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沈梦臣手记：八极门遗训
一阵短暂的沉默，我也随着石老的述说而不由得陷入了追思的情绪之中。不仅是针对已经辞世的马素贞老太太，更是对那段铭刻在心底的记忆的怀念。
不过，对于日后声震整个乾坤门，乃至为守护‘龙魂’而立下汗马功劳的郑炎，若马老太泉下有知，想必也一定能含笑九泉了。
“其实，就算不可能再回去上海滩找那泰拳手较量，郑炎孤独练武的岁月也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了。”石老又接着说道，他抬头看了看院子里，一种异样的神采重新出现在眼中。
“哦？这是为什么呢？”还是石老主动打破了这份沉寂，继续说道。
“因为不久之后，有能力跟郑炎切磋的人，终于出现了。郑炎一直以来想把潭腿功夫运用到实战中的想法，也就此得以实现。就我看来，在那之后，他那套潭腿技艺的运用也一发不可收拾了呢。”石老的脸上又现出了微笑。
“这个新近出现的高手，又是什么人呢？能跟功夫再度拔高的郑炎进行切磋，想必也是武艺不凡之人吧？”我问道。
“是啊，不过，说他是新近出现之人就不准确了。事实上，他跟郑炎早已经见过面了。这个人，就是姜允仁，来自朝鲜的跆拳道高手。”
“是他！呵，那还真是有意思啊。可这是怎么回事呢？”我不禁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那位姜允仁前辈，我当然非常熟悉，他虽然不是乾坤门中人，可后来有那么多次跟我们并肩战斗，更成为了郑炎非常亲密的战友。
老实说，在郑炎的信中了解到当初他们二人在上海滩初见时的交手，我还是有些吃惊的，却没想到才过了不长的时间，他们二人竟会再见面。
可是，姜允仁为什么会在那个时候出现在郑炎面前呢？
“如果硬要解释的话，我想也只能是缘分使然了。”石老说道。“从我弟弟的信里知道了这件事之后，我也一度觉得不可思议，当然了，既然跟咱们乾坤门牵扯在一起了，不管多么不可思议的事，都显得理所当然了。
那是我弟弟有一次去济南府办事，偶然在街上碰到了姜允仁，不过那个时候，他已经不是靠着小偷小摸生活的人了，而是在一家茶馆里做侍应，那茶馆老板看他身手好，还让他兼职安保工作。很凑巧的是，那位老板也是我弟弟的朋友，好不容易去趟济南，他当然也会到茶馆里拜访一下，就这样，认识了姜允仁。”石老轻描淡写的说道。
听到这，我不禁觉得石老的形容很贴切，姜允仁前辈跟我们乾坤门确实是有着解不开的缘分，兴许，当初在上海滩遇见郑炎并与他交手的一刹那起，这缘分就悄然开始了。
可是，这位朝鲜友人，当初究竟是为了什么才来到中国的呢？在他身上，又有着怎样不为人知的过往？我心中的这个疑惑显然也没有逃过石老的眼睛。
“你也许也对允仁的过去有些兴趣吧？”石老接着说道。“听说，他是轻易不肯吐露自己的过往的，要不是我弟弟在信中告诉我，我恐怕也无从得知。
其实，说起姜允仁的事，也确实是令人忍不住感慨万千呢。这位跆拳道天才的出身并不卑微，甚至还一度说得上有些显赫。我弟弟说，他也是出身自武术世家，他那一套技艺高超的汉水流跆拳道也是世代传承。祖父曾是朝鲜王族的都尉，可惜到了他父亲那一代时，家族也因为战争的关系而没落了。所以，允仁沦落到了只能靠自己讨生活的地步。因为家乡的战乱和饥荒，他辗转到了中国，曾经在东北生活过一段时间，后来又去了上海滩，之后才来到山东。
不过，不管生活变得如何艰苦，有一点在他看来是没有变化的，那就是他那套高超的汉水流跆拳道技艺。也许在他自己看来，这一点比起曾经的所谓家族荣光还要重要吧。”
确实是这样，对于那位姜允仁前辈，我确实也有这样的感觉。不禁再度想起了那段所谓的颠沛流离的岁月，在我跟郑炎逃亡的路上，得到了众多江湖前辈的帮助时，他们这些人的形象也深刻的印在了我的脑海中，尽管那时我还很年幼。与郑炎他们的仁义不同，姜允仁前辈平时总是给人较为冷漠的感觉，甚至有时在激战中，也会有些不择手段。
可是，他对自己跆拳道绝技的仰仗和推崇却是始终不变的。
“不过，要说起他为什么会跟着我弟弟回到日照，那就不得不提到弟弟那次去济南的事了。”石老看了我一眼。
“是啊，古先生那次为什么会突然去济南府呢？”我随即脱口问道，可是在问题出口的一刹那，一个想法突然出现在了脑海中。对啊，那里不是别的地方，而是济南府啊！是乾坤门木拳门长老韩武周以及水拳门长老沈傲天的驻地啊，能让古先生亲自造访的，还能有什么事呢？
