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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不过一场戏


听见我的声音,匡承杰从意乱情迷中猛然抬起头来。他的眼神还带着激情的狂热和迷蒙,看清是我,他的身子顿时一僵。接着,两具紧紧纠缠的身子迅速分开。那个女人惊诧地尖叫一声,抓过枕头遮住身体。

我们都呆了。他不知所措地看着我,我脑海空白地瞪着他。

音乐声掩盖了我的开门声和脚步声,同时也掩盖了他们激情的声音。所以,他不知道我的来到,我也不知道卧室里正发生着如此不堪的一幕。

他反应过来,一边手忙脚乱找衣服,一边嗫嚅着叫道:“偌宁……”

我退了一步,再退了一步。每退一步,心中就有什么东西掉在地上,啪哒一声,摔得粉碎。疼痛迅速攻城掠地,侵占了我的每一个细胞。面前的这一幕,像一把小刀,在我的心上一下一下地捅,捅到破,捅到碎,捅到血淋淋,捅到面目全非。

泪水迅速漫过我的眼眶,它们汹涌着顺着脸颊奔流。

我的世界坍塌了,我心中好不容易再次建立起来的美好的愿望都在这一瞬间坍塌了。它们在我的心中轰隆一声,顿时支离破碎。我的整个身体,也因为承受不住而摇摇晃晃。

在泪水涌出眼眶的那一刻,我猛然转过身,冲出客厅,冲出门去,冲进电梯。

他在我身后叫:“偌宁,偌宁……”

那声音,多么的虚幻,多么的遥远!

我恨自己,为什么要这么早赶回来?这几十天的甜蜜,如同一场梦境,在现实面前,它们是如此的不堪。

不过是又一场戏而已,可是,我却入了戏。我以为戏里戏外,是一样的人生。谁知道,戏里的他和戏外的他,根本是两个人。戏里的甜言蜜语,不过是他熟背如流的台词。而我这样的女主角,他每一出戏里都有。枉我还以为,从此我真是他的唯一。

那深情的眼神,温柔的动作,还有那个戒指,于他,其实只不过是道具,没有任何意义,我却以为那已经是我的整个世界。

我太天真!他,他怎么会为了我而改变?我恨自己心意不坚。明明已经决定离开,却又再次回头;明明知道可能遭受再一次的心伤,却仍然愿意给他这次机会。

我已经用我整颗的心来再次接纳他了。我以为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终于等来了浪子回头的一颗真心。

原来不是,根本就不是这么回事儿。在他的眼里,我只不过是一个随时可以哄回来的女人。所以,他一有机会,就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在一起。

我第一次知道,我如此地傻,竟然会相信他会用真心对我,竟然会相信他用玫瑰花堆砌的誓言。天知道这样的誓言,他对多少女人说过,对多少女人用过。当玫瑰枯败,誓言也相随零落。

我飞奔进雨中,雨那么大,路灯那么昏黄,车辆那么稀少。偶有匆匆过去的TAXI司机按响喇叭,见我不理,也就开走了。

就让我独自一人,在这静夜的街道,在雨水的冲刷里,独自静一静吧!

泪水和着雨水,早已分不清哪是雨,哪是泪。那又有什么关系呢?在雨中,我才能这样无所顾忌地流泪,我才能这样无所顾忌地把心里的痛苦发泄出来。

泪雨混合在一起,脸上一片冰凉。

我的心也是。

爱如荆棘,我从来知道。可是,我还是一次次被刺伤。而且,一次比一次伤得深,一次比一次伤得重。

我像沙漠中的旅者,对海市蜃楼抱着那么热切的希望,结果不过是一场虚空而已。

冰凉的雨打在我的身上,像一条条鞭子,抽打着我的脸和裸露在外的肌肤,也抽打着我的心,一点一滴,一下一下,冷漠而残忍。

我仰起脸,承受着雨的肆虐。当心痛得麻木,只有自虐才能稍稍减轻些痛楚。

可是,那些痛楚那样清晰,那样深刻,又岂是几点雨可以冲洗得掉的?

往事如同电影,一幕幕在心头。我以为我的心已经够宽够广,可以容纳那么那么多的爱。可是,现在,哪里又能承载我心中的怨与恨?

我茫然地在雨中行走,身边有偶尔过去的车,没有人停留。在这个物欲横流的城市,人与人之间,是冷漠而疏离的。谁会在意谁的痛苦?谁的痛苦又需要谁来在意?

我蹲在雨中,双手捂住脸,有温热的液体从眼中涌出,很快便被雨水冲没。这样痛快淋漓的发泄方式,这样无所顾忌的心情释放,好像抽空了我全身的力气。

不知道在雨中待了多久,有辆车悄无声息地滑在我的身边停下。车门打开,顾厚鹏冲我斥责道:“你不要命了?”

