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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局限与升华


顾厚鹏的脸已经离我越来越近,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脸上。我身子僵硬地坐在那里,他再前进一点,就要吻到我的唇了。

我想到匡承杰,想到尹振坚,想到这段时间的遭遇,想到那场感情的伤害,想到寇启俊,已经罢工的思绪突然之间回笼。在顾厚鹏的唇即将攫取到我的时,我的头微微后仰,避开了他这一吻。他的动作倏然僵硬,顿了一顿,然后,慢慢起身,脸上写满了失落和无奈。

我艰难地道:“我想,你应该去总公司。这样的机会,并不是常有的。以你的才华,应该在总公司这个舞台上,更加完美地施展。”

一丝无奈的笑意慢慢浮上唇角,他涩声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我轻声道:“对不起!”

他展颜一笑,虽然有些苦涩,却很豁达,“别说对不起,我们是好朋友,不是吗?”

我心情一松,刚绷着的心弦松下来。为他的尊重,为他的理解,心中涌出丝丝的感动。只是感动与爱,是无法画上等号的。

就这短短的一会儿时间,我们的心路都经历了一个轮回。好在,终于是向良性发展了。

顾厚鹏站起来对我伸出右手,身体微微鞠一躬,柔声道:“能请你跳一支舞吗?”

我微笑站起,背景音乐很优美抒情,的确适合跳舞。这也许是顾厚鹏早安排好的,他想度过一个温馨浪漫的生日。作为他唯一邀请参加生日宴的我,我没有理由拒绝或者敷衍。何况,他请跳这一支舞,也许有更深层的意思在其中。

他即将调任总公司,这一支舞,是对前事的一个交代和终结,也是为了让我安心。

我们在音乐里翩翩起舞。顾厚鹏的舞跳得很好,动作优雅,协调舒展,和他跳舞真是一种享受。这个问题的解决,让我心情放松下来,这个结果正是我想要的。当然,也只有顾厚鹏能够给我。即使只冲着这一点,我对他,也永远感激。

一曲终了,我们回到座位。他微笑道:“你的舞跳得真好!”这一句,已经云淡风轻,他到底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我笑盈盈地一语双关地道:“那是你带的好,我只是配合着你的步法。”

他轻轻喟叹一声,说道:“今天,我很快乐!谢谢你,偌宁!”

“别客气,能分享你的快乐,我也很开心。”

我们相视而笑。

顾厚鹏接受了总公司的调任,将于一个月后调离广州。当不再局限于异性之情,感觉真美好。顾厚鹏于我亦师亦友,尤其是他即将离去的这段日子里,我们都非常珍惜。

一个月后,顾厚鹏便离开了广州。

市场总监的职位空缺下来,由于不知道总公司是派空降兵还是内部提升,大家都持观望态度。其实顾厚鹏走时对我透露,内提的可能性很大。而内提,我的可能性很大。

今年我签下的那些足以让我睥睨一切的订单,是我最具实力的筹码。不过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知道事情怎样发展。

因此,每个人都很低调,连最爱嚼舌的方宁宁和李芸茜,也显得比较沉闷。

我对自己很有信心。我想,一纸任命,只是迟早的事。

这中间有时间我就与寇启俊或钟欣聚一聚,只是没有办法同时约到他们两人。钟欣不动声色的回避和婉拒,我已经习惯了。现在我既然不再刻意安排什么,对于这种现状,也没太在意。我只是适当地与寇启俊保持了一些距离,希望假以时日,钟欣能够明白寇启俊对她的心意。

十一长假,尹振坚给我来了电话,他想到广州来玩。作为朋友,我自然欢迎。

他是十月二日来的,我去机场接他。武汉的十月已经有些冷,所以他穿得比较多,一下飞机,就热出一身汗。他的样子让我忍俊不禁,看着自己的狼狈,他也笑了。这一笑,久未见面的生疏感便悄然消逝。

我给尹振坚订了酒店,他计划在广州玩两天。这两天里,不用说,我这个“地主”是当仁不让的导游。

我带他去游六榕寺、逛商场、爬白云山……

在白云山上,头顶白云悠悠,轻风微微,我忍不住问道:“能不能告诉我,为什么第一次见面,你就会那样帮我?对我那么好?”

尹振坚开玩笑道:“也许是我对你一见钟情!”

我不当真地笑,“我开始也以为是。不过,后来和你接触,对你了解得越多,越觉得你对待感情上感性不可能超过理性。再说,我是从你眼里看到了温暖关切,深情呵护。但是,那应该不是男女之爱。你所谓的一见钟情,只是托词而已!”

尹振坚意外地看着我,我笑盈盈地直视着他。

他在我的直视里慢慢微笑了,赞赏地道:“偌宁,你太敏锐了,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知道的?”

