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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百鬼夜行


  解决完宫宅的事情,已经到了晚上。夜色冷寂,月光照在树枝上,在房屋的墙壁上投下阴影,显得斑驳有秩,从宫宅的大路上不用走太久,向左拐就能走进一条幽静的小路上,周围静悄悄的,这里的住民早就已经习惯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所以,现在这条小路上,就只有一辆马车缓缓地驶过,没有驾车的车夫,马儿就想认识回家的路,拉着马车里的两个人向着春日小路上的兼六书馆驶去。

  “也不知道,那个小惠离开宫宅以后,能到哪里去谋生。”萱草看着窗外宁静的风景,不由得发出了一声感慨。

  夏彦睁开半眯着的眼睛,狭促地看了萱草一眼,她的眼神,仿佛湖水般清澈。他开了开口,发出低沉浑厚的声音:“人一生的境遇,总会因为各种各样的因素而改变。或是因为一句话,或是因为一个念头,这些因素虽然显得微不足道,却会对人的命运产生巨大的影响。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或许小惠会在宫摘做一辈子,可是谁又能断言,这对她而言,就是一个美好的归宿呢?上天既然安排了这一段境遇,就一定有它的道理,你也不要太过伤感了。”

  因为夏彦的话,萱草的心头升上一丝暖意。就像身边的人所说的,每个人的一生,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变化。就好像自己,若不是因为父亲被精怪附体,自己又怎么会遇到夏彦和宫舒裴,又怎么会和他们一起面对各种各样从未想过的事情呢?也许现在,自己还和父亲相依为命,以种田为生。倒不是对那样的生活不满意,只是那样的生活,似乎缺少了一些刺激。她看着隐在黑暗里,悠然的坐着的夏彦,唇边扬起了一缕微笑:“是啊!也许,正是上天的安排,才让我遇到了你呢!我想,这也是冥冥之中的一种境遇吧!”

  她看到夏彦转头看向了自己,整个脸部的轮廓,开始微微上扬:“你是想要感谢上苍,感谢它让你遇到我吗?”夏彦的语气中,充满了笑意。

  只是个极度自恋的家伙。萱草虽然知道他说的是实话,但也没有想要肯定的意思。毕竟,这种事情,让一个女孩子来承认,怎么都觉得太不好意了。萱草刚准备开口回击他,却看到夏彦突然一下子坐到自己的身边来,没有来由的,她的心,一下子又跳漏了一拍,脸刷的一下泛起了红光。

  只见夏彦并没有注意萱草脸色的变化,他径自撩起萱草背后的车帘,机警地向外面望了望。萱草看着他凌厉的眉眼,刚才小鹿乱撞的心一下子平静下来,夏彦放下车帘,对她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他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异样的情况,因为他的脸色,变得有些凝重。还没等萱草问出口,夏彦就闷哑着声音开了口:“等一会儿,无论你看到什么或是听到什么,记住!都不要出声!要不然,我们两个可能今天晚上都回不去了。”

  “为什么?”萱草不理解的反问道。

  夏彦看着充满疑惑的她,眼神变得非常锐利:“你听过,百鬼夜行吗?”

  百鬼夜行?那是什么?萱草茫然的摇了摇头。

  百鬼夜行,又叫夜走鬼,夜走千万鬼,鬼煞走第一。鬼煞之夜,整条路就会空无一人,这时候路上便会出现许多奇形怪状的妖怪,像是庙会的行列一般,带著狰狞的面孔,走在大路上,这就是百鬼夜行,据说百鬼夜行一百年才会出现一次,亲眼目睹百鬼夜行的人会遭受诅咒无缘无故地丧命。[注7]

  听到这样的解释,萱草不禁吞了吞口水,听夏彦的意思,自己是遇到百年不遇的百鬼夜行了……

  夏彦转过头来,看着萱草惴惴不安的表情,他斟酌了一下,低沉且富有磁性的嗓音再度响起:“不要害怕,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他的话语,充满了鼓舞人心的力量。

  “我不害怕,你也别害怕。”萱草接口,她看着清瘦白皙的夏彦,不知为什么,这个男人,总能给自己一种安心的感觉,明明是处在紧张而凝重的气氛中,可莫明的,两人之间就升腾起了一股异样的暖意。夏彦显然是对萱草的话有些诧异,但是很快的,他的眼中就飘过了一抹微笑:“好的,我也不害怕。”

  周围死一般的寂静,肃杀的没有一丝生气,也没有一点声音。萱草和夏彦并排坐在一起,等着百鬼夜行的来临。萱草有些焦躁地搓了搓手掌,百鬼夜行,那到底是怎样的一种场面呢?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众多鬼怪在身边游走的画面,不知为什么,有那么一瞬,她想到了寿木精,不知道在这么多鬼怪里,会不会看到寿木精的身影。不过,对于那个依附棺材的妖怪,她好像并没有多少恐惧。

  正在想着,一个白色的身影忽然掠到了眼前,弯腰将萱草抱进了怀里:“我已经在马车的周围设下了结界,不要出声,它们很快就来了。”

  萱草的身子一僵,她知道夏彦口中的“它们”是指谁,只是这样的状态,让她又开始小鹿乱撞了。

  黑暗越来越重,紧张的气氛也越来越沉,萱草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夏彦的怀里,一下,两下,似乎越来越清晰。隐约间,一阵阵鬼哭狼嚎般的嘶叫声从车外不断传来,虽然看不到马车外的情景,但萱草能感受到,她和夏彦,正逐渐被一大波鬼魅所包围。

  萱草从夏彦的怀里仰起头,凝神看了夏彦一眼,然后,她轻轻推开了夏彦。对于怀中人这样的举动,夏彦只是挑了挑眉,他知道她是个胆大的女孩子,看起来,她是想要一睹百鬼夜行的阵仗了。虽然有些担心,但夏彦并没有阻挠她。