“不要你管,你走,你走啊!”为什么每次在匡承杰那里遭遇绝望,都会遇见他?我不想最脆弱的一面展示在他的面前,他却总是阴魂不散。

顾厚鹏下车,大步过来,不由分说地,他将我塞进车里,重重地关上车门,然后绕过去坐进驾座。我木然地坐在那里,雨水顺着发梢往下流。他摇摇头,拉过纸巾递给我,又侧了身子伸手帮我绑好安全带,这才发动了车子。

我沉默着,那些纸巾被我捏成了一团,紧紧地攥在手心里。可是,我攥住的,不过是一堆无用的东西。而我的爱情,早已随着时光,顺着指缝悄悄溜走,包括我支离破碎的青春。

半晌,我才找回散乱的思绪,声音喑哑地问道:“你带我去哪里?”

“送你回家!”他简短地说。

“哦!”我无意识地回应了一声,湿衣服贴在身上。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带些怜惜,也带些愠怒,说道:“你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吗?遇到什么事,也不用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啊!”

我木然地看向窗外,声音空洞缥缈,“你怎么会在这儿?”

“上次跟你说过,我爸妈也住在这个小区,我常过来看望他们。”他瞥了我一眼。

“哦!又是巧遇?”

“不是巧遇。当时我就站在阳台上,看着你上楼,又看着你下楼,”他皱了皱眉,说道,“我担心你出事,所以我追了下来!”

原来不是巧遇,是他站在某栋楼的阳台上,看见我狼狈地冲进雨里,看见我雨中落寞的脸,所以,像个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我的面前。

我根本不需要这样的怜悯,我宁愿一个人在黑暗的地方舔着伤口。这样的伤,本来只能自己独自咀嚼吞咽。他的话明明是关心,我却一阵反感。连想也没想,我就叫道:“停车,我要下车!”

“你怎么了?”他又皱起眉头。

“我的事,不要你管!”我硬邦邦地说。

“我没有要管你,只是关心你。”他忍让地说。

“我不需要你的关心!”我固执而冷硬地说,“停车!”

他无奈地停下车。我解开安全带,下了车,走进雨里。他静静地坐着,透过车玻璃看着我。

我向前走,他不放心地开车跟在我身后。我只当没看见。走了十几米远,一辆TAXI路过,我伸手拦下,上车后报给司机我的地址,就侧过头去,看着不断拍打车窗的雨。路面被雨水清洗得一片白色,路边的绿化树,低垂了枝叶,在雨中瑟瑟。

我的心,也如被这雨水侵袭蹂躏得不成模样的树叶。

TAXI在我住的小区楼下停下来。我下了车,一抬眼,只见顾厚鹏的车仍然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他怕我中途下车,病倒在雨中吗?怕我因此影响工作,让他不能完成今年的业绩吗?我冷笑一声,再不看他一眼,顶着满头湿漉漉的头发和已被雨浸透的衣服上楼去了。

回到家里,我把湿衣服换掉。在浴室的花洒下,那种心痛到麻木的感觉再一次侵袭了我。泪水大颗大颗地涌流出来,被花洒的水线一冲,了无痕迹。爱情如果也能这样干净地冲掉,多好。

可是,那分明是刻在心底的烙印。

洗完后,把头发吹干,我光着脚踩在地板上,在房间里走来走去,如同一个没有生命力的游魂,脑海里面是空的,心里面也是空的。

在沙发上迷糊了一夜,眼泪也流了一夜,起来时眼睛很涩。我看着镜中红肿的眼睛,告诫自己,不要再流泪,为这样的男人,不值得。

已经十一点多了,但我不想去上班,不想见任何人。手机上有几条短信和十几通未接电话。短信是顾厚鹏的,未接电话是匡承杰和寇启俊的。匡承杰,不过又要用冠冕堂皇的理由来为他的荒唐粉饰。而顾厚鹏,他所关心的,不过是我那个项目的进展罢了。

但寇启俊呢?他找我做什么?为那个项目吗?当我把他当上帝追捧着他的时候,他滑得像狐狸。现在,他却又主动找我。这个世界太莫名其妙,这些人太莫名其妙。

即使他找我真是为了项目,那又怎么样?现在,我没有心情。

我不想看,也不想理会所有东西。

头很疼,额头有些烫。也许昨夜淋雨,感冒了吧。

我去冰箱里寻找,只剩下两罐椰汁,四罐啤酒,一瓶红酒。

我没有理会椰汁,把啤酒拿了出来,拉开环,先喝了一口。味蕾的刺激让心底升腾起一股奇异的感觉,那种感觉直冲心腑。也许,只有这种液体,才能中和心中的痛楚。如果酒精能让痛楚麻痹,我又何妨再让自己醉一次?