“直觉!”我简单地笑吟吟地回答。

尹振坚温和一笑,拿出一张照片递给我。

照片上是个女孩子,碎发,穿一件浅黄裙子,看起来很面熟。我仔细看了一眼,惊讶地发现,之所以感觉面熟,是因为照片里的这女孩很像我。无论脸部轮廓还是五官,都非常像。只是,她要年轻得多了。如果不是从尹振坚手中拿出来,我几乎要以为这是我大学时代的照片了。

见我仔细端详,尹振坚道:“她是我妹妹!”他的声音里有扭曲的痛楚,“我们兄妹感情很好,可是,四年前,她走了,走得那么突然……一场车祸……”他有些哽咽,“我始终觉得,姗姗她不会就这么离开,她只是调皮了,只是想独自安静一下了。所以,和我们开了个玩笑,暂时离开我们的视线,在某个地方过着快乐幸福的生活。直到,看到你……当时,我险些以为,你就是姗姗……”

我恍然明白,他对我的好,都是因为照片中的这个女孩——他的妹妹。他对我的感情看似爱情,其实根本与爱情无关。难怪我感觉他对我,更像父亲、兄长。他愿意照顾我,只是当我是他妹妹一样的照顾,他愿意帮助我,只是当在帮助她妹妹。

亲人离世,承受的苦痛语言难以言说。我心中也涌过一阵伤感,在他身边坐下,手缓缓放在他的肩上,轻声道:“对不起,提起你的伤心事……”

他抓住我的手,压抑着痛苦的眼神让人心碎。他涩声道:“我不奢盼什么,只是希望能帮她做点什么……如果伤害了你,对不起……”

这是一种怎样深沉的亲情啊!那个女孩虽然去了天国,但有个这么深爱她的哥哥,即使九泉之下,她也是幸福的。我被这种亲情感动,也回握他的手,温声道:“别这么说……如果你愿意,继续把我当妹妹吧!”

他抬眼看我,我微微点头。慢慢地,他的目光中盛满了感激,也盛满了欣喜……

从白云山下来,已经是下午。明天尹振坚就要回武汉了,他想买些东西带回武汉送给朋友,我陪他逛完商场逛超市。

物欲横流中,尹振坚对我的这份不求回报的好,让我心底某处水样漾开,暖融如春。在内心里,我也开始把他当成我的哥哥。

其实大部分都市人寂寞而孤独,生活太累,要面对的太多,那些东西积聚在一起,形成一股压力,让人不堪重负。而亲情是最温暖的港湾。尹振坚用他的浓烈的关爱,让我深深体会了除了父母之爱的另一种亲情。

我帮尹振坚挑选东西。我们推着购物车,说说笑笑,神情很是亲密。

转过一个货架,正好有人从对面过来,两辆购物车顿时相撞,好在都没有用力,不至于人仰马翻。我还没来得及说对不起,就听对面那人惊讶地道:“偌宁?”

我一看,也笑了,“启俊,是你!太意外了,我还以为,你是从来不逛超市的呢!”寇启俊的购物车挺满,大多是填充冰箱的东西。

寇启俊的眼睛微微眯起,目光落到我们共同推着的扶手上。他分明只是平常的一瞥,我却感觉手上好像被什么东西灼了一下,下意识地松开扶手。

他看我,笑道:“我也是个凡人,要衣食住行,怎么会不来超市?”

“来,我介绍一下。这位是寇启俊,我同学。这位尹振坚,我在武汉的朋友!”也许是我太敏感,觉到空气中有种异样的气息,让气氛稍微有些紧绷。

寇启俊的目光移向尹振坚,礼貌地点点头,尹振坚也回应地微笑点头。

我突然想起什么,又把手放在扶手上,对寇启俊笑道:“不打扰你买东西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再见!”

他的目光飞快扫过扶手上四只手,我能感觉到自己手背血管的颤动,但我抓得很紧。他移开目光,微笑说:“再见!”

两辆购物车交错而过。

这边的货架物品琳琅满目,我拿起一样,放回,又拿起一样,再放回,然后顺手拿了两样放进购物车。

这时听到尹振坚轻轻一笑,我不解地抬眼看他,“你笑什么?”

尹振坚笑而不语,指指购物车。

我低头一看,我刚放进去的东西,居然是两罐婴儿奶粉。我竟然心不在焉到这种程度!那两罐奶粉像两张嘲笑的脸,我不由脸上发热,赶紧手忙脚乱地把它们放回去。

尹振坚宽厚一笑,不动声色地建议道:“你要不要去解释一下?”

“解释?解释什么?”我一头雾水地看着他。对着他亮亮的眸子,我反应过来他指的什么,摇了摇头。

“如果我没有猜错,你的心里,他占了很重要的位置,是吗?被他误会了不太好!”尹振坚说。

“没有!”我淡然道,“同学而已,误会不误会有什么关系?”

“是吗?”尹振坚一副旁观者清的了然微笑,“别骗自己了。你的眼神、动作、表情、神态,都泄露了心里的秘密,只是你不肯承认而已!”

我呆了呆,急道:“我心里没有什么秘密,你可千万别误会!”

他笑而不语。

我知道以他的敏锐,早已了然,我越撇清,越着了痕迹。何况,他也是关心我。沉默了一下,我勉强笑道:“刚没跟你说,他喜欢的是我的好朋友!而我,也衷心祝福他们!”

尹振坚恍然道:“这样啊!”

我无奈地笑笑,耸耸肩,当是撇开这件事。如果感情真能这么一笑而过,多好。

尹振坚若有所思地道:“你怎么知道他喜欢的是你的好朋友?”

“当然,他为了我朋友调来广州工作,还不能说明么?”

“他自己对你说的?”

他和钟欣居然问同样的问题?

“这倒没有,不过可以看出来!”

尹振坚不赞同地开玩笑,“有时候眼睛也会骗自己的,比如说我们刚才。你说在这个寇启俊眼里,会不会以为我们是情侣?”

见我疑惑地看他,他肯定地道:“我觉得,他喜欢的是你!”

