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龙魂之沉浮（三）
“北宋末年，以宋江为首的一百零八条好汉聚义梁山泊，并举起义旗，上书‘替天行道’！”说着，古先生回头望向方桌后墙上的那面杏黄大旗，众人的视线也不禁转移到那面旗帜上。
“彼时，又是个战火纷飞、外忧内患并存的乱世。外有契丹伺机南下入侵，内有江南方腊、淮西王庆、河北田虎等匪患作乱，百姓民不聊生。可是唯独提起梁山泊来，百姓皆称之为水浒英雄、梁山好汉。虽与宋朝官军屡有交锋，但最终，仍接受朝廷诏安，为抵御外族、平定内乱尽了汗马功劳。这个中的原因，各位也一定心知肚明了。”
“我知道！”鹏飞迫不及待的回答。“说起来，这可真是当时梁山泊与朝廷之间的默契了。为了能守护‘龙魂’，乾坤门人化身为梁山英雄，一面与当道奸臣作斗争，另一面让‘龙魂’得以保全，最后也成功复归于赵氏皇族。”
“是啊，我也曾听家父提起这段历史。”韩锦川接着说道。“听说自梁山泊始，乾坤门的组织规划愈发严密，其严整的布置程度更是达到了空前的强盛。”
“没错，你也一定听你父亲说过，那个时期的组织规划对于今天你所习练的燕青拳有什么影响吧？”古先生看着韩锦川，后者点了点头。
燕青拳？郑炎闻言也看向古先生。这么说来，那些梁山英雄对于今日乾坤门武艺的影响，定是起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了？
“本门名号之所以取乾坤二字，正是因为先师一寒本是道家门人，精通老庄玄学。乾者，为天为阳；坤者，为地为阴，阴阳调和讲究五行。为护佑‘龙魂’，借万法自然之意，祈求国泰民安。所以到了这个时期，梁山泊门人们将这一理念真正发扬光大，将先前门中所传承的各项武艺技能加以整合，确立出了一套严整的乾坤门体系。
这个体系总共有金、木、水、火、土五个分支拳门组成，表示阴阳五行顺畅运转，每个分支都包涵各自极具代表性的武艺和相关技能。分别是：
金拳门，代表拳法：太祖长拳、通背拳、七伤拳，代表技能：炼金术
木拳门，代表拳法：燕青拳、罗汉拳、胡氏连腿，代表技能：炼药手
水拳门，代表拳法：太极拳、六合拳、天山拳，代表技能：圣水蛊
火拳门，代表拳法：八极拳、金刚掌、潭腿，代表技能：萃火功
土拳门，代表拳法：硬气功、自然门拳、地弓拳，代表技能：乾坤遁
除此之外，也还有其他诸多拳法囊括其中，老朽只是试举一两例。至于组织上，也由原来松散的师传制，改为长老制。由五大拳门各推举一名德高望重的代表作为本拳门的长老，五位长老共同管理乾坤门。像是北宋末年的周桐、龙潭寺方丈、及梁山统领宋江等人都曾先后担任长老一职。”古先生说完，又拿起茶杯轻啜一口，他的眼神不由得瞥向了坐在旁边的弗兰克身上。后者似乎还沉浸在精彩的乾坤门故事中没有回过神来。
郑炎的眼光也投向弗兰克。上次回来时，曾经跟古先生提过关于纪云成能施展七伤拳的事情，显然，他老人家对这件事很上心。可惜，现在这副躯体里觉醒的，是弗兰克的意识，他是不能打出七伤拳的。这套传闻中早已失传的拳法，为什么会在此人身上重现呢？这仍旧是个谜。
“至于你们三位有没有听父辈说起过各自拳法的属性，老朽不得而知。但是，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想必各位自然是了解的，那么今后，在发扬你们各自拳法的同时，如何扬长避短，各位就心中有数了。”古先生重新坐定，眼光扫过众人。
“精彩..真精彩啊，”副座上的鹿先生开口了，“鹿某今日真是大饱耳福，想不到乾坤门里竟有着这么多精彩绝伦的故事，现在，能有像诸位这般的当世英雄出现，看来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也难怪古老会这样喜欢说《水浒》的评书，原来还有这样一重关系在。对了，后来呢？‘龙魂’和乾坤门又经历了什么？”
“后来，”古先生看了他一眼，说道。“因为梁山泊的乾坤门人们这次空前的发展和壮大，在经历了征方腊、征辽国等一系列变故之后，也一度陷入了低迷的阶段，力量也受到了极大地损耗。而‘龙魂’也无可避免的陷入颠沛流离之中。