这次不同于上次和钟欣在酒吧里买醉,鸡尾酒总不如啤酒来得直接。这种直冲心底的感觉,和这种实实在在的麻痹,让我觉得,这才是我想要的发泄方式。

而且,独自在家,独自愈合着伤口,独自品味着失败爱情的心碎滋味,岂不比酒吧里的光怪陆离灯红酒绿更好?

我扔开最后一个空罐,站起来拿了包,下楼去。

从车库里我把车开出来。外面,刺目的阳光让我下意识地眯起了眼。我猛然踩下油门,车子快速地转过弯,冲向大门,冲出小区,冲上马路。

我开车胡乱地转了一圈,最后,晕头晕脑地停在一家商场前的停车场。额上的温度似乎又有增加,但这不影响我往推车里放东西。

我买了好多罐啤酒,只有啤酒。因为太多,结账的时候收银员善意地问道:“小姐,需要帮忙吗?”我看了一眼装满的三个大袋,我的确是提不了的。收银员善解人意地叫了一个保全人员帮我提上车。

我没有发疯,也不是借购物来忘记什么,更不是用购物来发泄心中无处可去的痛。我只是想醉一醉。

上车后,我没有发动车子。虽然旁边不断有车来去,但是谁管停在这里的是谁的车?我需要的,也不过是这喧嚣红尘中一方不被打扰的宁静。

大醉其实很好,什么也不用想,一醉解千愁。

自那天和钟欣大醉后,我就一直没有这样痛快地喝过了。

上次,也是因为匡承杰,这次,还是因为他。难道他真是我的劫,我永远走不出他的阴影吗?难道我注定被他伤害一次又一次,在一个地方跌倒再跌倒?

肖偌宁,你真没出息!说什么六年的感情,说什么珍惜,说什么宽容,其实,不过是伸手挽住了一段腐烂的时光,却不舍得丢弃。这样的珍惜,这样的宽容,有什么意义?为什么就学不会放手,学不会提得起放得下,学不会不再受伤?

我喝下一口口啤酒,扔开一个个空罐,脚边,全是我丢弃的罐子。我眯缝着眼睛,把那些液体倒进嘴里。六年的点点滴滴,一起涌上心头。

这是最后的祭奠。让我从头到尾回忆一遍,然后,从此尘封,连同匡承杰这个人一起。

每一口酒,都是与往事饯行。别了,我的青春!别了,我的爱情!别了,我一直珍惜不肯放手的腐烂的逝去的时光!

不知道喝了多久,也不知道喝了多少。迷糊中似乎听见手机在响,我在包里摸了好半晌,才把它摸出来接通。我硬邦邦冷冰冰地问道:“谁?”

“是我,肖,你现在在哪里?”

顾厚鹏啊。还说什么下属出差不会查岗,说得冠冕堂皇。现在不过一天不去上班,就打电话过来催了。真是个伪君子,说一套做一套。我含糊地道:“我在……我在哪里?我在广州……”

“我当然知道你在广州。肖,你没来公司,是不是有什么事?”

“我没来公司你就电话来催啊。顾厚鹏,你别像个…吸血鬼…我才出差回来,你就不能……发发慈悲,放我一天假吗……”

“我不是这个意思,肖,我担心你……”

“你……你是担心我的单吧?”我毫不客气地道,“要是丢了单…我…自己负责,不劳你一再……一再提醒!”

“肖,你喝酒了?还是生病了?”他似乎没在乎我的恶劣态度,关心地问。

“不关你的事…我…我很好……”

“你在哪里?在家吗?我去看你!”

“不,不要,我不在家……不在……”

“那你在哪里呀?”他带点着急的语气。

“我,我给自己放假……今天不来…不来…公司了……”然后,我挂了电话。

手机放回包里后,我继续喝酒。刚喝完一罐,又有来电,我很不耐烦地由着它,可它响得不折不挠。我终于不耐烦,心情也被铃声响得烦躁,拿出来接通,没好气地道:“我说了我不上班,不要再打来了!”

“偌宁,是我,启俊!给你打电话你没接,也没回。嗯,你没上班?”