我无心和他开玩笑,只淡淡笑了笑没出声。

尹振坚回去武汉了,从机场回来,我感觉有些空落。不是因为尹振坚的离开,只是另一种莫名的心绪。我强迫自己不要想,要想就想尹振坚吧,凭空得到一份兄妹之情,足够让我的心被温暖包围。

这两天低唱阳关都不在线,但是,他的博客有更新。他在博客里写:“如果你遇到一个优秀的女孩子,你欣赏她,却不能去爱她,她也不会爱上你,那么,你就做她的对手,让她记住你。这是对她最大的尊重,也是对自己感情最好的交代!”

我玩味着这句话,觉得挺有意思。

我在那段文字后跟帖:“也许这的确是个好方法,欣赏而不能互相相爱,那就让对方记住。时间会淡忘很多东西,多年以后回想时,还能清晰地叫出名字的,除了爱人,恐怕也就是对手了!”

为了让对方记住自己,在她心里存留一些位置,哪怕只是一点点,就宁愿成为她的对手,让她去恨,让她去伤脑筋,让她在心里用正眼相看,不忽视,不忘记。可见低唱阳关这平淡一句话中,包含着怎样的感情,也可看出他用心之深啊。

顾厚鹏给我电话,告诉我在总公司那边工作的进展。临挂电话时,他透露给我一个确切消息,市场总监空缺的职位不会派空降兵过来填充,总公司准备内部提升。

他已向总公司推荐了我,估计过几天就会有结果了。

这让我的心里膨胀着一种喜悦。这个职位我虽然不是志在必得,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叫我完全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

我正沉浸在这样的喜悦之中,电话突兀而急切地响起。我顺手接通,寇启俊急促的声音飞速地道:“快来人民医院,钟欣出了车祸!”

“啊!”猝不及防下,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轰然击中了我。我险些拿不住手机,颤抖着声音急切地问道:“她情况怎么样?”

“还不知道,正送往医院。我也是刚接消息,正在去医院的路上,你赶快来!”他说着匆匆挂了线。

挂了电话,我把所有的现金装进包里,又拿了银行卡,口中不断念叨:“钟欣,你可不能有事啊,你千万别有事……”

像只没头苍蝇在房间里转了一大圈,我走出门来,却双手空空,想起没拿包,赶紧进去拿了包。冲进电梯里,担心和惊惧攫住我的心神,我脑海中一片混乱。我们有半个多月没聚了,固然因为忙,还因为我潜意识里在逃避,逃避她,也逃避寇启俊。

我把车开得飞快,焦灼急切下,还闯了红灯。赶到医院时,钟欣正被推进急救室,寇启俊似乎也刚到。见我苍白着脸色匆匆而来,他扶住我安慰,“没事的,安全气囊已经打开,不会有事的!”

我双腿发软,但愿钟欣和我那天一样好运气。我惊魂未定地道:“怎么回事?”

他摇摇头。是了,他也是刚到,怎么会知道怎么回事?

有个护士问:“你们谁去办住院手续?”

“我去!”我和寇启俊异口同声。对望一眼,我对寇启俊道:“我去,你留在这里等消息!”我想,钟欣醒来,也许更愿意看见他一些。

他无声地点了点头,拿出钱包递给我,说:“用这个!”

我无暇跟他客气,接过来就走。

为钟欣办住院,交押金,我的现金不够,打开寇启俊的钱包,抽出几百块钱。合上钱夹的时候,我突然看见透明夹层里有一张小纸片。

纸片没什么出奇,但是,那纸片上写着我的手机号。而且,似乎是我的笔迹。

我拿出来细看,确实是我的。是我那天写在护士给我的纸上,我让那护士把它交给送我到医院的那个人。

只是,那个人一直没有找过我,我以为,我再也找不到他了。原来这个世界这么小,送我去医院的,不是别人,却是一直因为工作生活和他有着密切接触的寇启俊。

我两次差点儿失去生命,送我去医院,一直守护着我的都是他。可他从来没说过。

我呆在那里,心中五味乏陈,不知道是什么滋味。

直到收费处的人不耐烦地敲了敲桌台,我才回过神来,机械地接过收据和找零,却找不回自己的思绪。

我的目光茫然若失地移到收据上,混沌的脑海才猛地清明起来。

我痛苦地轻声呢喃:“钟欣——”转身就向急救室跑。

钟欣并无大碍,只是车子翻侧后头撞在车窗玻璃上引起轻微脑震荡致昏迷不醒,现在已经脱离了危险。我长长地松了口气,先前的紧张和担心松懈下来,这才感觉全身无力。我抓住寇启俊的手,很用力地抓住,让自己不至于瘫软在地,泪水夺眶而出,整个人好像劫后余生。

寇启俊扶我在座椅上坐下,拍着我的背安慰我,“没事,没事了。”

我的头软弱地靠在他的肩上,钟欣没事就好。生命如此之轻,原来死亡可以离我们这样近,谁也不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对生命,我们只有使用权,却没有拥有权。

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时候不觉得,当发生在最好的朋友身上,我却一阵后怕。

钟欣第三天就出了院,不过,在我的强烈要求下,她接受我的建议请了假在家休息,等身体完全康复之后再去上班。

所以,下班之后,我第一件事就是开车去她那里。有时待得太晚,就在她那里睡。

我去的次数虽多,却只偶尔见到寇启俊。我心中疑惑,每次旁敲侧击问钟欣,她都只笑而不语。

她知性豁达,对于车祸,心态很平和。

她和寇启俊关系我根本看不透,两人似乎有情,又似乎无情。

不过,感情的事,本来就与局外人无关。

关于那张纸条,那个我写下的电话号码,寇启俊既然不想对我说,我也就没有问,心里知道是他就好。何况现在这时候,我很多的心绪和想法,最好还是压制在心里。

我和他仍然见面,不过少了很多。

我在刻意回避,希望他能多陪钟欣一点。

过完十一长假开始上班后,办公室的气氛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也许大家都知道了市场总监这个职位将会内部提升。在等待总公司来人宣布的这段日子里,大家除了做好手头的事,就在揣测内提的人可能是谁。

