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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2章 打过爱的一仗4


自己的声音乍一出口,好像才明白过来这是自己在说话,天!

刚才混沌的大脑再次被惊醒,连忙解释道:“我只是说你的这种能力,并不是说你会离职,其实你现在发展得也很好,你的客户那么多——”

“不必说了。”稻本靖一突然摆摆手,轻轻打断她,如果细细觉察便能发现他眉目间微微的颤动。

他这样长久地不说话,外面早已是万籁俱寂的深夜,富人区的夜晚又格外静默,连犬吠都难以听见,江雪清醒了一会之后不由得又困倦了起来,强力撑了片刻终于不知不觉地歪在榻榻米上睡了过去,连灯是否开着,稻本靖一是否离开了都全然没有印象。

到底还是心中有事,睡到半夜猛然惊醒,想起这并不是在自己家中!下意识地一摸身上的衣物都还在,松了一口气之下坐了起来,见灯早已关了,也不知是几点,外面的星光斑斑点点地映照进来。英国的天空永远是湛蓝的,即使是夜间,那星空也是清朗壁澄,漫天星子如清霜亦似银河玉带,江雪不由得站起身来想要到窗前看个清楚。

谁料真真刚刚动了半步,稻本靖一的声音竟然不远不近地响起,“大半夜你不睡觉要做什么?”语气里含着洗都洗不掉的淡淡讽刺和冷漠,吓得江雪顶梁骨走了真魂一般,花了五秒才顺过气来声音发抖道:“你怎么在这?”

“你问的问题永远是那么无聊,这是我的房子,我想在那里就在那里,况且这里是我的内室,我睡觉不在这里该在那里?倒是你不由分说占了我的床,你还恶人先告状?”星光下他眉头一挑,恶声恶气,跟孩童拌嘴一样认真。

不等江雪说话,他的声音又低了下去,半天没有再说一句话,好像呼吸也平稳了下来,好似又睡着了一般。江雪却立在那里半天不敢动——这个男人简直古怪到不是人!

就在她轻手轻脚地回到榻榻米上躺好时,稻本靖一竟然又说话了,声音似梦呓道:“江雪,你不明白,哎,你们都不明白。Gu是你们中国最著名的艺术院校毕业的,而我却从来没正经学过设计——也是,我来自鹿儿岛的渔民家庭,自然是没有钱去念昂贵的艺术科,所依仗的不过是比别人对时装更敏锐的天赋和几千个少年时代的只睡三四个小时的夜晚罢了。Gu一毕业就进来了Collaud做设计师,不过5年时间就是中国区设计总监,而我从大阪一家经营不善的服装厂做起,既做设计师的事,也做助理的事,还要做销售的事。那时候我才21岁,刚刚从学校毕业——”

江雪的思维不由得跟着他走,仿佛一个黝黑瘦弱的倔强少年从无数流光剪影当中走出来。

“呵,那时候用你们中国人的一句话来讲,叫做初生牛犊不怕虎,拿着设计的图样,穿着一双胶底鞋,冒着大太阳在大阪的大街小巷的企业里寻找订单的机会……可是我做成了!那个时候我做得成,我一生中遇到再艰难的事,我也艰难能够做成,即使Gu那样的对手身后有强大的支持!”

“我明白……”她的少女时代,同他一样卑微,一样有着不择手段向上攀爬的决心。

稻本挪了挪身子,朝着榻榻米靠近了一些,伸手拍拍江雪道:“你明白,你明白一个从来没有出过国,从来没有用过奢侈品,从来没有使用香水习惯,从来没有吃不惯优雅的西餐的人,在经过了无数努力之后进了Collaud之后有多么恐慌吗?好像穷孩子永远没有办法登堂入室,你的过去已经注定了命运的不同。”

黑暗中江雪沉默地点点头,虽然没有开灯,但是她相信凡是经历过岁月困窘的人,一定能感应得到。

“我来伦敦的时候,连英语都不会说几句,站在希斯罗机场拿着机场巴士的票却找不到在哪里上车,机场的标识又乱,我拖着行李箱慌张地到处乱撞还是错过了去市区的班车。我那个时候。可是我必须在下午两点之前赶到Collaud大厦,于是咬咬牙打的,谁知道英国的出租车会这样贵,我从机场打到一区以后身上带的所有的钱只剩下10镑,而我必须等到一个月后才能领到第一个月的薪水。”他说起苦难和窘迫的语气,早已云淡风轻。

这种语气,让江雪想到了自己。

“我父母都是鹿儿岛的渔民,连伦敦在哪里都搞不清楚,即使辛勤劳作也只能不必要我负担,绝没有可能补贴我在伦敦的生活。呵,没钱的窘迫,Gu那样的人怎么会知道呢?”

