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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8章 银行牌照(3)


  “第一,”方玉斌伸出一根手指头,“我们必须设立一张时间表,以你说的半年为期,如果半年后造不出特种钢,就按之前说的,钢厂所有流动资金,除了维持基本运转,其他全用来还债。对我们债权人来说,能拿多少是多少,总比全打水漂强。”

  “好的,就以半年为期。”徐乐水毫不犹豫地答道。

  “第二,”方玉斌接着说,“我要派专人监管这段时间的资金使用,确保你们把每一分钱都投入技术攻关中。我信任你,所以答应了你的请求,但如今有句话很流行——信任不能代替监督。”

  “这个更没问题。”徐乐水说,“回头和其他债权人谈时,我都会主动采取这种模式,由你们派人监督资金使用。”

  “怎么,你还没和其他债权人谈过?”方玉斌问。

  “你是我找的第一个人。”徐乐水说,“接下来,我会和几家银行以及大的债权人沟通,只要能说服他们,这事就有戏。”

  方玉斌不自觉地摇起头:“说服所有大债权人,应该很难吧。”

  徐乐水说:“是很难,但再难也得去做。”

  方玉斌眉头皱起,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如果我的估计没错,这事压根就没戏,无论银行或是其他债权人,都不会同意你的方案。”

  “这么肯定?”徐乐水问。

  “当然。”谈了这么久,方玉斌第一次动筷子,“我毕竟是做投资公司的,只不过阴差阳错当了你的债主。因此分析一件事时,或多或少还会有些投资人的眼光,愿意承受必要的风险。其他人嘛,绝大多数会选择落袋为安。”

  “这一层我也考虑到了,所以才第一个来找你。”望着桌上的饭菜,徐乐水依旧没有胃口,“所幸在你这儿开了个好头。至于其他人,但愿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方玉斌挥了挥手,说:“如果所有的精诚所至,都能金石为开,那我们就活在童话世界中了。明知行不通的事,干吗去撞得头破血流?”

  徐乐水双手一摊:“那我还能怎么办?”

  “给你支一招。”方玉斌笑了笑,“再把几家大债权人召集到一起,开会!”

  当初苏定国用债权人会议的方式,让人民自己解决内部矛盾,替政府甩了包袱。方玉斌或许是从中受到启发,也想到开会这一招。不过,苏定国用的是借力打力,方玉斌却要唱一出更精彩的空城计。方玉斌说:“尽管钢价回暖,但钢厂账上的资金要清偿所有债务毫无可能,说到底,还得逐步分期偿还。究竟怎么分期、怎么逐步,里面却大有讲究。”

  方玉斌又说:“你把大伙召集起来,压根不提延迟还款的事。你就说,厂子如今有点钱了,准备启动还款工作。但是,怎么个还法,请大伙一起商量。”

  “我仿佛明白了。”徐乐水也是个一点就通的人,“怎么还钱听大家的。是按照借款时间的先后来偿还,还是按照借款金额的大小比例来偿还,不妨畅所欲言。”

  方玉斌点了点头:“一旦畅所欲言,这个会就一定吵个没完没了。有人主张按借款时间还,有人坚持按金额比例偿还。我估计,这会有的开,轻轻松松就吵上几个月。你这边,不也争取到时间了吗?”

  “好主意!”徐乐水笑着说。

  方玉斌又掏出一根烟点上,说:“这也奇怪了,我一个债权人,竟然教起债务人如何躲债。”

  徐乐水重重地点了一下头:“大恩不言谢。”

  3 网络上热传的博士返乡记,在费云鹏眼中就是现代版孔乙己

  方玉斌刚把车停稳,手机便响个不停,掏出来一看,是蒋若冰打来的。

  接起手机,里面却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玉斌,你怎么慢吞吞的?我们一大桌人,可都在等你。”

  方玉斌一下就听出来是伍俊桐的声音,肯定是伍俊桐拿着蒋若冰的手机在催自己。方玉斌笑呵呵地说:“不好意思,路上有点堵。已经到楼下了,马上上来。”

  就在今天下午,筹备多时的新闻发布会隆重举行。蒋若冰公布了与千城集团的战略合作计划,同时,亿家金控也正式更名为亿家金服。身为千城集团副总裁的伍俊桐,如约来到发布会现场,发表了一通热情洋溢的致辞。

  发布会结束后,蒋若冰设宴款待伍俊桐一行。方玉斌没有出席发布会,晚宴实在推托不掉,便赶了过来。

  一进酒店包间,只见伍俊桐叼着一根烟,坐在主宾席。包间内的人都站起来与方玉斌握手打招呼,只有伍俊桐在座位上纹丝不动,直到方玉斌走近主动伸出手,他才露出笑容:“玉斌,几个月不见,你愈发精神了。”

  “还不是托你的福。”方玉斌也说着漂亮话。

  人到齐后,蒋若冰便招呼上酒。一名亿家的员工拿出自带的酒鬼酒,让服务员给客人斟酒。

  方玉斌瞟了一眼酒瓶,说:“若冰这个东道主还是蛮热情的,这可不是一般的酒鬼酒,而是年份酒。”刚说完,方玉斌便想起来,伍俊桐不是最喜欢酒鬼酒吗?今天上酒鬼,自然是投其所好。看来蒋若冰这个东道主不光热情,更兼有心,连对方的饮酒癖好也一清二楚。