“是你啊,我还以为是……是那个催命鬼顾厚鹏呢。”我嘻嘻一笑,口齿不清地说道,“是啊…我不上班了……我…放假…放大假…你那个项目,我不做了……你找别人吧…或者…叫顾厚鹏……安排别人……”

“偌宁,你怎么了?”寇启俊惊讶地问,声音也略有提高,显然非常讶异。

平时都是我追着他问项目,现在,我突然不管了。他很意外吧!我笑着,心中涌出一种任性的快意。

“我没事…有事也不…不关你的事……”我把手中罐里最后一口酒喝掉,罐子扔下,哗啦一声响。

寇启俊惊呼一声,说道:“偌宁,你到底在哪里?你在做什么?你怎么这么有气没力的?”

“不要你管!”寇启俊,你以为你是谁,你还能像同学会上,再来一次雪中送炭吗?你还能再解救我吗?不能了,不能了……

我泪流满面,手一松,手机掉落在那堆罐子中,寇启俊的声音也被埋没在罐子中。我不再理会,又拿了一罐酒。拉环处似乎紧了好多,我费了好大劲才拉开,猛然灌了一口。冰凉的液体滑入我的喉,一股冷热纠缠的感觉也相随进入。

那种感觉真奇异!我像在云端里,全身飘飘然。

这样真的很好。在这一刻,什么工作呀,什么爱情呀,统统都抛开,我什么也不用管,什么也不用想……

外面的阳光,似乎换成了灯光,我迷蒙蒙的眼里,它们都是一片昏黄。车里的空气逐渐稀薄,我的思绪逐渐混沌。空罐堆积在我的身边,脚动一下,就一阵哗啦啦地响动。

我想揉揉额头,手却无力抬起。

酒精侵蚀了我的神经,让我反应迟钝,全身没有一丝力气。意识随时准备夺路而逃,可是,我还是清醒。我在混沌中清醒,却又在清醒中混沌。

也许是酒精的作用,让我在麻木中感觉不到心的痛楚。多好,我要的,不正是这种感觉吗?在窒息般的痛里,我能做到的,也唯有用酒精来麻痹自己。

就当是一次放纵,一次盛大的爱情葬礼。过后,一切从头再来。

可是,为什么我的意识开始逐渐模糊呢?呼吸越来越困难,头也越来越痛。而且,每一根神经,都好像被抽空了一般,再也没有半分力气。

我的手软软地垂了下去,手中的半罐酒一歪,也滚入空罐堆里。我什么也不知道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昏昏沉沉的意识才慢慢恢复一些。

又是来苏水味,又是刺眼的灯光硬硬的床。这段时间,我怎么和医院这么有缘呢?

头很痛,好像被什么东西勒紧般的疼痛,右手被固定在床上正在打点滴。我伸左手按住太阳穴,感觉好一点,睁开眼睛,光亮刺得眼里生疼,又赶紧闭上。我听到一个声音说:“你终于醒了!”

我侧过头来,慢慢睁开眼睛,看着床前的那个人。好半天,我才反应过来,茫然地问:“寇启俊?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他展颜一笑。看着我的眼睛,眼神深幽,声音里却不见起伏,他又说道:“你可真厉害,一个人喝掉那么多酒。我打开车门,哗啦涌出来一堆空罐。在车里待久了,又车窗紧闭,是会缺氧的,你不要命了?”

“谢谢,你救了我的命了!”

“还好我认出你的车。”他轻描淡写地道,“以后别在车里喝酒,尤其是,把车停在公共场所喝酒。这样很危险!”

“不会了。”我知道他说的是实情。如果不是他认出我的车,那我就不会是躺在病床上,而是躺在太平间里了。只是,他为什么也会出现在那个商场,为什么会看见我的车,我却不知道。

是巧合吗?也许吧!

这时,点滴已经吊完,护士进来帮我拔掉针头,问我:“现在感觉怎么样?头痛不痛?”

“有一点,不过好多了!谢谢!辛苦你们了。”

护士抿嘴一笑,说道:“我们倒不辛苦。辛苦的是你男朋友,都陪了你两天了!”

男朋友?寇启俊吗?我不好回答,只好笑一笑。今年真是流年不利,跟医院有缘也就算了,为什么护士会认为每个送我去医院的男子都是我男朋友?在武汉,有尹振坚,在广州,又有寇启俊。可偏偏,身为我男朋友的那个人,在我最需要的时候,却不知道在哪里。

现在,我连男朋友也没有,可仍然有护士错认。

护士收拾完吊瓶出去了。

我对寇启俊尴尬地笑笑,他却正若无其事地看着我笑。我移开目光,为打破室内暧昧的气氛,随口问道:“我睡了多久?”

