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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卷 第五十七章 沈梦臣手记:六合门


  第五十七章沈梦臣手记:六合门

  郑炎不禁倒吸一口冷气,心里仿佛又被震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似的。梵释平静的语气说出的话却竟然有着直穿人心的力量,让自己丝毫无法反驳。两个人就这样安静的对视了片刻,接着,梵释继续缓缓地说了下去。

  “不知道你到上海已经多长时间,但想必你已经听说了关于犹太人来上海的事情了。那些孩子,无一例外都是犹太人的子女,而他们的父母亲,全都是被人迫害致死的。”梵释说道。

  这倒是跟自己的了解相吻合,这么说来,对那些犹太孤儿的武术教学,是梵释义务承担下来的,不会有任何酬劳的。那么,他之所以去参加黑市拳,是因为要为了这些孩子筹集所需的经费吗?恐怕还没这么简单。

  “也许,你会觉得那些孩子很可怜,但起码,他们还曾经有过温暖的家庭、曾经有过父亲母亲。相比之下,有些人却连这些,也不曾体会过。”梵释接着说。“我就是这样的人。”

  “梵释兄,我看你的武功路数极为正统,就算你是不曾享受过父母关爱的孤儿,可也必定是师出名门,难道.。”听到这,郑炎忍不住打断了梵释的话。

  “师出名门?呵呵,也可以这么说,”谁知,一丝苦涩却出现在了梵释那张英武不凡的脸上。“我的师父,确实是位响彻武林的宗师级人物,你有一身燕青拳的绝技,也一定听说过他。”

  郑炎不动声色,显然梵释把自己的来路还是想的简单了些。他不曾知道,郑炎也绝非是什么如雷贯耳的武林宗家所出的高手,尽管这是他自己的想法。但是,从梵释的口气来看,石老传于自己的这套燕青拳,恐怕也跟梵释的出身有着某种微妙的联系。

  “我的授业师父,正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六合门掌门人——沈傲天。他也是乾坤门现任的五位长老之一,虽不知郑兄弟是否是燕青门的嫡传门人,但既然你也精通此拳,那必定也对家师有所了解吧?”

  郑炎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尽管那是他第一次听到沈傲天这个名字,但是现在,他不能表示否定。梵释接下来要讲的身世,正是他现在很想弄清楚的事。

  “当年被他收留之后,我曾经感受到很多人所谓的羡慕,那些听起来颇为艳羡的话现在甚至还记得,似乎在他们眼中,能成为六合门掌门人收养的孩子并被传授武艺是无上光荣的事。但可惜的是,只有我自己才清楚,事实并不是这样。”

  “梵释兄,那位沈.沈前辈为何要收养本是孤儿的你?”郑炎问道。

  “问得好,对这个感兴趣的人,我似乎已经很多年没有遇到了。”梵释朝郑炎投来赞许的一瞥。“我曾经是济南府灵岩寺的一名看门小徒,似乎自打我记事起,我就已经生活在那里了。听寺里的老和尚说,我是灵岩寺方丈圆觉和尚在寺庙旁的青阶上捡到的。那个时候,灵岩寺香火很旺,每天都会有无数的善男信女到那里求签上香,寺里很多人都猜测,也许我的亲生父母就在那些经常来的香客当中。梵释这个名字,就是圆觉和尚根据佛经典籍《法华经》所载‘色戒诸天王云梵天,欲界忉利天之主云帝释’的说法,分别取‘梵’和‘释’二字,为我所取的。

  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在我五岁的那年,六合门掌门沈傲天和燕青门掌门韩武周偶然造访灵岩寺,一来,他们跟方丈圆觉和尚是好朋友,二来,他们的武馆本来就开设在济南府,到灵岩寺这边也是常有的事。而我的命运,就是在那个时候产生了转折。“说着,梵释略作停顿,看着郑炎的眼神变得颇有几分深意。

  “当时,忘了是寺里哪位师兄弟提到了这件事,说我从小根骨不凡,拥有很好的练武资质,希望那两位掌门人中能有一位收我为徒。而那个时候,两位掌门还都是意气风发的年轻人,尚且都没有子嗣,所以方丈圆觉也觉得,这似乎是很合乎情理的一桩美事。可有意思的是,那两位掌门却不约而同的露出了为难之色,并没有立刻就爽快的答应下来。

  后来我听说,燕青门的那位韩前辈是刚刚回国不久,他似乎是有什么心事似的,一直对婚嫁及生子之事有些避讳,因此,委婉的拒绝了圆觉和尚的请求。这样一来,六合门的沈掌门就有了不小的压力。

  仿佛是已将这看成势在必行之举似的,寺里众人开始做起了沈掌门的工作,不断的对他动之以情、晓之以理。仔细的将众人的话权衡一番,沈傲天最终答应了圆觉和尚的请求,决定收我为徒,而我,也就此成为了六合门的门人。

