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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影双侠


  (一)

  清晨,从远处走来一位英俊少年。天青色的长衫衬托着挺拔修长的身躯,上身罩一件黄棕色紧致短褂,足蹬万里靴,斜背百宝囊,百宝囊中插着一把碧月秋光剑。少年步履蹒跚,左臂有些不自然地摆动着,显然是有伤在身。旭日东升,照着少年孤独的轮廓,在身后拉出一条长长的影子。

  他叫断无涯,是湘楚断氏第六代传人。自小练习断氏冲云剑法,并得武当真传,武功早属上乘,若论单打独斗,到目前未遇敌手。

  断氏一支自元末迁居于湘楚北地,历经百余年,已成为当地的名门望族。但世事难料,如今却是花枝凋零,门庭冷落,这一切皆与一场灭门之祸有关。

  在一处长亭稍事歇息,断无涯看了看受伤的胳膊,那里的伤口长约三寸,入骨三分。左手自是不能再动了,在撒过剩下的半瓶“玲花散”之后,他扯下身上的丝绦,用心将伤口再次包扎严实。缓了一口气,断无涯回想起此次夜捣匪巢的经过。

  原本觉得胜券在握,可以一举荡平贼穴。不曾想,秃驴海空狡兔三窟,自己去的宣化堡竟然空无一人,海空不在那里,而匪徒早已结集于堡外。

  都怪自己一时大意,掉进彀中,陷入了早已设计好的圈套。在对阵修罗门四大护法时,也仅是打个平手,贼人海空又于暗中施冷箭,正中在左臂上,一时疼痛钻心,头晕目眩。眼看被四大护法步步紧逼,命悬一线之际,没想到一个蒙面紫衣少女救了自己。那女侠武功甚是了得,四大护法竟被打得落荒而逃。只可惜,没能亲手抓住海空,不然,定要将他碎尸万段。

  这瓶“玲花散”是紫衣少女所赠,让他先敷半瓶,过四个时辰再用剩下的。果然,敷过之后,出了一身汗,整个人畅快淋漓。等到达安全之处,女侠飘然而去,不见踪影,唯有缕缕幽香飘散在空气中。值得庆幸的是,海空虽在箭头上焠了毒,却非巨毒,靠着内力尚能压制毒发,加之疗以“玲花散”,现在己经恢复了元气。

  断无涯总结了这次失败的原因,还是太轻敌,中了海空的瞒天过海之计。下次,一定要做好周密计划,不能有半点失误。还有,那女侠是谁,为何要救自己,她和四大护法交手时使用的招数似曾相识,那一招一势被她用得刚柔并济,炉火纯青。猛然,断无涯想起自己的师祖曾在不经意间展露过,难道是失传已久的洪门梅花剑法?只是,师祖早已驾鹤西去,不然,可以亲自去武当问一下。师祖与这个女侠有何渊源?和吴中洪门又有什么联系?断无涯实在猜不透。

  家仇血恨,断无涯时刻铭记,平日里发奋习练武艺,卧薪尝胆,不敢有丝毫懈怠,而他的仇人便是那海空和修罗门。

  修罗门原是异域门派,以嗜血、残忍著称,觊觎中原武林已久,后随元一同进入中原,在各地建立了多处分支。元末时,修罗门隐遁江湖,销声匿迹,改头换面后又重出武林。在其门下藏污纳洉,出了不少武林败类。断氏一门除生还者外皆是被修罗门所杀,断无涯与之有不共戴天之仇。而那海空绰号“漠北冰陀”,是个邪僧,因善于钻营、谋略,被修罗门引为“军师”。日前,修罗门已下追杀令,要求各地分舵,凡见到断无涯,必要斩草除根。

  何去何从,断无涯一时进退两难。进,敌众我寡,欲速而不达。退,大仇未报,自难独善其身。而今之计,还是先找个地方落脚,盘缠虽已不多,但凭一身的武功,就算是打把式卖艺也能糊口。

  断无涯压根也没去想是否会被到处追杀的事,沿江东下,便来到了素有”鱼米之乡”美誉的洞庭湖。

  (二)

  八百里洞庭,烟波浩渺,远眺湖面雾霭沉沉,往来渔舟忽隐忽现。此时,正是三月柳绿莺啼时候,春光明媚,行人慵懒地走在湖边小镇的街上,沿街摆满了各类摊铺,做买做卖,人声鼎沸。在整条街中段的位置耸立着一座高楼,重檐碧瓦,气象万千,三层的木质结构,如森严的壁垒,又似巍峨的群山。精致的雕栏,镂花的窗棂,古色古香,透露着一股浓烈的商旅气息。

  “江天楼“,断无涯望着招牌上三个烫金大字,迈步进入店内。江天楼是江湖闻名的酒肆,兼做客栈生意,与岳阳楼遥遥相对。楼内一层提供住宿打尖,二层以上为饮酒做乐之处。在楼上边饮酒边赏湖景,别有一番风情,因而许多文人骚客纷至沓来,当然,更不乏武林豪杰,商贾游人。

  此刻,江天楼上高朋满座,嘻笑、行令声不绝于耳,吟诗、对赋者比比皆是。断无涯在三楼一处包间落座,等候着小二上酒菜。在这楼上极目远望,水面波光粼粼,岸柳婆娑,湖光山色尽收眼底,让人赏心悦目,好一幅南国之春。很久没有这样舒畅了,自与那紫衣少女分别后,断无涯预料后面必有追冦,凶险之境不能久留,便辗转来到洞庭,先安顿下来,再做计较。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与那海空和修罗门的帐迟早是要算的。

  小二端来酒菜,断无涯自斟自饮。他早就听闻这座江天楼是云梦山庄的“花氏三杰”所建,专门用来结交江湖好汉,笼络人心。但凡因困厄落魄至此的豪杰,只要报上自己的名号,皆能受到礼遇,不仅住宿,吃饭的钱全免,而且还能被请到云梦山庄品茗论剑。想到此处,断无涯不禁哂然一笑,自己现在不就是落魄之人?算了,还是不要受人恩惠为好,被人施舍的事还没有轮到自己。

  “花氏三杰“在江南名声响亮,分别是老大花满江,老二花满天和老三花满楼。位于云梦镇的那座云梦山庄,便是花家经营的地盘,据传是老爹花勋从一个没落的镖局那接手而来。花勋早年在朝廷当捕快,有一身过硬的本领,善使一副判官笔,出神入化,江湖号称“铁判官”,如今上了岁数,便早早买下了现在的云梦山庄,和三个儿子一起招贤纳才,欲有一番作为。而花满楼不期与断无涯在洞庭偶遇,演绎了一段相识相惜的佳话。这正是,英雄落魄遇知己,潜龙入海掀巨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