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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卷 第一章 京都有雨


  大明王朝自高祖始建至今已逾二百年。

  昭元九年春,现任相国严礼得圣上赏识,掌除兵马司军权与皇宫内治之外庙堂内政外交,上任短短半月,为风雨飘摇中的大明献安民抚政二十四良策,以一介布衣的身分跻身朝堂,是为一人之下,权倾朝野。

  泱泱中原,除京都以北大将军卢广漠镇守的拒夷城外,长江道从北至南,名则相安无事,实则暗流涌动。

  尚在暮春的京都,昨夜下了一场暴雨。

  那条被天子脚下生活的人们笑称为臭水沟的护城河上驶来了一条亮着灯火的小船。

  雨声淅淅沥沥,不时的闪电划过漆黑的夜空,靠近玄武门的内城道,赫然已有近百人身披蓑衣,安静且肃杀的立在这道很有故事的城门口。

  远处小船的灯火亮光依稀可辩,尚有一身修为的皇宫大内高手,将真元凝聚于双眼,看不到的只感觉一片朦胧,看得到的则惊惧犹见厉鬼,身体颤抖不止。

  啪嗒的雨声中,有小船如幽魂飘来。

  离的近了,所有人脸上便只有惊惧一种颜色,有一人身披前唐挡雨蓑衣,斗笠还是标志性的内弯式,下摆已被剪掉,静静的立在船头,天上大雨好似被无形之力阻挡,不曾沾船分毫。

  “裘大人,大内高手来者几何?”

  玄武门城口,为首一位宦官模样的人身子微躬,对站在人群最前面负手锁眉凝望小船的人尖声道。

  “兵部四夜鼠除去那个喜好美色的罗玉骨,来了三个,外加你们东厂那几位精修长生术的阴气供奉,算一算,大明高手,十出其四。”

  被称作裘大人的中年男子看都没看身边这位明显是太监的家伙一眼,只是提及东厂供奉,脸色不由得又稍微沉了几分,仍旧是望着前方大雨。

  “要来了”

  不知是谁出声,在场众人只觉得雨声一滞,正好奇为何低声谈话之声如今明辨可闻,一晃神间,只见小船已在离城门口二十丈处静止。

  “唐某跋山涉水远赴京都,不过临夜想找一落脚地洗个热水澡,诸位大人如此兴师动众,多有劳累。”

  船头,一袭前唐蓑衣的男子开口,言语尽是调笑之意。

  “久闻江湖武榜上者皆是不世出的高手,阁下一路北上,捣毁我大明停马驿站一十又四处,今日得见,除去那柄未曾见到的细雨,其余都名不虚传。”

  先前被那宦官儿称作裘大人的中年男子皮笑肉不笑,拱手作答,全身真元却是急速流淌,做好了应对男子斜斜倚靠在乌蓬小船上不知名剑的准备。

  “你们官府中人都是如此做派,明明恨的心里痒痒的,嘴上却还要讲些漂亮话,我今日来,与尔等无关,只是想和那多年未见的老朋友,说两句话。”

  蓑衣男子眼神微眯,望向京都的夜幕,八百里皇土,大雨之下仍旧显的灯火通明,一息一瞬之间,男子周身无雨之地已是堪堪扩张到临近玄武城门口。

  他再次道:“我不喜你们这京都,就如严礼那老儿不喜江南的烟雨,安民抚政二十四良策,好一个安民抚政,好一个以德治江山,唐朝海今日带细雨剑前来,替江南道的百姓问问,新上任相国加收赋税,大兴烽燧,是何意?”

  “是何意?!”

  蓑衣男子声如洪钟,船中古剑竟如有丝线牵引,出鞘后绕男子划一圆。

  玄武城门口前暂停雨幕顷然落下。

  裘仇周身衣衫鼓荡,只一息时间脖子上便被如剑般的细雨划出道道血丝,无暇顾及属下,抬手便打出一掌,俨然是皇宫秘传心法大明宫印。

  蓑衣男子一剑稍停,心中震骇已是无以复加的裘仇转头回望,皇宫禁卫军今夜所出八十一人,如今还能站着说话的,除了同先前那名宦官一样的几位长袍阴气供奉外,算上自己,仅余下四个。

  “武榜第十唐朝海。”远远的,有一阵阴柔之声传来。

  身居锦衣卫副指挥使的裘仇听闻此声精神一震,随即眼眶涌出一股狂喜。

  “趁着我不在,欺负我三位弟弟,这可不是你们这些江湖人士所为人称道的做派。”阴柔的声音断断续续,最后一次停顿,竟好似瞬息之间跨越了百丈距离,转眼便来到城门口。

  “四只臭虫,临行前就有人向我提及你们四个,论单个实力不过二品末流,四位一体却一跃至一品甚至犹有过之,不过投机取巧的门道,我手中细雨一路从谌龙郡斩来,剑下如你等亡魂过百,罗玉骨,你们兄弟四人若不怕死,大可以上前一试。”

  称作唐朝海的男子此刻已经摘掉了斗笠,一缕白丝从额前垂下来,双目如剑光,独身漂浮雨幕之下。

  阴柔声音被称作罗玉骨的男子一笑,望向周围三个一身笼罩在蓑衣阴影里的人,四人会心,同时摘下斗笠,一道闪电恰巧此时在空中划过,让人惊异的是,这四人皮相竟如出一辙!