金国灭掉辽国后大举南下，终于攻破了汴梁城，掳走了宋徽宗、宋钦宗以及多位朝臣，传国玉玺也未能幸免。此后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都杳无音讯。直到元朝至元三十一年，元世祖忽必烈驾崩，传国玉玺竟忽然在集市上出现被人叫卖，这枚玉玺被当时的权相伯颜命人购得。索性，这是枚赝品，不然的话，后果真的不堪设想了。后来，伯颜又派人四处搜罗历代流传下来的各种印绶，并统统把它们磨平，分发给朝中的文武百官，以作私人印章了。
其实真正的传国玉玺，当时也已被乾坤门门人寻得，但是元朝皇族孛儿只斤氏在横扫亚欧大陆时，所到之处生灵涂炭，还肆意毁坏古物文化，乾坤门上下一致认为，他们绝不配作‘龙魂’拥有者。所以，元朝时期，‘龙魂’一直由乾坤门秘密保管，后来，朱元璋率军收复中原，元顺帝北逃，元朝在华夏的统治灭亡。
朱元璋在建康称帝后，继续积极组织北伐，元军残余势力渐渐退却到了漠北地带。然而，乾坤门在关于‘龙魂’是否该交割给明朝的问题上出现了犹豫。对于朱氏王朝的态度，也一度产生了分歧。
当时，身为乾坤门第五十四代长老之一的水拳门长老凌波威认为，朱氏皇朝虽然成功收复了中原，但作为并不开明，‘龙魂’是否应该交给他们，有待商榷。特别是当燕王朱棣篡了惠帝朱允炆的权之后，首都从建康迁往北京，这所谓的正统性更加不能使人信服。然而，当时的土拳门长老朱孝勇却坚决反对，认为天下既定，‘龙魂’就应当有所归属，一味地秘密守护反而会让‘龙魂’的正统性淡化。双方为此各持己见、争执不休，甚至一度要闹到分裂乾坤门的地步了。
各位也许已经猜出来了，这位朱长老，其真实身份正是大明王朝的贵族出身，这次想将‘龙魂’归附朝廷，也确实有些私心在里面。眼看此事无法商议出结果，朱孝勇终于拿出了手段，他派人秘密盗取了传国玉玺，并连夜送往北京。等到凌波威他们发现时已然来不及挽回了，当时大明最大的特务机构——东厂已经介入进来。朱孝勇为了阻止其他人找回‘龙魂’，甚至与东厂联手，大量派出锦衣卫开始了对乾坤门的秘密残酷镇压。
在这样强大而残酷的迫害面前，大量的乾坤门门人相继牺牲。后来因为无力再组织有效的反抗，东厂及锦衣卫对乾坤门的迫害才搁置下来。‘龙魂’就在朱氏王朝的手里掌握了近二百年，直到，李闯王带兵攻进北京城。
崇祯皇帝自杀后，‘龙魂’也被人秘密带出宫去。后来，清兵入关，闯王李自成连百日皇帝也没来得及做便兵败撤退了。可是，部分南逃的大明皇族和官吏却在南方重组了南明朝廷，继续与清军对抗，可是在此期间，‘龙魂’却一直下落不明。然而不久之后，清王朝爱新觉罗氏却宣布已经掌握了真正的传国玉玺。
为什么‘龙魂’会在这个时候突然到了清王朝的手里呢？这可并非偶然，而他们手中的玉玺，也正是如假包换的‘龙魂’。
其实，当年京师告急之时，崇祯帝曾命人将玉玺偷偷交于在关外手握重兵的总兵吴三桂手上，目的则是要鼓励士气，希望他早日进京勤王。可是，当吴三桂率军直扑山海关预备进京时，却突然获知崇祯自缢的消息。吴三桂顿时失去了依靠。
面对强敌李自成，吴三桂也曾动过投降的念头，奈何自己心爱的陈圆圆又被李自成的部下掳走，父亲吴襄又遭受了迫害，一怒之下，吴三桂终于选择了倒戈。后来，他向清兵献上山海关的同时，也将象征王权的传国玉玺一并献上了。
可有意思的是，清朝皇室对于传国玉玺的态度却与宋朝有些相似。清朝初年，朝廷中所藏玉玺竟然有三十九方之多，‘龙魂’只是其中之一。而到了乾隆年间，高宗皇帝乾隆颇好古玩，却钦定了‘龙魂’一个赝品的名号。其目的，自然也是想淡化这皇权的象征，同时，也减少些潜在的危险而已。”古先生说到这，视线竟有些缥缈了。
“即便如此，但接下来的历代皇帝却对这‘龙魂’的重要性心知肚明，比如，清咸丰十年，英法联军攻入北京城，一把大火烧毁了圆明园，劫虏稀世珍宝无数，可是，‘龙魂’却偏偏不在其中。正是因为，咸丰皇帝在逃跑之前，早已命人将‘龙魂’安全转移了。”
听到这，座下众人不由得松了口气，在看看那木匣中微微发光的‘龙魂’，众人的感觉可不是简单的庆幸。
“这段历史当中，乾坤门的力量也在逐渐恢复。虽然，已无法与北宋时期的那种强大相提并论，但是，对‘龙魂’的这份守护，大家还是铭记在心的。当然，内部的分歧和矛盾也一直存在，庚子年的义和拳事变，就是典型的例子。”
听到这，倪鹏飞轻轻叹了口气，显然，他也是对这段历史有些了解的。
“在义和团的大军中，有不少是出自乾坤门的人，而在清王朝的洋务派中，也有不少是乾坤门子弟，其中甚至还有在海外留学归来的高能力人才。即使是现在，就连我也说不清，江湖上究竟还有多少人跟在座的各位是同门同宗呢..