显然是看出，我已经猜到了答案，石老微笑着点了点头。这么说来，古先生那次去济南所办之事，正是二十六年前的那次追寻‘龙魂’的行动？！
我的大脑开始飞速旋转起来，不仅是加快了对当时那件事所知记忆的快速搜索，似乎在这个时候，又有很多新的问题突然涌进了脑海里似的。恐怕，要解开这些心中的疑惑，只能好好的听石老关于那次行动起因的讲述了。
“‘龙魂’的失落，不仅是乾坤门传承千年以来，雷霆万钧般震撼的大事，也更应该说，是所有中国人都应该感到震惊的事。现在，突然获得了可靠的情报和夺回的机会，我弟弟当然在第一时间回了济南府，找到了当时乾坤门仅剩的两位长老，燕青门掌门韩武周以及你父亲沈傲天，跟他们商量行动计划。”石老一字一顿的说道，他当然深知道我心中怀着的诸多疑问，看来，要把整个事情的起因原原本本的说出来。
“那么，这么重要的情报信息，我弟弟又是如何得知的呢？这就不得不提到他的另一位重要的友人了，正是这个人，及时的将‘龙魂’的消息送到了我弟弟手上，这才有了后来一系列的行动。虽然我并不认识他，但是从弟弟他们对此人的评价来看，当时确实是位值得信赖的朋友，而且，他还是位正直体面的军官。相信，你应该也从你父亲那里听说过这个人，我弟弟他们都称他为——鹿先生。”
石老所说的这个人，我当然是知道的，原来的时候，确实从父亲和姐姐那里听说过很多关于此人的评价。毫无疑问，若不是他当时及时的为古先生他们提供了‘龙魂’以及诸多国宝的下落，相信也绝不会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切了，也许，我跟郑炎也不会有机会认识，更不会经历那些影响我终生的惊心动魄。那么，这位身为军人的鹿先生，又是怎么追踪到那些国宝的下落的呢？
“事实上，在前往济南府的前一天，那位鹿先生就亲自拜访了我弟弟，目的，当然是要将这个重要的情报全面告知。不过，要说起这位鹿先生是如何获得了这么重要的信息，这当中的经过确实是有些意料之外，可也算是情理之中的事。
鹿先生手下的特勤部队在一次秘密调查北平周边情况的时候，偶然发现了一座神秘的饭店。这家饭店从外表看极为平常，可是内部却是极为奢华，而往来这里的，皆是当时的达官贵人，其中有不少，竟还是宫里的人。那些人在这里的集会和交谈也极为神秘，这就引起了鹿先生的人高度警觉。特勤部队秘密潜入，对这些人进行了严密的观察，终于发现了其中的猫腻。原来，那家饭店，就是当时那些热衷于偷运并私贩国宝的人的大本营。
你当然也听说过那段历史，自从民国成立以后，清廷末帝溥仪仍有相当长的一段时间被获准留在了紫禁城里，那时他还很年幼。因此在当时，这种偷运国宝的勾当也只是在一些王公贵族或是太监宫女之间流行，后来，连末帝自己也终于参与进来了。
我弟弟曾在信中告诉我，在那家饭店工作过多年的一些仆役都曾亲眼看见，数不胜数的国宝被人出卖，有些甚至被卖到了遥远的国外，而所得的那些钱财，自然也进了私人的腰包里。这么多年以来，这样的行为甚至成了公开的秘密。
鹿先生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将这些秘密交易的贵人奸商们一窝端掉，可是，在他派人秘密排查的时候，却在这些达官贵人中发现了一个不寻常的存在，有一个被人唤作包大亨的古董商人，身份背景十分复杂。此人似乎是那家神秘饭店里最大的拆家，而由他经手的每一笔交易，国宝的流向都难以追踪。鹿先生料定，这个包大亨背后，一定有一股不凡的势力在为他撑腰，正准备放长线钓大鱼的时候，‘龙魂’的踪影出现在了那些被买卖的国宝当中。”
原来是这样，我朝着石老点了点头。正像石老形容的那样，这个所谓的情报的获得方式，经过那位鹿先生的手传达到了古先生那里，确实是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
那么，那位鹿先生之所以亲自出面请求古先生以及乾坤门的协助，也正是因为‘龙魂’就在其中吗？这个心里的疑问有些不好出口，可是石老还是看出了，我心中的这一疑惑。
“因为跟我弟弟有着多年的交情，鹿先生当然也知道乾坤门的事，以及那传承千年的守护‘龙魂’的使命，所以，眼见‘龙魂’就要在那些肮脏的交易中流向不明之处，鹿先生当然第一时间告诉了我弟弟。不过，除了这个原因之外，那位鹿先生也考虑到了某些在当时来说不能忽略的因素，那也是他没有派人直接对包大亨他们动手的原因。”