  萱草的身子慢慢贴近车窗,透过无风自摆的车帘缝隙,她看到了马车外面的景象,这样的景象,让她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冷气。形形色色的鬼魅,面目狰狞,正擦着马车的边缘,从结界的外面飘过。这样的画面,让萱草本能的屏住了呼吸,她觉得自己的心跳更加快了,手心里也开始冒冷汗。

  她看到一条呈肉红色长板凳,表面非常细润,可是这条长板凳居然能像人一样,弯曲站立起来,只用两条板凳腿在地上走路;而这条长板凳的边上,跟着一根白色细长的木杖,非常光滑干净,一会儿软绵绵地倒下,像蛇一样匍匐前行,一会儿又直挺挺地站立起来,和长板凳并肩而行。

  在它们的前面,有一个身穿孝服,腰扎麻绳,头裹白布的女子,女子用袖子捂着嘴,细声细气地啼哭,那声音就像大苍蝇叫一般。而在它们的后面,有一朵灯笼状的青色火苗忽明忽灭,随风飘游着,当这团青色的火苗靠近马车的边缘时,火却一下子熄灭了,有一个黑影骤然间冒出,站立在地面上,很快,这个黑影就弯下了身子,用手攀着地面走着。

  萱草只偷看了一会儿,就吓得毛骨悚然,浑身像霜打了一样冰凉。时间似乎被调慢了,过得异常的缓慢,她重新回到夏彦的怀里,将头埋进他的胸窝,有那么一瞬间,她觉得自己的呼吸都变得困难了。又过了好一会儿,她才重新抬起头来,抬眼看着夏彦,车外还有呼呼的、嘈杂的嘶叫声,这个百鬼夜行,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呢?

  她向夏彦投去一个无奈的神色,真的好像快点结束,快点回家啊!这样想着,她不由得呼了一口气,可这口气直呼了一半,就被她硬生生憋了回去。她看到夏彦的神色陡然一变,与此同时,马车不明原因的晃动了一下,车帘被一阵风吹开,一个面目恐怖无比的恶鬼从外面探进头来,两只眼睛警觉地逡巡着。萱草大吃一惊,正是因为刚才的那一口气,才引来了这只恶鬼的注意,让它感觉到,这里有人的气息!

  萱草的目光从恶鬼的脸上重新回到夏彦的身上,她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夏彦给了她一个噤声的眼神,同时,他的身体,靠的更近了,有力的手臂将自己紧紧环抱住。萱草感觉到,一股温热柔软的气息扑面而来,夏彦的呼吸吹在她因为紧张而略有些冰凉的脸颊上,一种酥酥痒痒的感觉瞬间从脸颊窜到了全身。她睫毛微颤,身子更加僵硬了。她极力甩甩脑子里的胡思乱想——真是的,都什么时候了,还尽想一些有的没的。

  此时,那个恶鬼的手也透过车帘,慢慢的伸了进来,缓缓的向萱草的脸颊靠近,这样的情景,让她一下子又回到了现实中来。她努力往夏彦的怀里缩了缩,然而,这样的举动没有什么作用,恶鬼那无比巨长的胳膊已经伸到了她的脸颊边上,尖长的指甲顺着她柔嫩脸颊的轮廓抚过,一路滑到了脖颈处。萱草感觉自己的忍耐度已经到了极限了,她不敢动,也不敢发出声音,晶莹的泪水就在眼眶里面打转转,但始终忍着没有掉下来。

  泪水模糊中,她看到夏彦缓缓抬起了右手,手掌捏诀,恶鬼的手微微有些停顿,迟疑了片刻,恶鬼收回了手臂,脑袋也慢慢从马车里退了出去。幸亏有夏彦在,才得以化险为夷。萱草复又将自己的头埋进他的怀里,泪水沾湿了他的衣襟,听着夏彦平稳有力的心跳和有节奏的呼吸声,萱草的心也逐渐平静下来。这令人安心的感觉,只有夏彦才能给自己。萱草似乎又忘记了自己现在身处的环境,她情不自禁的将手环绕在了夏彦的腰际,似乎这样,能让她更加安心一些。

  一声高昂的马嘶声划破天际,百鬼已经远去,一切都恢复了平静。

  然而,萱草仍然环抱着夏彦,她的心,仍在快速的跳动,但是,和刚刚惊恐的跳动不一样,这时候,是充满了温柔的情意。虽然仍埋首在他的怀里,但萱草明显感觉到,她的脸颊在发烫。她不肯松手,如果就这样松开手,一定会被夏彦看到此刻自己通红的脸。

  半晌的静谧之后,夏彦戏谑的声音在头顶上响起:“刚才是谁说她不会害怕的?还叫我也不要害怕来着?”

  萱草的心咯噔了一下,真是个不解风情的男人,这个时候,不是应该安慰自己一下嘛?她嗔怒的抬起头,本以为会看到一张充满嘲笑的戏谑的脸,然而,展现在她眼前的,却是一个深情的面容。他看着她,目光专注。

  “讨厌。”萱草轻轻推开夏彦,坐直了身子,避开夏彦灼热的目光。

  夏彦身子舒展地靠在马车里,面带微笑,神色淡然:“那么,你要不要和讨厌一起回家呢?”

  “噗嗤”一声,萱草被他逗笑了,她重新看向这个气质卓越的清贵白衣人,用力点了点头。拉车的马儿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意思,再次嘶叫了一声,踏开步伐继续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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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7]关于百鬼夜行的介绍取自百度百科

  http://baike.baidu.com/subview/560770/16981106.htm#viewPageContent