“也不久,就两天而已。”他说,“现在是下午三点,我和钟欣前天晚上,哦,具体地说,应该是昨天凌晨两点多钟送你来这里!你感冒发烧,又喝了那么多酒,再加上缺氧,引起并发症!还好,现在没事了。”

他说得轻轻松松,我却知道当时的情况的确很危险。不说引起并发症后果有多严重,只要他迟点发现我,我就会在车里窒息而死。

他又道:“钟欣陪了你一个晚上,回去上班了。等等,我给她打个电话,告诉她你醒了!”

“她,也知道?”怎么时间过得这么快,我竟然昏睡了这么长时间?

“是啊!你这个样子,她担心死了。”

“哎呀,糟了!”我想起什么,猛然坐了起来。

“怎么了?”他刚打完电话,诧异地问。

“哦,没,没什么!”我勉强笑了笑。步锦盛说过一有消息就给我发邮件,回来后,我就没开电脑。现在,都三天过去了,三天时间会误很多事。

我怎么这么脆弱,竟然会因为感情,把自己折腾成这样。要是误了步锦盛那边的单,那我肠子都要悔青了。

“那就再休息一下吧,”寇启俊看着我,“你是没事了,但身体还很虚弱。几天没吃东西,你这样走出去,会晕倒的。”

“我没事了,真的。”我揭开被子下床。

“你干什么去?”

“出院。”我简短地说。

他摇摇头,过来扶我,“别急,这些我帮你去办。你确定身体撑得住?”

我点点头。现在我哪能还在医院躺着,如果步锦盛那个单因为我这三天的延误中途出了什么问题,那之前为了争取这个单我所做的所有努力都白费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也许,这三天,步锦盛早给我发过邮件,甚至,因为等不到我的回复,去联系了别的公司。这份订单,估计又悬了。

寇启俊帮我办好出院手续,他本来是要把我送回家的,但我坚持去公司。付出这么久的心血,我不能让它因为我个人的原因而功亏一篑。再说,如果这个单在这个关口丢了,不要说对顾厚鹏不好交代,即使对我自己,我也无法交代。

寇启俊看着我,微笑道:“偌宁,我现在才知道,女强人可真不容易!”

我没心思跟他开玩笑,只勉强笑道:“有件小事没处理好。自己的事,终归要自己负责!”

他笑笑,赞同地道:“不错!”

我突然想起来,侧头看他,问道:“你,你今天不用去上班吗?”

“哦,”他不在意地笑笑,“一会儿过去!”

我心中涌过一些感激,送我去医院,耽误了他不少工作了。护士说,他陪了我两天。这两天里,我不知道他怎样的辛苦,但是,我能想象。也许之前,我一直想当然地以为寇启俊是个小肚鸡肠的小人,是错误的。如果是这样,在同学会上,他大可不必伸出援手,在旁边看好戏就行了。如果是这样,当看见我的车,他大可不必留意车里的我是什么状况。即使不能见死不救,为了人道主义将我送去医院,也大可不必放下工作陪着等我醒来。

我真的误会他了吗?

是我一直以来太紧张,是我自己在一种忐忑不安的心情下,怕他公报私仇。是我对当年的轻狂,感觉太过分,觉得他不会释怀。其实,不能释怀的恰恰是我自己。

我对他提防、示好、怀疑、揣测、拉拢、攻关……我用自己的想法揣度他的想法。然后,在患得患失里把他假想成一个挟了私仇,来让我为当年行为后悔的人。我的想法多么狭隘,这段时间的猜测怀疑好没由来。

想到这里,我轻轻笑了。

“笑什么?”他微笑问。

“哦,没什么,”我掩饰地笑笑,真诚地说道,“谢谢你!”

他看了我一眼,目光深邃,却只淡淡一笑,道:“不客气!”

我不知道他目光里包含的意思,不过也没在意。继续我的思绪,昨天钟欣也在,那么,是他们一起陪在病房里?

看来昏迷的我,仍然没有忘记红娘的责任。即使在那情况下,也在无意识里,仍然为他们在一起而努力着。

在公司楼下,寇启俊把车停好。他再看我一眼,似笑非笑地道:“你确定你身体撑得住?你的脸色还很差!”

我莞尔一笑,“我真的没事了!”

“那好吧!”他不再坚持,帮我开了车门,“别硬撑!”

“好的,”我下了车,说道,“谢谢!”

他笑笑,道:“再见!”

“再见!”

上楼后,我没理会任何人,直接进了我的办公室,用最快速度开电脑,然后等待。希望没有误事,但是,三天过去了,谁知道呢?