后来的事，各位就都知道了。民国成立后，退位的宣统皇帝和大量的王公贵族仍然住在紫禁城里，但是显然，他们也意识到往日的辉煌一去不返了。为了能尽量的苟延残喘，偷运国宝、谋取私利的勾当就此诞生了。只不过很可悲的是，这次他们要出卖的，竟然是‘龙魂’。”古先生长长的讲述终于告一段落了，老人家捧起茶杯，脸上的表情既有释然又有凝重。
座下是一阵沉默，每个人的心里都在反复咀嚼着古先生刚才讲过的一切。不论是‘龙魂’在这几千年文明里的沉浮，还是乾坤门的兴衰更迭，似乎都有太多的东西值得他们回味。
“不管怎么说，这‘龙魂’如今总算是找回来了。”还是鹿先生打破了沉默的气氛，毕竟是跟乾坤门没什么瓜葛的军人，兴许作为一个客观的听众，他还是很容易释怀的。“有你们这些风云人物守护，‘龙魂’和乾坤门精神一定能继续传承下去的。”
“如若能建立真正的开明盛世，乾坤门的一番守护，才算没有白费。”古先生并没有看他，而是自顾自的说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轻微的脚步声，满座皆是习武之人，即使是这般轻微的响动仍没有逃过他们的耳朵。众人立刻向门口望去。
“老古，这还没进院子，就听到你的评书声了。又在给孩子们说书呢？”一个爽朗的声音传来，接着，门口的两个身影就映入众人眼帘。
“韩兄，沈兄。别来无恙啊。”古先生率先站了起来，向门口的两人拱了拱手。随即，众人都站起身来，迎接今晚到来的最后两人。
“别来无恙！”两人同时跨进了香堂里，几乎是异口同声的向主副座位上的古先生和鹿先生还礼。一左一右在香堂里站定的同时，两人的形象也在众人眼里清晰起来。
左边这人，头发已经隐隐泛白，但精神却十分饱满，一双丹凤眼笑着从古先生的身上移到了韩锦川和沈梦君这边，特别是看到沈梦君之后，眼里明显出现了欣慰的神色。一袭墨绿色旗袍罩在身上，比起古先生的那种仙风道骨，这人感觉更有些宗师的风范。
“父亲，您来了。”沈梦君对他说道。
“沈伯伯。”韩锦川也随即行礼。
原来，此人正是六合门现任掌门人，沈傲天。刚才，爽朗的声音正是出自于他。
再看右边这位，高大健壮的身躯上是一件深蓝色对襟长衫，与韩锦川身上那件如出一辙。敏锐而深沉的双眼配上老练的一字胡，让此人更显得高深莫测。虽然已经有鱼尾纹隐约爬上眼角，可是细看之下也不难看出，此人周身之成熟气质与锦川何其相似。这个人，就是韩锦川的父亲，燕青门现任掌门，韩武周。
“父亲。”锦川走上前来，向韩武周欠了欠身，抱拳行礼。显然看到儿子的这一刻，韩武周脸上的严肃，也跟着缓和了一些。
“我来介绍，”古先生走到了大家身边。“这位，就是民国西北军著名将领鹿先生。这二位，皆是我乾坤门现任的掌门宗师，沈傲天、韩武周。”
“您好，幸会。”鹿先生主动伸出手来跟他们俩一一握手。
“幸会。”
“幸会。”两人在还礼时，也是禁不住上下打量着这个军官模样的人。显然与军人打交道，两人都没什么经验。
“这次能成功夺回‘龙魂’，除了令公子和令媛的努力之外，这几位也是功不可没，容我一一介绍。这位，八极拳倪鹏飞，二位都已见过，不必多说，这位..。”介绍完鹿先生，古先生的视线开始瞄向倪鹏飞他们。
“这位，朝鲜友人姜允仁，同时，也是不可多得的汉水流跆拳道天才。那边那位则是位海归友人，弗兰克?纪，在这次的行动中也是颇有贡献的。”听到古先生的介绍，允仁和弗兰克主动向两位武林前辈行礼。
“至于这一位..”眼见轮到自己这边，郑炎主动向前一步，向沈、韩二人行礼，并主动自报了家门。
“见过二位前辈，在下郑炎，有礼了。”郑炎面无表情的看了看二人，语气中有一种无以名状的冰冷，特别是当他的目光与韩武周的目光相对的那一刻。
“哦，幸会幸会。”沈傲天有些诧异的将郑炎打量一番，兴许是被他这副古怪的面貌所吸引。
然而，在看到郑炎的刹那，韩武周的表现却极不寻常。他的眼里竟然出现了一丝惊慌，当中竟还带着些许难以置信的表情。不过，终究是老江湖了，只是一瞬间，他的表情便恢复了自然，向郑炎还了一礼，只不过抱拳的双手还有些僵硬。
可是，韩武周的眼神却自此有些游离了，他反反复复的打量着郑炎，似乎在拼命掩盖脸上那不自然的神情。
实际上，这位燕青门掌门此刻的心跳也在跟着加速，他的脑海里已经浮现出了完全不为人知的画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