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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无得无说分(2)


释迦已经知道了,生命要不受后有,必须根除因平常用心中必然产生的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这种习惯了的、与生俱来的妄念是万恶之源。但是,只要是具体的生命就不可能没有“我执”,就不可能没有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生命正是由于愚昧而失去了自己的本来面貌,所以在三界六道流浪,备受生命之苦。

生命,一旦成为个体幻相的存在方式,就是“果”,是无量因缘之果,不可能有什么选择。但这个“果”又会成为未来的“因”。这个“因”若不执着于 “我、人、众生、寿者”,就不受后有,“宇宙—生命”系统就会越来越有利于生命,生存在“宇宙—生命”系统中的“明德”便会永放光辉,“明德”才是真正的我,“明德”不灭我不灭。于是就有释迦“灭度”的大愿,就有了更具体的四十八大愿。但是,释迦的伟大并不止于此, 而是他认识到, 他能有这种想法,那并不是他自己的,而是“宇宙—生命”系统即法身本有的“大德至善”,只不过报在他这个化身身上而已。既然是法身本有,又因因缘成熟显化出来,就一定可以显化到众生身上,他的肉身可以不存在了,但“宇宙—生命”系统的这一大德至善不可能因释迦自己的肉身灭了也灭了;还会以因缘的形式入一切众生心,入一切处,入一切时,入一切事。 这便是“灭度大愿”的来历,也可以称之为生命的一种存在方式——“愿力身”的来历。这种愿力身有生无灭,无处不在,随顺一切因缘而在历史的长河中显化。

因此,“无有定法”,也可以说“无有法”,“宇宙—生命”系统本有之大德至善,根本不是哪一个人创造的法。法身本有的大德至善入一切因缘,与其他的各类因缘一起起作用,生出一切“果”——世间万相。世间万相在自己的因缘运动中,千变万化,千奇百怪,但每层因缘都存在大德至善的“灭度”之缘,或曰阿弥陀佛度众生之缘。 这些缘又不能单独起作用, 只能随顺万缘,这便是十大愿王中的“恒顺众生”。这一切是哪一个人可以掌握的吗?当然就“无有定法”,也当然是“非法”。

但是,由于是法身本有的大德至善,虽然必与别的众缘相融合才能起作用,但毕竟是可以拯救一切众生,毕竟可以使众生全进入“极乐”,所以也不能说不是法。

这便是“非法非非法”的道理。只有围绕第三品的“本愿”,一切说法才会迎刃而解了。

这根本不是需要众生的意识把握的一种思想方法,正如我们的心相可以产生各类的“相”,但谁也说不清,永远也说不清这些相的“全部”因缘,它是一个无量的“帝网珠”。

但是,众生早晚会全了解这个秘密。

其实,一切贤圣他们对生命的贡献也全是如此,都是从法身来再回到法身去,用共产党一句话“从群众中来到群众中去”。所以有无俱遣,得失往来都不是,但又都是。

所以是“非法非非法”。

毕竟有法在,它是“宇宙—生命”系统全体的本有的法, 不需要当哲学去掌握,所以就说“无有定法”、“非法”。

这是实相,不是人的意识加工了的,也不是人的意识的运作方式,这一切活生生显现在释迦的“心相”中,不是他“思考”来的。

释迦一直讲的是实相的存在方式,而南老把它当成是可以修炼成佛的功夫、思维方式,本末倒置了。

佛学的真正奥秘就在这里。“心”镜上生出万相,悟了的人认为这是实相的显化,没有什么可说的,要说也是照着相本身去说。未悟的人认为是自己聪明自己思维方法对头。同样是“相”,一个有四相在,一个无四相在,结论就不一样。

记得这么一则公案,“一对僧人互相棒喝,哪个悟了,哪个没悟?”

回答:还有话说的未悟,没话可说的真悟了。

区别就在这。心头万般相,缘生缘灭,我管也管不了,想也是白想,当然无话可说。

未悟者以为我会修,我会证,我会修善,我会去恶......

未悟者因果缠身了,此网越结越密,如蚕吐丝,作茧自缚,千劫也在鬼窟子里作活计。

释迦不说是“他”(肉身的“我”)“灭度”众生,而说是如来“灭度”一切众生。

释迦与如来不是一也不是二。释迦在自己的心相上看到如来说,我“灭度”一切众生,“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而实无众生灭度者。”释迦只是把心头看到的实相,实说出来而已,别无其他。你说这是释迦的愿也行,因为只有他见了又是他说的,所以可以说是释迦的大愿,你说是如来(法报化三身圆满)说的也行,只有如来才有这个能力,别人说不了。

南老卡壳子就卡在这里,所以他一再讲要人们自己如何修,如何善护念,如何发愿,事实上早不是第一义谛了。

既然是如来说的,那就是必然的真实运动,也就无所谓法不法了,因为“法”是对意识而言的。“本愿”一旦与诸缘结合显相出来,又必然是万紫千红的诸相,所以是“无有定法”之法,“非法”之法,即“非非法”,意识无法直接把握。

这一切只是如来的通知,决不是让我们去学他的思想方法,我们自己再来一套,再来一回。

我们也不知该怎么讲,南老才能明白我们的观点。还是再重复一下经文:

“如来善护念诸菩萨。善咐嘱诸菩萨。”

“一切众生之类……我皆令入无余涅而灭度之,实无众生灭度者。”