电脑打开,查收邮件,我的目光聚焦在收件箱。

——那里静静躺着一封邮件,正是宏伟公司发过来的,时间是三天前。

也就是我刚从武汉回来广州的第二天上午。

步锦盛以为我还在武汉,所以,在第二天马上给我发了一封邮件,约我当天下午过去商谈签约事宜。可是,我根本没看。也许,他也打电话向我确认过。我翻看包里,手机在,想必钟欣帮我从车里拿出来放进去的,可是,已经没电了。

我赶紧找出备用电池换上,开机查看,的确有宏伟公司打过来的未接来电。时间是在前天下午三点二十七分,应该就是我手机掉在一堆空罐里的时候。

想必步锦盛见我没回邮件,也没任何回应,所以打电话来确认一下。但是,我没接那个电话。

我从心中溢出一声叹息,怎么这么不巧?那天不回来多好,我没看到匡承杰的背叛,也没有误掉步锦盛的邮件。没有误掉那个单,现在,该是和顾厚鹏开庆功宴的时候。

可是,鬼使神差,我竟然无比怀念匡承杰的甜言蜜语,急匆匆赶了最后一班机。然后,我眼睁睁地看着似乎到手的幸福,变成了一片可望而不可及的海市蜃楼。而我,也在这样的打击里濒临崩溃,误了最重要的事情。

我赶紧给步锦盛打电话,仍然是那女秘书接的。她客气而礼貌地道:“对不起肖小姐,我们步总不在!”

“方小姐,我找步总有要紧事……”

“是项目签约的事吗?肖小姐,”秘书的声音甜美却冷淡,“步总交代了,说如果肖小姐是为了这件事,就不必浪费时间了!”

我心里一沉,急道:“方小姐,我很抱歉,但这件事另有原因,我……”

“肖小姐,步总决定的事,我也做不了主。不过,我会转告你的意思的!再见!”秘书说完,不等我再说,便挂了电话!

我打步锦盛的手机,却显示手机已关机。

我坐在电脑前无计可施。本来已经看见结果的事情,现在又变得难以预期。我赶紧给他回了邮件,但我知道,这些都是无用功了。

太晚了。

这不怪步锦盛,换成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对我这三天的不理不问宽容对待,何况步锦盛这样谨慎一个人。也许因为我的缘故,他对与我们公司合作产生了怀疑,临时改变了主意。

顾厚鹏曾经提醒我,叫我多等两天再回来,可是被爱情冲昏头脑的我没有接受他的建议。谁能知道,其实不需要多等两天,只是一天而已,就能一切尘埃落定。然而,当时于我,一天,却像一年那么漫长,我期望尽快回到匡承杰身边。

真是讽刺啊!我这样迫切地投奔到爱情的怀抱,爱情却迎面给了我一个耳光,然后将我拒之门外。而我,为此付出了这样沉重的代价。

我在顾厚鹏面前打了包票,现在,却把一个好好的局面折腾成了一片乱摊子。我怎么对他交代?我怎么向他报告现在的这种局面?

真头大,我抱住头,伏在桌上。凉凉的桌面不能让我思绪清晰,脑子里乱成了一团麻。

我该怎么办?

坐以待毙吗?

不,不行!

我必须去找顾厚鹏。现在,我不求他的谅解,也不求他的帮助,只求他给我时间。也许三天,也许四天,我会尽我的努力来挽回。

我站起来,向顾厚鹏办公室走。

经过管兰兰的办公桌,她叫道:“偌宁姐,你来上班了!”

我点了点头,问道:“顾总在吗?”

“顾总在办公室。”管兰兰看看我,小声道,“偌宁姐,你三天没来上班了,顾总好像很生气。他打了很多电话找你,还叫我接你的手机。你的手机怎么一直关机呢?”

“哦,手机没电了!”我敷衍地说,“我去找顾总有点儿事,一会儿再跟你说!”

顾厚鹏的办公室门是开的,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面吸烟。手机放在桌上,烟雾罩住了他的脸,看不清他的表情。

我敲了敲门。

他抬起头来看了我一眼,一贯冷静的语气,“进来!”

“顾总!”我走到他面前。

他指指办公桌对面的会客椅,道:“坐吧!”

还是冷静得听不出起伏的声音。对于我三天没来上班,而且,醉后在电话里那样的态度,他可能真的发怒了。现在,是暴风雨之前的宁静吧!这些,都是我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的。再怎样的风暴,我也只能承受。

我坐下来,看着烟雾后他的脸,低声道:“对不起,顾总!”

他看着我,目光深不可测,指尖的烟在燃烧,袅袅的烟雾上升。

我迎着他的目光,脸色一片坦然。我从不逃避任何责任,也不想用低劣的借口来为我的失误找理由。

他看了我几秒,淡淡地问道:“这几天,你在医院里度过的?”

我飞快地抬起眼看他。他怎么知道?