  方玉斌笑起来:“你看我,就不如若冰,一时竟忘了伍总的嗜好。”

  伍俊桐说:“多谢若冰想得周到。其实我没那么挑剔,只是你这番心意,酒不醉人人自醉。”

  蒋若冰说了一堆恭维伍俊桐的话,方玉斌也跟着附和几句。伍俊桐这人,一听赞美便飘飘然。他拿起酒瓶端详起来,一副很懂行的样子。

  蒋若冰笑着问:“伍总,这酒有什么讲究,给我们说说。”

  伍俊桐放下酒瓶,说道:“这酒是10年窖藏的,得好几千吧。不过说实话,我喝酒有两个习惯:第一,不喝生产日期是当年的;第二嘛,对那些年份酒也不太追捧。”

  伍俊桐接着说:“俗话说得好,酒是陈的香。当年产的酒,总是缺点味道。不过市面上的年份酒,大多也是混勾出来的,往往名不副实。白酒放上几年就没法直接喝,只能用新酒来勾兑。所谓年份酒,就是新酒和老酒混勾,年份上取最大值。我不大喜欢这种混勾,觉着里头杂七杂八,不地道。其实,喝酒最好是喝那种生产出来两三年的,既没有混勾,又有些老味。”

  伍俊桐又说:“我就随便一说。无论如何,都得感谢东道主的热情。”

  “你这一番话,让我们长见识了。”蒋若冰举起酒杯,说,“来,大家一起感谢伍总百忙中抽出时间,莅临我们的发布会。”

  伍俊桐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酒量也见长。一圈酒喝完,愈发精神起来。方玉斌问道:“伍总,之前你是我的老领导,如今又去了千城。两家都是大企业,感觉有什么不一样?”

  伍俊桐想了想说:“两家都是很优秀的企业,但各自的企业文化的确差异很大。”

  “怎么个差异法?”方玉斌又问。

  伍俊桐说:“荣鼎是大型投资集团,企业文化偏海派。千城是房地产企业,好多管理人员是从工地里干出来的,企业文化更阳刚。这些家伙,习惯了直来直去,有时让人哭笑不得。”

  “给你说件事吧。”伍俊桐说,“几个月前,公司组织了一次培训。报到的时候,有人把老婆也带来了。我就问,公司组织培训,你带老婆来干吗?此人却拿出培训通知,说文件上不是写了吗,本次培训食宿自理,日用品自带。”

  伍俊桐一本正经地说完,桌上立刻爆发出大笑。方玉斌一边笑着一边摇头,这个伍俊桐,说他什么好,竟能从企业文化扯出一个荤段子。最佩服的还是他飙段子时的神态、语气,一脸严肃,像煞有介事。

  见反响热烈,伍俊桐再接再厉:“自带日用品的,还是管理干部,那些底下的工人更是无法无天。公司打造了一个旅游景区,里面建了座庙,一个男工把女工强奸了,女工一路告到我这里。女工说,大雨倾盆,那厮进门,掀我罗裙,打我一针,不痛不爽,害我一生!男工辩解说,大雨如瓢,躲进小庙,见一女子,对神撒尿,将其堵上,反被诬告!”

  这一下,笑声更大。有人问道:“伍总,官司打到你这儿来,你怎么判的?”

  伍俊桐脸上依旧没有笑容,正儿八经地说:“我能怎么判,只能说,一个青春,一个年少,鱼水之欢,各取所需,互相满足,有何可告?”

  有人笑着说:“伍总,怪不得千城做这么大!原来有你这样的领导,懂得人性化管理。”

  伍俊桐终于露出笑容,摆着手说:“都是笑谈,当不得真。别哪天传到王诚耳朵里,他怪罪我在外面败坏企业形象。”

  方玉斌见蒋若冰表情有些尴尬,心想不能再让伍俊桐当着一位女士大抖荤段子,便有意岔开话题:“伍总,今年春节假期,你去哪儿度假了?”

  伍俊桐说:“哪儿也没去,回了趟老家。”

  已好久没开口的蒋若冰说道:“你回到老家,有什么见闻,跟我们分享一下。”

  伍俊桐叹了口气:“见闻是不少,可都不是什么开心事。之前网上流传过一篇博士返乡记,我以为写得太真切。如今呀,真是人心不古,世道沉沦。”

  伍俊桐发了一通悲天悯人的感慨,说乡村已不是自己儿时的那个乡村。蒋若冰频频点头,方玉斌却觉得这是为赋新词强说愁。伍俊桐期望给自己涂抹点人文气息,总显得不伦不类,远不如飙段子时收放自如。

  一桌人正说着,门缝中探出一个脑袋朝里面张望。伍俊桐瞅过去,接着高声喊道:“海洋,你怎么也在这儿?偷偷摸摸的干吗,像做贼似的。”