一向木讷的单维晨,居然也来我办公室串门,说着客气而明显带着讨好意味的话。方宁宁和李芸茜不再在洗手间里说我的坏话,平时见到我,神色也有些讪讪的,似乎诚惶诚恐。只有林力翰还一如从前,热情阳光地笑,仍然煮两杯咖啡给我一杯。那些下属单位包括总台小姐,每天见我也堆起满面的笑,甜甜地打声招呼。

我自然明白这些是什么原因。我的业绩有目共睹,又有顾厚鹏的推荐,总公司要内提市场总监,舍我其谁?

顾厚鹏告诉我,总公司已经在讨论什么时候宣布任命我的消息,我是唯一的晋升人选。

公司内自然不乏消息灵通者,这个内幕消息,自然也不止我一个人知道。

连方宁宁和李芸茜,在心里也知道我会是那个被提升的人,妒忌与八卦换成了讨好与谄媚。看着她们俩的样子,我心中有了些小小的满足。原来,她们还知道见风转舵,还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

我们都在等待,几乎每个人都没有悬念地在心里接受我即将接任这个职位。能力靠业绩体现,我遥遥领先的业绩,的确足以傲睨一方。看着那些带着或多或少讨好的眼神,我并没有表现得太过志得意满,我还没这么肤浅。

二十三日,总公司来人宣布任命。

来人是Brent,我终于见到了他,这个三十多岁的高瘦的白皮肤男人。他有双褐色的眼眸,闪着狡黠而深沉的光。

市场总监任命下来。

可是结局,却出人意料。

新升任的市场总监不是我。

是林—力—翰。

我的笑容僵硬在脸上。那些异样的目光从四面刷刷刷刷地射向我,有意外、有探询、有疑惑、有幸灾乐祸……它们像一把把锋利的刀,将我切割得体无完肤。

Brent做了个简短的任命发言,大意是:有些同事的业绩很不错,能力也很强,但是EQ不高。市场总监是一个统筹全局的职位,要的是各方面都杰出的人才,光业绩是不够的。因此,经过慎重考虑,决定提升整体表现都优秀的林力翰。

所有人都明白,Brent说的是我。他为什么说我EQ不高?

就因为上次他来到广州,我却没有留守着迎接他,而是去了武汉去见客户了?作为总公司的高层,怎么可以为这么点小事怀恨在心?没有理由的呀!

我保持着面部平静,手紧握成拳,指甲掐进了肉里。一股冷锐深刻的痛感顺着血液流遍全身,那么清晰的痛楚,却无法掩饰心中的空落和失望。

不是我,不是我,竟然不是我……

那么多的讥诮,那么多的嘲笑,像网一样把我裹挟得紧紧的。我在这样的目光里无法抬头,无地自容。

这于我,与其说是晋升的失败,不如说是人格的羞辱。我承受着所有的目光,看着林力翰春风满面地上台发表就职演说。

他讲了不少,从总公司的决策到职员的福利,全面而细致。显然,这不是即兴之作。他早就知道提升的会是他,所以,连发言稿都提前准备好了。

可是,他却没有透露半点口风,说话行为一如平常。这样的深藏不露,与我了解中的他简直像换了个人。

关于要提升谁,在没有宣布的时候,连顾厚鹏也不敢肯定。为什么他知道结果?

我看向Brent,只见Brent微笑看着林力翰,两人目光相接,似乎交换着什么信息。

一缕亮光掠过脑海,有条线冒出头来。可当我想理清它的时候,它却又消逝得无影无踪。

我不知道怎样熬过了任命会。面对林力翰笑容可掬的脸,我强撑着笑脸,向他道贺;面对Brent圆滑的勉励和虚假的安慰,我滴水不漏。其实我的心,早已坠入地底。

晚上,大家为林力翰举办欢庆会。如果我不去,太着痕迹了,我只能和大家一起参加。

欢庆会进行到一半,有电话打到我手机上,我到走道上去接。

电话是顾厚鹏打来的,他知道总部的决定后,第一时间给我电话。他似乎斟酌再三,才小心翼翼地问我:“你还好吧?”

他怕我承受不住吗?我勉强笑道:“我没事,在参加林力翰的欢庆会!”

顾厚鹏叹了口气,告诉我,总部本来是准备提升我的,是Brent力主提升林力翰。因为上次,我在他来公司时去了武汉,这让他对我印象很不好,而林力翰那时表现得相当出色,得到了Brent的信任和欣赏。

之后,顾厚鹏叹了口气,说道:“这还不是最主要原因。”

我冷静地问道:“最主要的原因是什么?”

他迟疑了一下,说道:“你武汉宏伟公司步锦盛那个单延误三天,险些没有签成的原因,被总公司知道了。而且,被无限夸大,对你相当不利……”

我呆了呆,恍然大悟。总公司的任命临时改变,原来,是有人暗中动了手脚。Brent说我EQ不高,就是指的这件事吧?