他显然接收了我的疑惑,垂下眼,简单地解释道:“来苏水味道!”

我从医院出来就直到办公室,没来得及换去衣服,原来他是从这里猜测出来的。我点点头,“是的!”

他看着我的脸,似乎在沉吟。片刻后,把烟按灭在烟灰缸里,站起来道:“你从医院出来就直接来到公司,这种工作态度我很欣赏。但是,我不希望我的下属累倒在办公室里,你还是休息一天再来上班吧!”

我缓缓摇头,“我不是来请假的!”

“我知道,武汉那边的单有了麻烦。既然无可挽回,那也没办法。”

以他的敏锐,自然知道三天的延误意味着什么。但是,他竟然没有责备我,甚至,也没有因为我的失误而有丝毫的懊恼。丢掉这个单,于整个公司今年的年度业绩是有影响的,于他,自然也有影响。

难道,他并不是把业绩放在第一位的人?以前,他不会容许下属犯这种错误的。

又或者,他是见事情已经这样,不想打击我的积极性,怕我连寇启俊手头这个单也一样丢掉?天啊,还有寇启俊。那天晚上我都说了些什么?我说那个项目我不负责了,我叫寇启俊另找别人。

我轻叹了口气,一次醉酒,竟然要收拾这么多乱摊子。

顾厚鹏可以不追究我的失误,我却不能心安理得。再说,我不甘心,付出这么多,努力这么久,最后颗粒无收。

“我想,这个单也许还可以挽回!”我看着顾厚鹏,谨慎地说。

他摇摇头,“肖,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别做无谓的浪费时间的事情。其实这件事我也有责任,那天看到你状态不好,我应该多加注意。”

他是指我从武汉回来的那个晚上吗?

他开车一直跟在TAXI后,目送我上楼。我那时候的情绪的确是有点失控,但是,他也不必把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我不领情地道:“顾总,我会对自己的失误负责。现在我不想就责任归属问题来求得你的谅解,我只想请你再给我几天时间,我要去武汉!”

“去武汉?”他再次坐下,隔着办公桌看着我,探究的眼色扫过我的脸。见我目光坚定,他不容商量地道:“不行!”

“为什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他避开我的目光,看向桌面的文件,缓缓说道:“你难道忘了,后天,总公司会来人?”

一个月前他在会议中说过,总公司会派人过来考察。时间过得真快,一个月竟然转眼就过了。我疑惑,“总公司来人不会针对每个职员,我一定要在公司吗?”

“你不想在公司吗?”他反问。

我看着他意味深长的目光,心中一跳,似乎悟到了一些什么。我直视着他,他在向我暗示些什么吗?总公司来人难道不是单纯的考察,而是面临一场人事变动?如果是人事变动,将是什么样的人事变动?我即使丢了这个单,在公司的业绩,仍然是排在前面的。如果有什么异动,不至于将我降级。那么,顾厚鹏的暗示是什么意思?

没有好好休息,我的脑子不能正常运转。这三天的遭遇的确让我反应迟钝了。

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挣扎出来,猜谜的游戏我现在不想玩。再说,步锦盛这个单我不想丢。沉吟了一下,我道:“我只是想,对我的失误做一些挽回。如果能够挽回,对公司对我个人,都是好事。现在还没有到盖棺论定的时候,如果我不去争取,听任事情发展下去,我就真的丢了这个单了。顾总,还是让我去一趟武汉吧?”

顾厚鹏对我的回答有些意外,他敏锐地看着我,提醒道:“偌宁,你要想清楚!”

我意外地抬头直视着他。他一直叫我肖,现在却突然改口叫我偌宁?

显然他也意识到了。他移开目光,不与我对视,座椅轻轻旋转,脸朝向窗外。

我没去细想,不过一个称呼,怎样叫都是叫我。我郑重地道:“顾总,我知道你一向注重结果,我也是。我觉得即使已经取得99%的成绩,如果最后没有签下合同,那也等于零。我需要的是100%,是一份订单。订单才是最终目的,这是你一向教我的。事情发展成这样,虽然不是我所想要的,但却是我自己的失误造成的。如果我不能试着挽回,我会一直无法心安。请你给我这个机会,让我为我的错误做些什么,好吗?”

他皱了下眉,站起来面对窗外。

我恳求,“顾总……”

他回过头来看着我,缓缓道:“这是你的选择,我自然尊重。但是,我希望你能在后天赶回来。可以吗?”