  郑兄弟,我不知你是不是那位韩前辈的弟子,但是,如果当时他并没有那么避讳所谓的婚嫁生子的话,我和你的缘分也许就不会等到现在了。“梵释的眼神里似乎又出现了隐隐的笑容,那笑容中分明还带着些许的期待。

  然而,郑炎心里很清楚,即使当时梵释成为了那位燕青门掌门的门人,也不会跟自己有什么交集的。而那位韩掌门所谓的心事和避讳,自己当然明白是为什么。

  小的时候,虽然母亲和佳子根本不愿意告诉自己,奈何却架不住自己一而再再而三的软磨硬蹭。自己早已从母亲口中得知了跟那位韩掌门的关系了。

  “去到六合门以后,我依然做着一些以打扫为主的零工,偶尔师父高兴,会传我一些基本动作,但大多数时候,我都只能靠站马步来度过所谓的练功时刻。终于有一天,我忍不住,偷看了师父书房里的武学典籍,还自以为是的照着练习,他将我狠狠打了一顿,从此再不许我踏入书房半步。”梵释又继续说道。

  “不久,师父喜得千金,为了庆祝,他不仅大宴宾客,还进一步广收门徒,这样一来,六合门比起往日不知兴旺了多少,他也有些忙不过来了。那个时候,他也开始了关于筹备开设武馆分部的事,为了能抽出更多的时间,他只好象征性的教了我一些套路,以便能让我帮忙照顾一下刚刚入门的新学徒。可是他并不知道,我其实已经在试着自行掌握六合拳的部分内容了。

  所谓六合,其实重在形意,将虚实化境运用到实际的格斗套路中,六合拳的招式也就成型了。我虽然再没有机会进入到书房,但是其他门人每天的练习,我是能看见的。那个时候的学习和领悟,其实也是仰仗着这一点。

  后来,师妹沈梦君渐渐懂事了,因为分部已经开设,师父有了越来越多的公务,诸如新武馆学员的招募、人员的调配、财政上的周转等事情已足够他忙得团团转了,所以,对于梦君的武艺教授,很自然的也落到了我的肩上。可是我能明显的感受到,他并不像以往那样信任我了,为什么呢?因为,他对自己的儿女寄予了跟别的门人完全不同的厚望。之所以会这样,正是因为我先前所说的.。“

  郑炎微微的点了点头,当然明白了梵释的意思。所谓的这种武林正统的讲究,在那位六合门掌门看来,原来竟是血统的讲究。虽然可笑,却也可悲。

  “可有意思的是,当师父终于抽出时间,想要给梦君来些他亲自教授的所谓正统武艺时,却发现,梦君的武艺掌握情况早已超出他的想象。虽然不知道我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当然可以肯定,梦君的武术能够突飞猛进,完全是靠着我的指导和帮助。那段时间,他对我的态度,也终于有了些好转。后来,他又有了儿子,本想着几年后,儿子懂事了,学武的事情依然由我来承担的,却不想,我却在那个时候做出了令他失望透底的事。”梵释轻轻的叹了口气。

  郑炎的眼中掠过一丝疑惑,听到这,他本以为梵释对于沈梦君的武艺传授能够让沈傲天明白些道理,却不想,那位武林前辈所谓的观念真的太过根深蒂固。那样的情景,悲剧的发生也就无可避免了。

  “这么说来,你是因为.。”郑炎不禁问道,可到嘴边的话却有些说不出口了。

  “没错。”梵释还是代替他说了下去。“当上海滩这边也开设了分馆之后,师父也带着我和他的儿女来到了这里。后来,大量的犹太人来到上海避难,其中竟有不少人因为饥荒和疾病而死去,应武林协会的邀请,师父也出面组织起救助难民的活动,给那些犹太人送去了很多食物和衣物,甚至还帮他们安排营生,而我,就是在那个时候惹了祸。

  眼看着很多可怜的犹太孩子在避难中失去了父母,我一面帮着师父给难民运送物资,一方面抽出时间,想尽可能的帮一帮这些穷苦的孩子。我教他们武术,想让他们从小就懂得强身健体,唯有懂得自强,才不会受人欺辱。可是,我的这一行径却遭到了师父的坚决反对和大声斥责。“

  郑炎的心已经开始隐隐作痛了,他很想现在就告诉梵释,你没有错,自始至终都没有错。有错的是,那个无法容纳你这种想法的地方、那个所谓正统的六合门。

  “后来,师父还是清理了门户,把我赶了出来。他说,在他有生之年再也不想看到我出现,于是乎,你就看到了今天的我。白天,我继续照顾那些孩子们起居,晚上会教他们练武,有几个也到了上学的年纪,我也在想办法。之所以会去参加黑市拳,也确实是因为我很需要一笔钱,不只是为我自己,也为了那些无人照顾的孩子们。”梵释长长的舒出一口气。一下子讲述了这么多,他顿时显得轻松了不少。