这事情,除了我与顾厚鹏,还有谁知道?如果说有,那也只是寇启俊和钟欣,他们和我既没有利益冲突,还是我的好朋友,是不会这样做的。而顾厚鹏,自然也不会这么做。

顾厚鹏问我:“你知道是谁做的吗?”

会是谁呢?

我在心中暗暗排除了一遍,一个名字跳上脑海。这时,顾厚鹏在电话里,也缓缓吐出那个名字——林力翰。

我一怔,心中顿时雪亮。

是的,只可能是他。也许从那个时候,他就窥到了某个契机,所以,他加倍努力,刚好在Brent来到的时候,签成那个单,然后,刻意和Brent亲近,给他留下好印象。

可笑我,居然毫不知情,以为他阳光般的笑意下,是一颗明媚的心。原来,也不过是算计,不过是利用,不过是掩饰倾轧的手段。当拉开那层遮羞布,他最真实的本性,便显露了出来。

但是,我不得不佩服他的高明。原来他的城府如此深不可测,可是他却伪装得那么无辜,那么无害。

回到包间,他们正兴高采烈地唱歌。明天是周末,今天晚上,他们可以尽兴狂欢。可是,得知真相后,我连一刻也不想多待,借口有事先离开了。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转悠。从宣布任命结果到现在,那些挫败和伤心一直被我深深压制。现在,四下无人,它们终于无所顾忌,顺着血液在我的身体里横冲直撞。

如果不抱希望,就不会有失望。可是偏偏,我对这个职位抱了希望。如果我不是业绩第一人,如果不是这个机会离我这样的近,也许,我不会感觉这样失落。

可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我带着那么那么多的希望,等待着一个结果,那个结果却给了我当头一棒。那一棒那么重,打得我晕头转向,透不过气来。

我的心里好像有小刀在剜,一下又一下。

我不是不能接受失败,可是,知道真相原来如此不堪,叫我如何能服气?然而,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我不服气又能怎么样?

这时手机响了,我接起,是钟欣的声音,“偌宁,启俊下周就要调回北京了,你知道吗?”

“哦,我不知道!”极度的挫败和失落中,我根本无法思考。寇启俊调回北京?为什么?管他为什么,我不愿意去想,我混沌的脑海无法去思想。我对钟欣道:“今晚我不来看你了,你早点休息!”

钟欣敏感地道:“你的情绪很低落,发生什么事了?”

“没有,什么也没有!”我强笑道,“我只是想喝一杯!”

“你在哪个酒吧?”

“SOHO BAR,可惜不能叫你出来了。你好好养好伤,以后,我们可以随时共谋一醉!”我挂了电话,在左手边一张桌上坐下。

寇启俊要走了?

走了好,走了好!

他为什么要走?他竟然要走了?

我脑袋里一片混乱。寇启俊要离开广州的信息纠结在我的脑海中,让我心乱如麻。

酒吧里很吵,有音乐有欢笑,还有喧哗。但是,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心不在焉地喝酒。那些嘈杂入不了我的耳,我在自己的极度挫败中,试图用酒浇灭那些忧伤。

工作失败,感情失败,爱既不能,恨也不能。我的人生,什么时候竟然如此失败了?

不知道喝了几杯,借酒浇愁不能消愁我从来知道。只是借喝酒,让心情可以平静,可以什么都不想,可以忘掉那些龌龊。

有个男人走了过来,笑容在脸上堆积,声音里充满了诱惑,“这位小姐,我想请你出去喝杯咖啡,可以吗?”

我眼神迷离地看着他。喝咖啡?喝酒不是比喝咖啡更好?我没理他,继续喝酒。酒吧是滋生一夜情的温床,这个男人以为,我也是来寻找刺激的吗?我虽然喝了不少,但我还很清醒。

男人笑眯眯地看着我。我讨厌他像看猎物一样看着我的眼神,站起来想离开,喝得太多,脚下有些踉跄。

男人伸手拉住我手腕,说道:“哎,你别走啊!”

我把他的手甩开,但他的左手又拉住了我。我推他,“你干什么?放开!”

“只是喝杯咖啡嘛!”

酒吧里常有喝醉酒的客人拉拉扯扯,只要不闹事,一般是不会有人在意的。这男人拉住我不放,我被他扯得有些头晕,叫道:“放开我!”

他还试图把我拉出去,这时,一个人过来伸手拉住我,把那男人的手一把扯开,冷冷说道:“走开!”

我侧过脸,迷蒙的醉眼看了好片刻才认出来,是寇启俊。他来这里干什么?是恰好碰见,所以为我解危吗?

那男人瞪着寇启俊,“你干什么?”

寇启俊目光如刀,冷冷喝道:“滚开!”可能是他身上的冷冽太过明显,那男人有些瑟缩,退后两步,小声骂咧几句,才悻悻走开。

我笑嘻嘻地对寇启俊道:“这么巧,你也来喝酒?陪,陪我一起喝……”

寇启俊看着我,皱眉道:“怎么喝了这么多?”

我对他举杯,“来呀,一起喝!”

他拿过我手中的杯放在桌上,扶住我。见我身子软绵绵的无法使劲,他将我半环抱着,说道:“走,我送你回家!”