“我尽量!”我无法保证什么,必须到武汉那边后再见机而定。

“那好,你去吧!”他有些无奈地道。

“谢谢你,顾总!那我回去准备一下。”我站起来,往外走。

走出几步,他叫我,“偌宁……”

我回头,他正看着我,还是那样幽深的目光,看不到底。对着我的眼睛,他声音很低沉,“不管结果怎么样,最好后天回来。失去订单是很正常的事,别太在意!还有,注意身体!”

我展颜一笑。他的这番话,不管是出于真心,还是出于对下属的安抚,终让我感觉温暖。我点点头,“谢谢!”

走出他的办公室,到了门边,我回头来,发现他正看着我的背影,脸色很奇怪。

我轻声道:“顾总,前天我喝醉了,可能说了一些不该说的话。你,别介意!”

“啊,”他回过神来,脸上笑容绽开,道,“你说了什么吗?我怎么不记得了。”

我笑了笑。因他的宽容,我由衷地道:“谢谢!”

他也笑了笑,眼底有一簇亮光让人难以忽视,他说:“别客气。”

我请管兰兰帮我订今天飞武汉的机票,越早越好。

管兰兰关切地道:“偌宁姐,你的脸色很不好,是不是身体不舒服?昨天顾总去你家找你了,找到你没有?”

“哦?”昨天,我应该在医院里昏睡吧,我道,“你怎么知道顾总去我家找我了?”

管兰兰故作神秘地道:“我当然知道。顾总要我调你资料抄下地址,我把地址给他,他拿了就急匆匆出门去了。”

顾厚鹏知道我住在哪个小区,只是不知道具体在几层几号。我醉后在电话里对他那样不客气,他还这样为我的事费心,在我面前,却只字不提。我心中涌起一丝感动。

管兰兰上下打量我,“偌宁姐,顾总没骂你吧?你脸色不太好,没事吧?”

“没有,”我笑了笑,“已经没事了。”

“偌宁姐,现在都已经下午四点多了,你是不是明天再去呢?今晚好好休息一下也许会好些!”她又好心地说。

“谢谢你!”我笑了笑,道:“不能再耽误了,就今天吧!麻烦你了,兰兰!”

“没关系,这是我的工作啊!”她灿烂地笑着,帮我打电话去了。

看着她的笑脸,我有点回不过神来。这种生活多好啊!每天做好分内的事情就行了。没有订单的压力,也不用卷入办公室斗争,简单而快乐地工作生活。

可是,现在我还能回头吗?我在羡慕她的快乐,也许,她也在羡慕我的高薪,和这种随时可以飞来飞去的自由。

天知道,这样飞来飞去,我是多么身不由己。

我正在收拾衣服,可能从寇启俊那儿得到信息,钟欣的电话打进来,“偌宁,你疯了?你非要把自己累死吗?才出医院就去上班!”

“你放心,我累不死!”我轻轻一笑。我怎么会累得死呢?只有在这样的忙碌中,在这样的压力里,我才能感觉到自己的价值,才能找到我自己的位置啊。

“你还是请假休息几天吧,身体可是你自己的!”

“我没事。”我想起什么,道,“钟欣,谢谢你和寇启俊救了我的命!”

“别谢我,谢谢寇启俊吧。寇启俊给你打过电话后,再也联系不到你,他马上打了我的电话,问你可能去的地方。我们哪里知道,你竟然不按常理出牌,会把车随便停在一个公共停车场。我们找了足足三个小时,找了很多地方,后来,寇启俊在商场发现你的车。打开车门的时候,一堆易拉罐哗啦掉下来。你软倒在车里,样子像鬼一样!寇启俊急得抱着你就往医院跑……”

钟欣对我这样折腾自己很不以为然。我知道她关心我,笑嘻嘻地道:“三姐,太夸张了吧?”

“一点也不夸张,跑了十几米,他才想起来把你放回车里去医院。”钟欣声音低下去,“偌宁,以后别这么傻!”

“你放心,不会有下次。我现在很好,真的。等我从武汉回来后,我就好好放自己的假。”我真的好了。什么情绪都有个极限,当痛到极致,就不会再感觉痛了,一如我现在。

那一场歇斯底里的痛苦的自虐,的确让我走出了那段不堪回首的感情。

“你还要去武汉?去武汉干什么?休息几天再去不行吗?”钟欣意外又关切,她担心我身体撑不住。

“我会很快回来,去那边处理点事!”

“那你自己保重!”钟欣知道劝我没用,叮嘱,“有什么事,找那边的同学想想办法,千万别硬撑!”

“放心吧三姐,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我笑了笑。她和寇启俊一起找我?我是不是可以想象:当寇启俊给我打电话之后,马上给钟欣打电话。两个人很快就默契地碰了面,然后,决定一起找我呢?

看来他们发展得挺不错,我是不是需要再趁热打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