顾师兄自然是不知道,但是她江雪怎么能不知道,甚至都不必去问一句多余的那你是怎么熬过那一个月的?须知伦敦有那样多的日式茶馆,又有那样多的日本料理,再不济茫茫雾都还有那样多的社区需要清晨日光喷薄而出之前工作的清洁工,也有那样多的医院需要在夜深人静之后为不能自理的病人擦洗和翻身的护工,怎么会找不到一份让自己活下去的工作呢。

没有让人活不下去的城市,只有吞噬内心的放弃和绝望;正如没有放不下的爱情,只有埋葬自己的回忆与沉迷。

只是,即使是这样,都市里的艰辛永远不会因为坚强与渴望少半分,正如稻本靖一所言。

江雪想起从前在家乡小城中许许多多的小学和中学同学,早早地放弃了抵抗任生命随波逐流,想起从前初中的一位同桌女生曾经好似看得极透一般对她说过:“我再读下去有什么用?我爸省下这份学费还能给我家代销店多进点货,再说女生到了高中都学习退步的,迟早要出去打工的,还不如早几年去免得好位子让人都占了。”她那时说这话的眼神世故而无奈,毫无一个不满十六岁就将踏入社会的女孩子的恐慌羞涩之意。

她说的不无道理,句句话都没有疏漏错误,就好像如果稻本靖一说身上只有10磅真的无法在伦敦生存一个月而不应该被人谴责一样,就好像江雪说功课紧张真的无法再自己想办法筹到生活费甚至还要接济母亲而不应该被人取笑一样。

然而生活从来不跟人讲应不应该。江雪不知道那个同桌现在在哪里,但是如果她知道的话,她很想告诉她,你的选择没有错,但是咬咬牙你会有更好的选择。

稻本靖一大约见江雪并没有回应,拍拍她的枕头道:“你怕什么,你的境况比我当年强得多,我都能走到今天这一步,你更要相信你自己。”

江雪方才全然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况且稻本的声音始终如同梦呓一般,她并没有听清楚他说的什么,只是想来同是天涯沦落人,又何必曾相知呢,不由自主地答道:“我们都会好的,比所有人都好。”

稻本听了,似乎夜色中的星光下他拉开了一个浅浅的笑容,轻轻叫了一声:“江雪,我,”不知为何说到这里停了下来。本是万籁俱寂的深夜,江雪等了一刻不见他说话,渐渐地疲倦便又袭了上来,眼皮不由自主地合上。只在神智将灭未灭之时,仿佛听到稻本似是犹豫着温柔道:“你睡着没有?我去接你,带你来我家,不是要跟你说工作上的事的,我是要——”

江雪只知有人在同自己说话,挣扎着喃喃道:“明天再说,好困……”说着便没了声响,想来是睡着了过去。

早上醒来的时候,直觉得外头的阳光照在额头上暖融融的,竟把她惊得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她租在五区的房子窄小阴暗,连窗户都没有,几时有过这般的明媚?

待到完全清醒过来这才想起原是在稻本靖一的屋中,顿时慌张起来——怎好在别人屋中睡起懒觉来。况且今天还是工作日,江雪在屋中寻了一圈不见稻本的人影,越发紧张起来,把她一个人丢在这里可怎么去公司,本来就迟到了!

拿起手机看时间这才发现里面收到了一条来自稻本靖一的短信,“安德森这些天都不在伦敦,我已经替你像第一助理请过假了,你不用去公司了,回家休息。打的回家,餐桌上的钱是打的的钱。”

全都是祈使句,没有商量的余地。日本男人的大男子主义还渐渐波及到公司同事,波及到严厉打击的对象?日本人的思维中国人没法理解,只是唯一能理解为何她现在在这里,而屋子的主人却不在的荒唐。

拖着行李出了门,然而富人区中打的谈何容易,江雪本想咒骂稻本两句,攥了攥手中的钱忽而又眉开眼笑,不错不错,200磅怎么都够了,想来还可以赚一点。如果她能拖着箱子找到合适的公交,车费才5磅,可以赚195磅,如此,还有什么怨念呢。

当然,带着195磅的额外收入回家的时候,她就明白稻本靖一替她请的假是非常有必要的,好似坐了十个小时的长途飞机一般疲累,倒头便睡。

次日江雪到办公室的时候,一开电脑便看到outlook中跳出一封来自IT部门的邮件,大意是说近日整个集团将要对网络储存空间进行升级维护,从此储存空间便分成各个区,每个部门只能使用自己的空间区域,并且必须使用密码才能上传下载,每一个新人的权限都必须经过直线经理的批复。

这不过才几日,集团里的基础系统就要发生巨变,一时间怎么能不议论纷纷,江雪一面给大家派发了代购的东西,一面耳朵里便漏进了几句对于稻本靖一与此事的言语。

中午吃饭的时候,来了一个电话。江雪盯着手机看了三秒,深吸了一口气不知想了些什么这才拔腿跑了出去接电话,第一助理从案头工作中抬起头低声嘟囔道:“什么电话要这么出去接。”

“你收到邮件了吧。”顾柏然语气温和而疏远,断难以觉察到什么。

“你是说那一封么?”第一反应便是存储空间的事。

“稻本靖一是不是知道了?”看来是想到了一块去了,她只不过说了那一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