我任由他把我扶到车上,头歪在座椅上。醉眼透过后视镜,看到我脸色酡红,眼神迷离,醉态朦胧。

我含糊地呢喃:“林力翰…你太卑鄙了……为什么不是…我……”

不知道过了多久,寇启俊把车停下,绕过来帮我开车门。见我歪倒在车里没动,他摇摇头,伸手帮我解开安全带,把我扶下车。

原来已经到了我住的小区。寇启俊扶着东倒西歪的我向电梯里走,我全身无力,大部分重心都在他身上。

电梯里,为了怕我摔倒,他揽着我的腰,我的头歪靠在他的肩上。

闻着他身上淡淡的香水味和男性气息,我烦乱的心略有些平静。林力翰事件对我打击过大,我口中仍然含糊地说着醉话。

他从我包里翻到钥匙,开了门,把我放到沙发上,又去洗手间绞了条湿毛巾给我擦脸。凉丝丝的毛巾贴在脸上,让我略略清醒过来。

他专注的脸就在眼前,离我那么那么近。我怔怔地看着他,有些痴了。

见我睁开眼睛,他温和地道:“你醒了?我扶你到床上睡吧!”

我顺从地站起。寇启俊担忧而关切的目光凝视着我,柔声地,似是轻喃又似是询问地道:“发生了什么事?偌宁,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你这么痛苦,这么难过?”

这一声问,把我心中的委屈全问了出来,我忍了很久的泪终于汹涌而出。被匡承杰伤害后,我还有工作作为后盾,我一心想把工作做成事业,可是现在,我什么也没有了。

寇启俊看着我泪流满面,关切的眼神里慢慢盛满了细致的怜惜。他伸出手,轻轻帮我把脸上的泪珠擦去,拍拍我的肩,柔声道:“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不知道是他轻拍的手用了力,还是我已站立不住,我哭倒在他的怀里。

如果不是酒后无法控制自己,也许我会继续忍下去。但情绪一发不可收拾,伏在他温暖的怀里,我像找到可以让我安心的港湾。

寇启俊站在那里任由我哭,什么也没问,什么也没说。他一只手搂住我的腰,一只手放在我的肩上,轻轻拍着,无声地安慰着我,任由我的泪水渗湿他胸前的衣。

可是,这温暖的怀抱,这细致的关切,不是属于我的,我只是借来靠一靠。

经过一场痛快淋漓的发泄,积郁在心里的委屈渐渐消散,酒精的后劲却涌了上来。

寇启俊感觉到我的困倦,扶着我向卧室走。

我任他把我扶去卧室,头昏昏沉沉的。我闭上眼睛不愿睁开,感觉到他将我扶上了床,为我扶正了枕头,似乎站在床头端详我。

之后,我感觉到他的脸慢慢凑近……慢慢凑近,有温热的呼吸缓缓扑在我的脸上,接着,唇上一阵温暖,是他的唇轻轻碰上了我的。

他在偷吻我?

脑海中轰隆隆一声,仅存的一点儿理智再也不复存在。在他的唇要离开的时候,我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伸出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寇启俊正凝注我,眼神灼热而深情,似乎要将我熔化,哑声道:“偌宁,我……”

我伸出手攀住他的双肩。在我的力道带动下,他的头低下来。我凑近他的脸,用我的唇堵住了他后面的话。

寇启俊先是一怔,停顿了一下,接着,眼里掠过一丝笑意,很快加深了那个吻。这个吻深沉而缠绵,所有的话都不用再说,所有的语言都是多余,所有的歉意,所有的心醉,所有的爱……都在这个吻里。

那个吻那么缠绵,那么深情,那么让人迷恋!我紧紧地闭着眼睛,只恐一睁开,这份感觉就离我远去。

他就要离开广州了,我也不知道明天我在哪里。以后,也许再也不能见面。

钟欣,对不起,请让我保留一点点回忆。

酒精在血液里燃烧,一切发展顺理成章。在我们将融为一体的时候,我喟然叹息,呢喃道:“启俊,你要不是爱着钟欣多好……”

他在我耳边轻声道:“傻瓜……”

醒来的时候,头很痛。我翻身,感觉到异样,我的头,似乎枕着一条胳膊。我慢慢抬起脸一看,寇启俊的脸就在我的脸前方,离得那么近。

我和他肌肤相贴,这样亲密地睡了一晚。

昨夜发生的一切滑入记忆,我大惊失色!天啊,我做了什么!钟欣,我都做了些什么!我顿时乱了方寸,惊叫道:“啊……”

寇启俊被惊醒,温柔一笑,伸出胳膊来揽我。我推开他,叫道:“寇启俊,你,你卑鄙。你,你明知道我喝醉了,你怎么可以和我…和我……你,你对得起……对得起钟欣吗……”

“偌宁,你听我说,我和钟欣……”

“我不要听,我不听!你走,你走啊……”我掩住耳朵,拼命摇头,似乎想摇掉昨晚发生的一切。

他见我失控的样子,显然是听不见任何话了,轻轻摇摇头,穿上衣服离开了。

坐在床上,我痛苦地抱住头。

我承认酒醉后的意乱情迷,我要负很大一部分责任,确切地说,是我主动的。因为,钟欣告诉我,他就要离开广州了。离开以后,再见到就更难,而且,只怕他永远也不会知道,我对他的依赖。

我承认我早已对他动心,我爱上了他。这份感情和对匡承杰不同。

在匡承杰的一再背叛里,我虽然隐忍,虽然一次又一次原谅,但是身心疲惫。所以,爱情其实早已淡去,变成了一个美丽的空壳子。

我以为,我可以就这样守着这个空壳子奔向婚姻。但匡承杰又给了我致命一击,我对他彻底死了心。

寇启俊,我和他,经历了那么多误会,经历了那么多波折,他一次次在我最脆弱的时候出现,一次次帮我。而且,他优秀,他出色,他的魅力吸引了我,让我情难自禁。

可是,我不能爱他。他爱的是钟欣。我也真诚希望钟欣和他,能有个好结果。

想到钟欣,我痛苦、自责、内疚……

可是,一切都发生了,自责和内疚又有什么用呢?

