更加严厉。此时,生产队别人不愿干的活,由他们去干,晚上还必须到大队接受革命群众的思想改造。本来,农村习惯,各家各户的房前屋后都是每天由自己清扫得干干净净,自从斗争的深入,就强迫地主富农每天早晨三点钟起来扫大街,如果有扫不到的地方,晚上马上就会遭到治保主任的严厉斥责。就在这个时期,王喜来这个死不改悔的地主分子,竟敢急着两片像鸭子似的长嘴,忘记了自己的身份,随意对今年春联上边的毛主席像说长道短,并且还不分场合,不看和你说话的人,已经像一只老鹰似的盯着你这只兔孙,随时都会把你啄个稀巴烂!哼,你不倒霉谁倒霉呢?

  这天,张开来到红卫兵领导小组办公室,见了组长张兵,二人胡扯了一阵,马上切入正题。

  “这两天你又发现什么阶级斗争的新动向了?”因为张开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凡是来到红卫兵办公室,都会反映一点点阶级敌人在某日某时,某个地方,有什么反动行为,和反动言论。所以张兵才问。

  “嘿,这下可遇到大家伙了!”

  “噢?”张兵警觉地瞅了张开一眼。

  “这个死不改悔的地主分子,这些日子可是猖狂的厉害呢!”

  “又发现谁在干什么了?”

  “哼!那些小来小去的咱们不提,就是那个王喜来,哼,恶毒的狠啊!他竟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恶毒地攻击、咒骂伟大领袖毛主席,和咱们广大的贫下中农!这下可得好好地收拾收拾他了!”

  “他骂什么了?”

  “今年春节他看到他家门上贴的春联,哼,把他的眼珠子都气爆了啊!瞪着两个贼溜溜的眼睛就骂上了,并且还用手点划着毛主席像,说什么,你毛泽东什么神不好当啊?偏到这个地方当起门神来了?他又抬头看了看门上槛横着的字说:嘿,你毛泽东还把这些牛鬼蛇神给抬到你的头顶上去了,供着他们啊?好叫他们到处横行霸道?张兵,你说说,这个反动地主有多可恶?神,是人死了才能成神啊!他骂毛主席死了已经成神了。神也不是好神,是哼哈二将的门神。哼哈二将你知道是什么神吗?哼哈二将就是什么姜子牙封的神,两个吹胡子瞪眼、哼哼哈哈的什么也不是的神。你说他有多恶毒?伟大领袖毛主席早就告诉我们,咱们无产阶级、贫下中农是领导阶级,是国家的主人,把咱们抬的多高啊!他说毛主席把这些牛鬼蛇神抬到他的头顶上供起来了,那不是在骂咱们广大的贫下中农吗?咱们贫下中农管着他们,他竟说咱们到处横行霸道!”

  “他真的这样骂了?”

  “我还能跟你撒谎吗?张兵,我的岁数比你大,吃的咸盐豆比你多,我能在你跟前撒谎吗?我要是撒谎,我都天打五雷轰!”张开顿足捶胸,信誓旦旦地说。

  为了证实事实真相,张兵又跟问了一句:“当时,还有没有别人听到王喜来骂的这些话呢?”

  “有啊!张三、李四、王二麻子都在跟前啊!当时把他们也气的够呛。”

  “好!这真是阶级斗争的新动向。这个事,我马上向革委会汇报,这两天马上组织开他的斗争会,并且你这两天还要时刻注意他的行动,有新的情况,请你马上过来报告!”

  “是!坚决服从,红卫兵同志的指示!”张开得了红卫兵的指示,马上双脚并立,朝着张兵就来了个四不像的军礼。

  张开出了红卫兵办公室,心里美滋滋的就去了邪话连篇,专门搜集闲言碎语的王坏水家。

  “大爷爷您好!”张开见了王坏水,马上拱手问好。

  “好什么好?”王坏水坐在破椅子上,听到张开来了,头也不抬,眼也不睁的,没精打采地说。

  “怎么了?大爷爷,是不是不舒服了。”

  “天天都不舒服,你管得着吗?”

  “大爷爷,我看你好像有什么愁事似的?”

  “天天都愁!怎么了?你说,我都七十多的人了,还得天天为吃饭操心!要是过去,我的些徒子徒孙们,哪一天不给我送好吃的呢!还用我天天为吃饭操心嘛!”

  “现在你不是挺好的嘛!成天拎着哭丧棒,满山满坡地遛达,什么活都不干;天是老大,你就是老二,谁都管不了你;到了时候,还分粮分草的;年底队里分钱,还要给你几个钱花花。”

  由于张开这个人,嫉妒心非常强,平日看到谁家日子过得不错了,就会在背地里说三道四。尤其是,在集体大家庭里,有些常年不干活的人,还照常分粮分草,他就会在背地里说一些既让人生气,又起不了任何作用的话。但是,他却看不到他自己,在生产队里干活,三天打鱼两天晒网,干活随随便便,年底算账时,见到自己的工分比别人少了,还要跟记工员胡搅蛮缠一通,指三卖四的非赖上几百工分不行。因为他这个人又是一个欺软怕硬的人,见到好欺负的人,就会时时刻刻找茬欺负你,并且还要从背地里踢你一脚。见到不敢惹的人,又是点头又是哈腰,还要对人家溜须拍马。像王坏水这种不劳而获的人,虽然他在心里对王坏水也有许多怪话和邪话,但是他和王坏水,却是一对臭味相投的隔辈人,平时互相利用,互相传递“信息”,互相干着丧天害理的事。再一个,王坏水有点武把操,平日拎着哭丧棒,见到不顺眼的人了,就会抡起哭丧棒给你几棍子,所以张开见了王坏水总是胆战心惊,每次见了都要嘻嘻哈哈地对王坏水进行恭维一番,以便不致于挨棍子。今天,为了搜集王喜来的黑材料来到王坏水家,当看到王坏水蔫里巴叽的坐在破椅子上,对自己不理不采的,心里嫉妒之心就翻腾上来,一不小心就揭了王坏水好吃懒做的短处。