  方玉斌也认出了此人,他正是荣鼎创投副总经理赵海洋。自己离开荣鼎后,赵海洋曾主持过一阵子荣鼎创投的工作。若是划分荣鼎内的派系,赵海洋可算伍俊桐的门徒,因此伍俊桐对他大呼小叫,毫无顾忌。

  方玉斌站起身来说:“海洋,快进来喝两杯。”

  赵海洋推开门,咧嘴笑道:“我在隔壁吃饭,路过时听见里面的声音,觉着特别熟悉,往里一瞧,还真是你们。”赵海洋又殷勤地问道:“伍总,你不是在滨海吗?到上海来,应该提前跟我们说一声嘛。”

  伍俊桐坐在座位上,轻轻点了一下头:“这次来上海时间很短,明天就回去,想着就不给你们添麻烦了。”

  方玉斌一面招呼服务员添椅子,一面说:“海洋,别老站着。今天碰上了,你不得好好敬伍总几杯。”

  赵海洋摆手说:“我一会儿再过来,隔壁还有一桌。”

  “你忙就先过去。”伍俊桐轻描淡写地说道,脸上却有些不悦。赵海洋这小子,翅膀还真是硬了!怎么着,老子还不配让你敬几杯酒!

  赵海洋说道:“今天费总来上海了,就在隔壁。”

  “费总来了?”伍俊桐与方玉斌几乎同时问道。

  赵海洋点头说:“下午从北京过来的。”

  “你怎么不早说?”一听说荣鼎资本董事长费云鹏在隔壁,伍俊桐就像小狗见到主人,之前的倨傲荡然无存,变得无比谦逊。他赶紧起身,说道:“快带我过去,我有好阵子没见费总了。”

  方玉斌出身荣鼎,费云鹏也是自己的老领导。在这种场合,怎么着面子上也得过去。方玉斌跟着起身,对蒋若冰说:“你们先吃,我和伍总过去一趟。”

  两人十多分钟后才回来,看样子被灌了不少酒。宴席很快接近尾声,无奈费云鹏说了,一会儿还要过来敬酒,所有人只好等着,没话找话地聊着。

  直到一个多小时后,费云鹏才走了过来。蒋若冰还是第一次见到费云鹏,只见他容光焕发,比报纸杂志上的照片更显精神。

  以费云鹏的身份,当然不必挨个敬酒,他举起杯,一并敬大家,所有人也起身一饮而尽。

  落座后,费云鹏问:“刚才在隔壁,我就听见你们欢声笑语。在聊什么,这么开心?”

  伍俊桐的段子,自然不能端到费云鹏面前。方玉斌说:“在聊伍总的春节返乡见闻。他对那篇博士返乡记推崇不已,说和自己的体会相差无几。”

  费云鹏笑着说:“你的体会,怎么能跟那些穷书生一样?返乡记我也看了,博士们满腹经纶,可惜囊中羞涩,被家乡人一问‘去年挣了多少钱’,不仅无言以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你可是堂堂的副总裁,正儿八经衣锦还乡。”

  “您取笑了,我算哪门子衣锦还乡?”伍俊桐说,“不过那篇返乡记,的确很深刻,里面提到的问题,让我不禁掩卷沉思。”

  “深刻吗?我怎么觉得是无病呻吟?”费云鹏不屑地说。

  “是,是,您的见识,肯定比那几个博士高。”被费云鹏当众打脸,伍俊桐没有一丝尴尬,反倒是受益匪浅的模样。

  费云鹏说:“原本是开开心心的节日,博士们非要弄几篇失落文字来给大伙添堵。一篇比一篇煽情,一篇比一篇悲催,但看来看去,不就是现代版的孔乙己吗?你回家过年而已,干吗非把自己打扮成家乡的教父?一进村,未见夹道欢迎,只有略带怀疑的‘读书有用吗’;未见一脸痴迷崇拜,只有些许不屑的‘一个月赚多少钱’。于是,那个用浮华虚名构造起来的精神世界顷刻间土崩瓦解,只好玩弄‘茴’字三种写法的玄虚,硬是挤出点先天下之忧而忧的悲情,最后黯然踏上归程。”

  费云鹏又说:“返乡不因为你是博士,仅因为那里有你的亲人,你儿时的朋友,你割舍不了的陈年旧事。博士帽只有在授予学位仪式上穿戴,回到家了,干吗还舍不得脱下?给谁看呢?别人又为什么要看?在学校没人看,因为大家都有那顶帽子;回到家了,有那帽子的人不多,以为别人会惊叹,你也准备好了台词启发民智。无奈,别人不看帽子,只观衣冠口袋,囊中羞涩的你只好大叹世风日下,弄得里外不是人。其实,回到家你只是儿子或者孙子,与博士无关;你只是穿开裆裤时的朋友,与学问多少无关。”

  伍俊桐连连点头,蒋若冰咯咯直笑,方玉斌则在心中感叹,博士的牢骚顶多算根绣花针,费云鹏的这番挖苦讽刺,才是不折不扣的匕首与投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