对不起钟欣,我真的不想伤害你,我一直一直控制着自己的感情。寇启俊是属于你的。可是,昨晚,一切的发生那么难以预料。醉酒后的我失去了理智,终于没能管住自己。

与其说我在怪寇启俊没有推开酒醉后的我,不如说,我在为自己找个借口,可以让自己心里好过些。

钟欣,我该怎么面对你?

我不想失去你的友谊。可是,当你知道真相后,我们的友情,还能继续下去吗?

我把自己关在家里一天了。这一天里,我什么也没有做。

我承认,和寇启俊的这一夜我没有后悔。爱情的到来,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我无法控制自己。但是,我不能过自己这一关,我感觉,我欠钟欣的。

我不能面对她,只能像只鸵鸟似的,把自己的头藏在沙里,逃避再逃避。

但是,第二天,钟欣的电话打了过来。她说:“偌宁,你知道吗?启俊已经回去北京了。”

“我知道!”我干涩地说。

“你没去送他吗?”钟欣意外地问。

“没有……”我知道他走了,我知道他会乘几点的飞机,我知道他什么时候到机场,我知道,我都知道。可是,我无法说服我自己去送他。

“你怎么了?又心情不好?有空吗?到我这儿来吧,我有事想跟你说!”钟欣的声音很平静,听不出异常。

“啊,好,好的!”逃避不是办法,我还是要去见钟欣。不管她知道后会是什么反应,今天,我也一样要去看她。

按了门铃,我站在外面静静地等。钟欣打开门看见低着头站在门外的我,一把把我拉进屋里,关切地道:“前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前天,前天……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如何启齿。

她见我没事,松了口气说:“害我一直担心。我叫启俊去找你,他也没有电话给我!好在今天,他给我电话了,说你没事……”是她叫寇启俊去找我的,难怪他能恰好出现在那里。她这样担心我,我却和寇启俊……

见我不出声,她轻声询问:“你脸色这么差!是因为工作?”

我点点头,又摇头。昨晚是因为工作,现在,却不完全是。只是,面对着她关切的眼,我怎么开口?

钟欣把我拉到沙发上坐下,顺手拿起遥控器把电视关了。在我面前坐着,一只手扶住我的肩,上下端详着我,说道:“你看你,眼睛都红肿了。有什么事不能说出来,要一个人承受?”

“我没事,真的,没事!”我有些艰难地说。

“有启俊陪着你,我想也没有什么事!”她毫不设防地笑。

看着她这样真诚的笑脸,我忍不住抓住她的手,充满愧疚充满忐忑不安地看着她,“钟欣,对不起!”

我没头没脑的这句话让她一头雾水地看着我,疑惑地道:“什么对不起?”

反正已经开口了,我也就没有顾忌,不管她原谅不原谅我,我不能欺骗她。我坦诚却艰难地道:“前天晚上,我…我和寇启俊…在一起了……”

她瞪大眼睛,意外地看我,“你是说,你们……”

我点了点头,又羞惭又内疚,祈谅地看着她。

“是他……主动的?”

钟欣的脸上看不出喜怒。我想,这是暴风雨即将来临的征兆吧。但是,我既然对不起她在先,不管她怎么对我,我都愿意承受。我赶紧道:“不是,是我,是我主动的。对不起钟欣,我知道他为了你调来广州工作,也知道你已经开始慢慢接受他了。昨晚发生的一切真的是意外,我喝了很多酒,所以,所以我没能控制住自己。我对你的伤害无法弥补,可是,我不能欺骗你,我不敢求得你的原谅。钟欣,我已经准备辞职了,我会离开广州。你别怪启俊,我保证远离你们的生活,我绝对不会再做出任何破坏你们感情的事!”

钟欣越听眼睛瞪得越大,越听越惊异。也许她压制着自己的某种情绪,我说完这段话,忐忑地等待着她把这种情绪爆发出来。可是,她却“扑哧”一声笑出来。

我怔怔地看着她。我想过她的千百种反应,幽怨愤慨恼怒伤心、骂我恼我恨我不理我,可是,我没想到她会笑。而且,是压抑隐忍之后突然爆发出来的那种笑。好像听到的是天底下最好笑的事,那样的笑不可抑。

她不会是被我刺激到了吧?我慌道:“钟欣?”

钟欣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她边笑边摇着头道:“偌宁,平时看你也够敏锐的,怎么你就一直以为我和寇启俊是一对呢?”

“你们难道…不是?”我迟疑。

钟欣哈地笑道:“我真为某人抱屈,爱了一个人八年了,对方竟然懵懂得一无所知。偌宁,你和启俊真是天才。”

我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地道:“钟欣,你,你说什么?”

“好啦!”钟欣忍住笑,“既然你们的关系已经有了实质性的进展,而你都愿意为了他离开广州,想必是已经情不自禁地爱上他了。我就告诉你吧!寇启俊是为一个人调来广州不错,不过,那个人不是我,是你!”