  王坏水听到张开这个小兔羔子,竟敢当面揭他的短处,就随手操起哭丧棒,朝着张开抡了过去,同时骂着:“你这小兔羔子,我分粮分草怎么了,管你什么屁事呢?嗯!是不是你又眼馋了?”

  张开见惹火了“老阎王”,就赶紧点头哈腰地服软:“大爷爷,您老人家可不要发火,别气坏了身体啊!才刚我的意思是,你现在不缺吃,也不缺喝的,那还操什么心呢?”

  “分回来,我就能吃吗?还不得我自己背到机磨上,去磨出面来吗?我一个七十多岁的人了。嗡!你怎么就不为你大爷爷跑趟腿到机磨上磨点面呢?嗯!”

  “我没有时间。”

  “小兔羔子,你没有时间,难道你叫我吃囫囵粮食吗?你这小兔羔子,尽说些没用的。我问你,你到我这里干什么?快说!你要是不说正经的,我立刻劈了你。你信不信?”

  “我信,我信!大爷爷!我想问你点事。”

  “什么事?快说!我可没有闲功夫,和你啰嗦。”

  “我听说你到坡里溜达,经常会碰到王喜来,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他一个老地主,能说什么呢?他敢说吗?”

  “他不是经常在别人跟前,说古论今的吗?”

  “你这个小子,是不是又想搜集人家的黑材料了?”

  “呵呵!”

  “我告诉你,那一天,我碰到他了,说了几句话我就问他,中国过去有宋朝、明朝、清朝的,现在叫什么朝呢?他就跟我说,应该叫‘毛朝’吧!(注:“毛朝”这句话,本来是王坏水自己经常说的,在张开跟前竟然推到王喜来身上了)你这小兔羔子,这是不是一条罪状呢?嗯!我告诉你了,今天你为我干点什么吧?”王坏水一边说,一边又抡起哭丧棒,朝着张开就抡了过去。

  张开一边躲避王坏水的哭丧棒,一边像牛、羊一样回嚼着:“‘毛朝,毛朝……’嗯,好啊!毛主席的朝代……哼!现在是社会主义,马上就要到共产主义了,怎么就成了‘毛朝’了……反动!反动……”也不回答为王坏水干点什么,就兴致勃勃地,一蹦三跳地出了王坏水家门。

  张开从王坏水家出来,以找二狗为名,又到了专门搬弄是非,六十多岁还急着长嘴,说别人是非的二狗母亲鲁姑家里。进门就和鲁姑先逗了一阵臭的骚的,然后就谁是谁非的谈论起来。

  “二大娘!你说,这个老地主王喜来,有多缺德吧,他竟敢说现在是什么‘毛朝’。”

  本来,鲁姑对王喜来没有什么怨恨,但是王喜来和自己的死对头徐淑芳家关系不错,今天听了坏蛆张开对王喜来说的话,就有些妒恨,所以马上计上心来,不假思索地就给他诌了一条。

  “王喜来还说那个呢!他说,他说过去比现在享福,还说现在的人比过去的人心眼坏。”

  “他没说过,现在是‘毛朝’吗?”

  鲁姑不懂什么‘毛朝’皮朝的,但是听起来好像不是好话,所以就随口说:“听说了。并且俺狗子还听见他说过‘皮朝’呢。”

  又出了个‘皮朝’,简直把张开乐得屁滚尿流,心花怒放,“皮朝,皮朝……”的,又在心里默默地背诵了几遍,惟恐忘记又一条揭发阶级敌人的有力罪证。背诵了几遍,又朝着鲁姑嬉皮笑脸地说:“二大娘,我听说您老人家和王喜来还挺好的呢。”

  “放你狗臭屁!他一个老地主,我和他好什么好昵?嗯!你这个小鳖子,是不是没话找话呢!”鲁姑说着,就操起身边的一把扫帚,朝着张开没头没脸的,就是一顿乱舞。

  张开一边招架着,一边嬉皮笑脸地继续撩拨:“二大娘,王喜来那个老东西,没逗趣你吗?”

  “逗趣怎么了,你眼馋吗?”鲁姑说着,就用扫帚把,朝着张开的心窝掏了过去。

  “好了好了!二大娘,有您的一句话,我就会叫这个老地主,不死也得扒层皮了。”张开一边招架着,一边得意地说,一边撒腿往外跑。

  鲁姑听了张开这句不三不四的话,气得拎着扫帚就追出街门,看到张开边跑边嬉皮笑脸的样子,就又追了几步,并在后边用扫帚指着张开,恶狠狠地说:“小兔崽子,你斗王喜来,你要是牵扯上你二大娘,我非掏出你的阑子籽不行!知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