  “在下罗玉成”

  “罗玉守”

  “罗玉穆”

  “罗玉骨”

  “领教武榜第十细雨剑!”

  四人一齐出声,皮相虽一模一样,但声音却大相径庭。

  雨越下越大。

  一更时分,信王府所在五里巷一民居门口。

  一身湿漉漉的陆千鸿把手中忽明忽暗的油灯交到一个更夫打扮的中年人手上,一边打哆嗦一边不断往手里呵气:“我说姚老头,这鬼天气怎地一开始还没个头?这大雨都下了两天两夜了,富贵人家身穿锦袍不知夜寒为何物,但我们这种小鱼小虾米,还不得被这忽冷忽热的天给折腾死?”

  年约五十的更夫中年人看了一眼在旁一直抱怨的少年,把手中油灯往前方晃了晃:“陆小子,有的衣服穿,就不错了,你爷爷我像你这么大那会儿,京都内乱,大明朝十三位郡守仅被定谋逆罪的就有四位之多,那可是谋逆啊,诛九族的大罪过,那光景,才叫民不聊生。”

  “嘁。”年纪约莫十六七岁的少年冲更夫吐了吐舌头:“陈年旧事天天拿出来讲,你不讲腻,我耳根子都生虫了,我说姚老头,大明朝夜禁森严,但你看大街上这黑灯瞎火的,这会儿一更禁刚过,除了我们这种更夫,除了平民百姓,还有谁能走在这白天熙熙攘攘的街道上?”

  姚姓中年更夫看了看屋檐下雨幕外的夜,远远的,天边划过像雷一样的白光,好似仙人现世,他慨然道:“夜禁是对于我们这些普通人的,像那些可搬山飞空独立于世的修行人,自然不在此列,但说起这些又太过遥远,老家伙我也只是年轻时去感业寺烧香礼佛时远远见过一面,不过除去这个,如我等凡人,夜禁之后仍可在城内走动的——”

  姚姓更夫嘴巴皮子动了动,看着远处下一秒却说不出话来,他伸出枯枝般的手指,指向了方才雷光闪过的方向,陆千鸿顺着他的手指望过去,只看到一排排身穿黑色修身衣服头戴束发帽的人蓦的消失在月色里。

  “飞鱼服,那些人是锦衣卫。”陆千鸿突然接过了姚老头的话。

  “锦衣卫雨夜前行,看方才那阵势,约莫是一位总旗带队,自那年四守之乱至今,我打了二十多年更,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把绣春刀。”姚老头叹了口气,摇了摇已有稀松白发的头颅。

  “今夜不知谁家又要死人了。”

  雨幕,玄武城门口,大战过后,一片狼藉。

  号称金人来犯强石劲弩不损耗分毫的立城门口垒块巨石在唐姓男子恐怖的剑气下被划出了一道道巨大的沟壑,玄武门一更宵前尚能站立的起先还有约莫十位之众,如今三更将至,除却那个已经不知溜到何处的锦衣卫副指挥使裘仇,明面上还有气的,只余下五人。

  唐朝海站在已经靠岸的乌蓬小船上,气机不稳,观之周围环境,怪石横陈,已然无安稳落脚之地。只是相隔其二十丈处,却是面带冷笑口鼻皆渗血的兵部四夜鼠。

  “强弩之末,我兄弟四人联手,莫说你半步青莲镜,就是大成青莲高手亲至,我兄弟四人亦能可战可逃,只是低估了你手中那柄细雨,剑榜第十,武榜也是第十,唐朝海,你之境界,不配你手中那柄能跻身剑榜前五的名剑!”

  京都四夜鼠之首罗玉骨,吞咽下一口暗涌上来逆心逆血的鲜血,堪堪对看似已经无力的唐朝海道。

  “唐某与你们这些鼠辈动手出手中剑,的确不配细雨。”

  乌蓬船上,唐朝海站起来,“但我的时间不多了,此次进京,本就是死马权作活马,只是未料到严礼那老儿,龟缩皇宫,欠债累累,却迟迟不肯相见。”

  “放肆!”罗玉骨挥手打断了唐朝海的言语“相国之名,岂是你这将死之人能直呼的?”

  “将死之人?”唐朝海听闻仰头,转而大笑,枯败的脸上泛起不正常的红光。“哈哈哈哈哈”

  “传闻大明宫有台阶三百五十六处,处处白玉砌成,裘仇老儿,你替这四条严礼的狗看看,我这将死之人一剑,可毁去台阶几何?”

  一语毕,天地间只闻剑声。

  风声雨声与男子看似临死之前的大吼。

  好一副大明春夜舞剑图。

  罗玉骨四人不知人在何处,感官为何物。只得费尽真元,集四人之力挡这看似油尽灯枯的一剑。

  雨停了。

  月上柳梢头,五更过,天微亮,夜禁开。

  陆千鸿睡眼惺忪,打着哈欠走回五里巷家门口,推开院门。

  入眼是一柄剑。

  一名衣衫破烂额前一缕白发的男子,静静的躺在他打水的那口井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