“是我?”我怔忡,犹疑地问。

钟欣站起来去饮水机上打水,给我时间消化这个信息。她端了水过来,递给我一杯,在我身边坐下来,喝了一口,这才看着一脸难以接受的我接续下去,“偌宁,启俊对你的好,你莫非一直都没有感觉?启俊爱上你,比匡承杰爱上你的时间还长。那个时候,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因为谢倩萍那点儿小事儿一再惹得你跳出来出头啊?你太骄傲,他也太骄傲,所以都像两只张开刺的刺猬,他只不过是用这种方式来让你记住他而已。大四的时候,他想向你表白,但那时你心里只有匡承杰,他就只能把这份感情压在心底了。你别奇怪我为什么知道,大学里我和他就是好朋友,现在仍然是。也不怪你一直想把我们凑成一对,还以我的名义给他送打火机和皮带。”

“你知道我以你的名义送他礼物?”

“你那点儿小动作,还能瞒得过我?”钟欣笑吟吟地道,“你第一次以他的名义给我送花,我就知道你的小心思了。那些东西,他都知道是你送的。不过,他不让我告诉你,他希望你是真的爱上他,而不是因为感激。我能做的,就只是远远观望。你还记不记得上次匡承杰给宇甲总公司发送邮件的事儿?那天你给我电话,我要不是记着启俊的叮嘱,真想当时就把真相告诉你。”

难怪那天,她也一如刚才那样笑不可抑。

钟欣道:“你回想一下,哪一次你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他不是在你身边紧张得不得了?”

我默然回想。似乎正如钟欣所说,我真是太迟钝。看到他钱包里的那张纸片,我已经有些明白,如果他真来报复我的年少轻狂,怎么会在送昏迷的我到医院后又守护我一夜?那次看见匡承杰与别的女人上床,在电话里听出我的异常,他便担心地四处寻找,直到在商场的停车场发现我的车。还有,我被匡承杰误伤,他的紧张就不太寻常,只是我当时太疼,后来又刻意不去想与匡承杰有关的事,忽略了……

甚至一开始,我还误会他是来与我过不去的,对他防范、排斥、抗拒……即使举办那个同学会,也不过是为了他手上的订单。

难怪齐一鸣一再暗示说我爱尹振坚,不如去爱寇启俊。

连与他只见过一面的尹振坚,也能一眼看出来他对我的感情。可是,我自己身在局中,反倒一无所知。

钟欣拍拍我的肩,笑意嫣然,“所以,你不用为你的情不自禁背负着心理包袱。现在,可以放心地去爱了!”

为了不伤害钟欣,不破坏他们的“感情”,我一直用理性压制自己,直到昨天醉后的情难自禁。我痛苦,我内疚,我惭愧,我后悔……现在,真相明了,我心中的结解开,所有的郁积豁然开朗,每一个毛孔都释放着如释重负的轻松。

这才知道,根本不存在伤害的问题。钟欣从一开始就知道寇启俊对我的心意,所以,她一直站在局外,不沾微尘。

钟欣搂住我的肩,笑道:“你现在知道了也不晚。启俊是回到了北京,但是,现在交通这么方便!”

寇启俊调回了北京。短短一年多时间,他便使宇甲公司广州分公司业绩增长32%,股票增长几个点,总公司升了他的职,调回去任更重要的职务。

我低下头,昨天他离开之后,我手机一直关机。他独自回去北京,我连送他一送也没有。

我幽幽地道:“我想,他应该对我失望了!”

钟欣摇摇我的肩,笑道:“别多想了,启俊爱了你八年,怎么会为这么点小事就对你失望?他只是不想让你为难,不想看你伤心。如果你能出现在他的面前,接受他的爱,他不知道多开心呢!”

我犹疑地、忐忑不安地道:“是吗?”

钟欣扑哧一笑,“你不信,现在就给他打电话啰!”她把手机递到我手上。

我攥着手机,迟疑了一下,又轻轻塞回钟欣手里。我想,有些话,当面说也许更好。

我已经错过了太多时光,在爱与不爱里徘徊。这一次,我不想再错过。

我决定辞职了。

不仅仅只是因为我要去北京找寇启俊。

我无法把以前有着阳光笑脸温暖热情的林力翰和那个背后使用小手段、城府深藏的林力翰联系在一起。而且,现在,他还成了我的上司。

那些微笑,那份热情,以前我觉得温暖,现在,只觉得太假。伪装得太深,但总也有揭开的一天。

如果他用正当而公平的手段,我想我会接受。但现在,除了选择离开,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我打好辞职信,点击发送。

等待邮件发送的时候,我登录QQ,好友图像里一片灰暗。百无聊赖的我在收藏夹里浏览,点开低唱阳关的博客。

他的博客更新了。他在里面写:“我想,她已经用另一种方式记住我了。那一刻,我站在人群前,看到她脸上的微笑僵在那里,像一朵小花,迅速枯败、调零。她微低着头,那样难以置信,之后,眼神是一片失落。她的脸色保持着平静,但我知道,她的心里已经泪如雨下。她一定很伤心、很挫败,难以接受这个结果。可是,我不能安慰她,我甚至只能偷眼看她。我多想对她说:对不起,我不想伤害你。可是,我不想成为她生命里一个不留点痕的过客……”

博文发表时间是二十四日凌晨。

那些文字细致而真切地记录了整个过程,像电影场景,让我清楚而真实地再次重温了二十三日Brent宣布市场总监职位任命时我最挫败、最失落、痛苦又难以置信、悲伤又无处发泄的一幕。

这世上不会有这么多的巧合。我想,我知道低唱阳关是谁了。

不过现在,一切已经云淡风轻。

那封辞职信传送成功了。我关上网页,关了电脑。当林力翰看到它的时候,我应该已经离开广州,正奔赴北京,奔赴我甜蜜幸福的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