  “也不知我今晚为何这么多话,呵呵。”抬头看看已经暗淡的天色,梵释轻轻笑了笑。“大概是因为,郑兄弟你身上有一种让人愿意倾吐心声的魅力吧。”

  “不.。你言重了。”郑炎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

  虽然,现在的梵释看起来是如此的释然,他也许早已将那段坎坷的往事看的云淡风轻了。可是言者无心,听者足戒,在郑炎看来,他在六合门的那段岁月着实让人异常揪心。相比之下,自己年少时的那段修行岁月,虽然艰苦,却也不知比梵释幸福了多少。起码,自己是感受过家人的温馨和师长的器重的。

  “郑兄弟,虽然我不知道我这些过往的经历能不能引起你一点认同,可是我想问你,”梵释话锋一转,“难道,所谓的正统真的那么重要吗?所谓的传内不传外,真的不能打破吗?”

  郑炎没有回答,即便他很想摇摇头,告诉梵释他说的那些讲究根本是不需要在意的谬论。可是,郑炎也深深知道,这个道理在他嘴里说出会显得多么苍白。

  也许,从小能拜在石老的门下修行,真的是一种无以名状的幸运,就像当初在松涛馆的空地上,船越先生对自己说的那样。如果不是因为这,郑炎不知道今天的自己会是什么样子、过着怎样的生活。

  “中国人也好、犹太人也罢,难道不都应该强身健体吗?如果真的有足够的能力,难道犹太人就不能在武学上也有所造诣吗?”梵释仍然自顾自的问道,即使他知道这些问题没有人会回答,也根本无需回答。

  “希望今天,我的话没有让你感到疑惑。”说着,梵释转过身,竟然径直向着小山的方向走去。

  “等等!”郑炎本能的叫住了梵释。“明晚是复赛了,如果,我们俩要被迫面对彼此的话.。我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这句话,当然让梵释适时的转过了身。看着眼前郑炎认真的表情,梵释竟然轻笑出声。

  “如果是那样,我会很荣幸的。不过,恐怕我们不会面对彼此了.。“梵释说完,仍然继续向前走去。”郑兄弟,我就住在山顶。想切磋的话,随时来找我吧。“

  看着眼前渐渐远去的背影,郑炎不禁有些发愣。梵释说明天他们俩不会面对彼此,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他已经了解了那黑市拳选拔的复赛会以怎样的形式进行吗?

  “梵释兄!你也别迷惑了!你没有任何的过错,继续做你想做的事吧!“夜幕的笼罩已经让这里愈发的黑暗起来,朝着梵释离去的方向,郑炎最后大声的喊了几句..

  随着又一封信在石老的手中和上,我的心却也跟着泛起了酸楚。虽然很多时候,我并不愿意承认,甚至不愿过多的面对。但我不得不说,郑炎在信中跟石老提及的那些对六合门的看法,是完全正确的。父亲沈傲天,确实就是那样一个人。

  对待我和姐姐梦君,他是一个当之无愧的好父亲;对待武艺,他也是个精益求精的宗师前辈,然而,他对于武艺传承的观念,却有着常人难以理解的偏执。六合拳传内不传外、内家功同宗不同仁,这是他一向奉为规条的观念。

  在六合门的那些年,我当然也无数次亲眼看见,父亲对待不同门人的不同态度。那些他亲自收入门下的师兄弟,尚且还不能一视同仁,更何况像梵释师兄那般被迫收入门中的人呢?

  可即便如此,梵释师兄的成就却是有目共睹、令人刮目相看的。即使是在他被父亲赶走以后,父亲也曾经在我和姐姐的面前提起过他。不仅夸过他的武学造诣,甚至在提到往事时,我还能在父亲的脸上看到隐约的忧伤和悔意。

  梵释师兄,现在又会在哪里呢?会过着怎样的生活?像这样凌乱的世道,他那样的绝顶高手会做出怎样的选择呢?我不得而知。可是有一点,我却非常肯定。

  不管他现在人在哪里、生活的怎样,在他心中的那种对自由的向往和仁义的博爱精神,一定还在闪烁。即使是连年的战乱、连年的动荡,梵释师兄在任何时候都一定能化险为夷的,或许现在的他,也正像以前一样,帮助着无数受苦受难的人吧。

  “看来那天晚上,梵释对郑炎的触动还真是不小呢。“石老在这时又适时的说道。”每次翻看他的来信,我都有这样的感觉。“

  “对了石老,那晚梵释师兄跟郑炎说的最后那些话是什么意思?莫非,他真的已经提前知道那黑市拳选拔的复赛的事了吗?“显然听到这,我也有了郑炎当时的疑惑。

  “是啊,“石老拿起了茶几上的倒把西施茶壶,这才发现茶水已经凉了。”那次的复赛,他们俩确实不需要面对彼此。也许连那些举办黑市拳的老板也没有想到,会招募到这么两位厉害的拳手。不知是不是为了有更好的观赏性,抑或能满足某些人不正常的猎奇心理,他们的复赛是另有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