这里没道理讲,如来已把“你”善护念过了,你再自己善护念,就是头上安头。

这里没道理讲,如来已对你“善咐嘱”,听与不听,无用,早晚你得听。

这里没道理讲,如来已令一切众生入了“无余涅”,你不入也不行,自己再去转变一回色身,再去成一回佛,全是多余。

说到这,人们一定以为我们又在说迷信话了,不是,我们说的是如来,如果你要找到证据,就请回眸历史。

历史,不废江河滚滚流,你违拗得了吗?不要脱离了历史的进步瞎用心吧。

更不用挑历史的岔子,说什么物质文明进步了,精神文明堕落了,好似要我们再去补一回天不可,那是笑话。

问题在于你理解的精神文明是什么东西,是什么玩意,是封建主义那一套束缚人性的东西吗?它们早该“堕落”了,早已“堕落”了,崩溃是必然之势,谁也救不了它们。

今日的文明是不完满的,很对,很正确。完满了,太阳就该落山了,极乐也就不是极乐了。正是由于你眼前的一切还不完满,所以世界生气勃勃,生生不息,众生在奋斗中完满,在完满中奋斗,这就是如来;这就是“无有定法”;这就是“非法非非法”。

历史“本无定法”,历史本来是“非法非非法”,岂是你这个头脑把握得了的,要你把握干什么?

别令妄想驰骋了。

谁是圣贤?

关于圣贤,南老给我们讲了一大堆学问,他说“贤圣是讲什么呢?中国文化无形中有个差别,修养、学识、道德到了最高处,称之为圣人。差一点的,还在修行的路上则称贤。”

又是“修养、学识、道德”!?

这三方面达到极致的就是“圣”。中国人几千年来,对一个“圣”字的错解,不知误了多少英雄好汉。到了六祖慧能时代,六祖就是要翻这个案,他大字不识,让人撵得如“丧家之犬”,到处乱跑,结果是躲进深山里,和猎人在一起吃“肉边菜”,吃了十几年。一直到死,他也没有要求自己去读书、学文化。他显化了这个特例,他的弟子也一再强调顿悟成佛,但是传到他的后代子孙中,有些人还是要讲“吹毛断剑仍须磨”,这和神秀的“时时勤拂拭”,何其相似乃尔,六祖白忙了一回。

何谓圣贤?这本是一则大公案。和《金刚经》关系不太密切,留到别处讲,这里不细讲。

何谓圣贤?顺应历史就是大圣贤,明白历史自会大踏步向前者就是大圣贤,违背了这一点的都不是。

现如今,一切众生皆是圣贤,包括南老。

弄清了这个道理再来谈《金刚经》。

一切众生的任何努力,任何追求,不管是实现没实现,都是历史进步的标量,舍一不可,这些标量的合力的矢量,就是历史的进步。

南老告诉我们说禅宗的大师说“实际理地,不着一尘;万行门中,不舍一法”。这当然是对的。南老解释这两句是如何说的?

“实际理地不着一尘是讲本体,万行门中,起而行之,在行为上是不能空的,念念都是有,诸恶莫作,众善奉行。”

又回去了,又去自己作主了,又去自己善护念了。这根本不是禅宗大师们的本意。

在南老这里“知”、“行”分离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自然而然产生了,佛学中的“无分别心”自然而然也没有了。

个体人,每一个体人,好似都是在指挥自己,但你要知道你只是历史长河中的一滴水,知时已在行,行时已在知,知行分开了,时也过了,地也过了,是两个因缘了,念头也就变成妄念了。南老是开了大悟的人,能讲禅宗公案的人,怎么到了具体问题糊涂了?

什么叫“体”?记得禅宗中有一则公案,庞蕴问石头,“不与万物为侣者是什么?”石头答:“待尔一口吞尽西江水再与尔道。”庞蕴又以此问题去问马祖,马祖扭着他的鼻子,反令他“说,你自己说。”

这实在是太漂亮的公案,尤其是马祖,把体用一如、知行如一的道理生动地表达出来。不由你庞蕴不悟。到了南老这里,体用又分家了,知行又分家了。哪有不着一尘的离用之“体”哟!

“实际理地,不着一尘”,不要被历史背景文化背景假定的价值观,什么善,什么恶之类迷惑了,那不过是历史前进的一个脚印。脚总在往前走。找脚印的直与不直,偏与不偏是无意义的。运动,变化,千变万化,一刻不停才是历史的本身。

“万行门中,不舍一法”,人世间、自然界的任何运动、变化都有它的合理性,舍了任何一法,历史就断线了,也不可能少了任何一法。

谁是圣贤?有标准吗?没有。一切众生全是圣贤。每个众生对历史的总体进步都尽到了自己的努力,只不过角度不同,内容不同罢了。但是他们并没有如某些狂人一样,认为自己给历史作出了什么伟业来,他们不过是顺应历史完成角色。对于历史矢量的明天是什么,他们不知,也不需要知,但是也清清楚楚地知道:那就是阿弥陀佛说的“永拔生死勤劳之本”。

历史就是众生,就是如来,就是圣贤。

历史只能越来越光明。

“人民,只有人民,才是世界历史的主人。”

舍弃了哪一个生命的努力,历史都将不是历史。

“实际理地,不着一尘,万行门中,不舍一法。”

一切在历史的运动中尽到了自己的角色责任的人、的生命,都得了阿耨多罗三藐三菩提,都在正定聚中,楞严大定中,都是圣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