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霖是越说越没底气，越划手越软。照他最初的想法，只要跟其他人有关系的统统划掉，现在看来，划来划去划到最后恐怕就没人了。他把笔往桌上轻轻一撂，低头想了一会儿，说：“不行！李狱长，看来这事儿不能这么办。嗯，干脆，把郝建和池区长叫来，咱们一块儿商量商量？”李东升沉默了一会儿，说：“你看着办吧！这事儿就交给你了。”r
二十分钟后，郝建和池又彬俩人结伴而来，都是一副着急的样子，像是要谋一番大事业。r
池又彬一进门就说：“早该动手了。不过现在动手也不晚。”r
郝建笑道：“那些动手早的没准反而不好，昨天我替李狱长跟人打招呼，人家说好多人都打过招呼，有的替任某某说的，有的替王某某说的，还有替谁说的，时间长了他也记不住了。呵！”r
于霖笑道：“把打招呼早的都忘光了才好呢！”r
李东升呵呵笑了两声说：“据说是二比一的比例往上推荐，民主推荐两个人，这两个人在全省范围内进行竞争，评分高的才有希望。现在还不知道上面对往上推荐的这两个人的得票数有没有要求，如果按正常状态下是要过三分之一的，到时候真没有一个人的票数过三分之一，恐怕分给咱监狱的指标就要作废了。”r
李东升这样说是有根据的。去年的时候明珠监狱分到一个正处级调研员的指标，虽然是非领导职务，但是级别摆在那儿，竞争是相当的激烈。只有副处级干部才有资格参与竞争，一样是吵吵嚷嚷拉票的成了疯，大家相互拆台，结果没有一个人的票数达到上级部门的要求，指标当场作废。事后，大家相互埋怨。怕是某些人在心里懊丧了好些日子吧。r
从心里讲，即使自己选不上，他李东升也不希望重蹈去年的覆辙。r
不过去年的那件事儿操作时间短，从开始到结束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并没有像今年这样造成这么大的影响。r
而且，今年的相互拆台劲头比着去年那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李东升知道，早在一个月前，已经有人开始拆他的台造他的谣，说他这次根本不够条件。他忽然想起《红楼梦》里探春的一句话：这样大族人家，若从外头杀来，一时是杀不死的。这可是古人说的，“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必须是从家里自杀自灭起来，才能一败涂地呢！明珠监狱不是宁、荣二府，他们这些人也不是贾府的那些纨绔子弟，但实在不能说全部的监狱警察都像探春那样明事理顾大局，坐在副处级位置的领导干部也不例外。r
人一多，书房就显得不够宽敞，几个人就把战场移到了餐厅。r
于霖左边拉着池又彬，右边围着郝建，桌上摊着于霖搞来的监狱警察名单表。r
李东升坐在一边，手里居然拿了一本监狱法学的杂志在那儿翻，听着这仨人嘀嘀咕咕地商量，时不时地插上一、两句。再是心腹，他也要表现出有城府的样子来，给这几个人一个充分的空间去发挥，让每一个人都感觉自己很重要，才能最大限度的调动人的积极性。r
于霖简单介绍了一下刚才的情况。大家都沉默起来。r
如平走来走去的添茶换水，趁放杯子的当儿还不忘伸头看一眼名单上他们仨画的圈圈点点。r
半晌，二监区长池又彬先张了口：“我觉得人还是有公心的，谁行谁不行，工作干得怎么样，每个人心里都有一杆称。选领导不是发糖豆，谁跟自己近就多给谁一颗。我认为，除了本人和他们的老婆，能打招呼的最好都打打招呼。”r
于霖看着李东升的脸说：“不行的话，也给他们充充电话费？”r
李东升坚决地摇了摇头。r
池又彬说：“这个做法不可取。没准会起副作用。”r
狱侦科长郝建接过话头说：“如果是我我也会想，你现在是有求于我，低三下四地给我充二百块手机费，等到我有求于你的时候，你心里该不平衡了，恐怕再添上两个零我也办不成事。”r
李东升抬头会心地微笑了一下，说：“是啊，一个靠贿赂别人爬到领导职位的人，很难想像他能当一个清官。真把一个贪官选出来，明珠监狱这潭水还能清得了？”r
“也许应该说是明珠监狱这潭水就更混了。”于霖撇了撇嘴，从嘴角哼出一句话。r
“但也有些只顾眼前蝇头小利的人见钱眼开，得了好处才肯投你的票。我们办公室就一个同志扬言说，谁请他的客或者给他二、三百块钱他就投谁的票。”于霖一副愤世嫉俗的口气说。r
又是一阵沉默。几个人的表情都很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