“嗯，那个包大亨，可不是普通的走狗呢。”我不由得接着说道，随即看到了石老的轻笑。
“没错，正是因为考虑到包大亨身后复杂而尚不明确的势力，鹿先生觉得贸然出手，风险太大。起初，他们以为那包大亨只是在当时的诸多军阀大帅中奔走捞油水的小人物，而如果突然除掉他，介入到这国宝买卖当中，势必又要引起各路派系间的摩擦，就算是因为这而引发战争，恐怕在当时也不足为奇吧。”
石老说的很对，那些年的战乱有多少在公、多少在私？又有谁能说得清楚呢？虽然我无法知道那位鹿先生的真实想法，但是能靠着他当时的方法而让黎民百姓躲过那不必要的浩劫，也算是大功一件了。
“只可惜，那包大亨的胃口比他们想象中还要大，不仅跟各路军阀有着复杂的联系，甚至跟日本人也有所勾结。而他那次在清廷手里购到‘龙魂’之后，真正的下家显然也不是那些军阀，当然，这都是后话了。总之，正是因为这样两个原因，鹿先生找到了我弟弟。不过新的问题又出现了。
当我弟弟与韩武周和沈傲天两位长老见面，提出夺回‘龙魂’的想法之后，那两位仅存的长老却犹豫起来，原因嘛，自然是想不到合适的人选来参与。
两位掌门人本身显然是不可能亲自参与进来的，一方面碍于他们已经声名远扬的身份，另一方面也是武馆的事宜太过繁忙。可是，他们两位各自的子女，锦川、以及你姐姐梦君也在忙着开设武馆分部，他们二位显然也是不放心让子女上阵。呵呵，千年传统有时也抵不过舐犊情深啊。”
诚如石老所说，姐姐姐夫当时也在热恋之中，父亲和韩叔叔已经认下了对方这个亲家，显然也不愿意在那个时候让子女承担如此重大的风险。那么，这个所谓的千年使命，在当时看来反倒成了烫手山芋了。
“我弟弟当时也表示了对他们那份苦衷的理解，可是‘龙魂’危在旦夕，如果那时候面对它即将被人买卖的命运而置之不理，后果恐怕真的不堪设想了。所以，我弟弟当时主动提出，临时组建一支夺回‘龙魂’的小分队，而人员构成由他来安排。至于锦川和梦君，就不要他们亲自参与了。
虽然对于这个提议，你父亲和韩武周虽然不能完全信服，可也没有别的办法，一番权衡之后，就全权交给了我弟弟处理。虽然他们都已是当时的乾坤门长老，可我弟弟毕竟是他们的长辈，虽然已从长老一职退下多年，但我们兄弟俩的这点威望总算还在。所以接下来，我弟弟就成为了那次行动的总指挥。”
“所以，借着这行动，古先生当时就在朋友的茶馆里看上了姜允仁的身手吗？”我问道。看到石老点头之后，心里的某些疑问也不禁清楚了很多。
确实，既然当时全权负责此事，那么古先生关于行动人员的组建，让郑炎和姜允仁参与进来就是理所当然的事了。脑海里也在想象着那些在日照香堂边拳台上的郑炎再次见到姜允仁会是什么情景，特别是还没来得及再次比试一番，姜允仁却已经成为了自己的战友，那时的郑炎会是怎样一种心情呢？
“可是，那位倪鹏飞前辈又是怎么加入进来的呢？没记错的话，最初的行动应该是由他们三人开始的吧？”
“嗯，要说鹏飞的加入，当时也真是颇费了一番周折呢？”石老接着说道。“当我弟弟把那次夺回‘龙魂’以及众多国宝的行动对郑炎和姜允仁提出之后，他们俩都是欣然答应下来。尤其是郑炎，他对于潭腿功夫的修炼已经那么久了，却一直没有投入实战的机会，这次行动无疑是他非常期待的。而本来在茶馆工作的姜允仁在得知这是个颇有挑战性的工作之后，也有些跃跃欲试。
可是，把这么大的重任交付到他们俩手上，我弟弟当然也不能完全放心，虽然他们两人都身手不凡，可是考虑到那包大亨身后复杂的势力纠葛以及在行动中可能会面临的突发状况，我弟弟还是决定再找一人加入。当时，原本也是乾坤门长老之一的火拳门长老之位正面临着一场职位之争，这在当时也算得上整个乾坤门最受关注的事情之一了。所以很自然的，我弟弟就把目光投向了当时的几位候选人之一，而倪鹏飞，就在其中。
火拳门上代长老，不是别人，正是已故的侠女马老太。奈何，她在临终前并没有把继任的事项及时的通知到众人，所以只能由当时的火拳门众人自行选拔了。而历经沧桑的火拳门因为连年战乱的洗礼，只剩下了以八极门为首的不多的门人，所以，由八极门的掌门人继任本是最佳选择。
可惜的是，当时的八极门掌门魏东兴已经身患重病、卧床不起，他自知时日无多，无法担起长老一职的重任，就立下了遗训，让八极门的下一任掌门继承此位。很自然的，鹏飞的
继任，就跟那条所谓的八极门遗训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